金发男人没马上答复卓澜的见面要求。

    他觉得这个自称血族的家伙处处透着古怪，飞扬跋扈、欺骗成性。他有种预感，一旦踏入对方的陷阱，肯定会万劫不复。所以，他对“信任对方”这件事有种本能的迟疑。

    但他……又不愿直接拒绝。

    他见到卓澜的第一面，尽管是这种设计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背景、卓澜还着胡言乱语，他也莫名地生不出厌恶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不喜黑暗和脏污，但对站在其中的血族，倒是生不出一丝嫌弃和恶感。

    这种矛盾的感觉，又让男人觉得卓澜或许真的曾经和自己关系密切。

    于是，他决定还是考虑一下再答复。

    卓澜也不强求，爽快地摆摆手：“那就等你答复，再见。”

    然后血族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他下线了。

    简直是作妖完就跑路，刺激。

    还以为血族会继续出什么幺蛾子的金发男人：“……”

    短短几分钟的见面，虽然开场比较“令人惊讶”，但实在没给男人带来什么记忆上的灵感。他还站在破旧旅馆的场景里，静静看着卓澜消失的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总觉得刚才那一幕——就是卓澜在自己眼前忽地消失的情景——似曾相识，但也仅限于感觉，没有任何记忆复苏。窗外的雨还在下，不过了一点。男人分辨出其中一些人声，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走过去仔细听了一会儿。

    然后他忽地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夜莺”的叫声。痛苦、麻木、堕落，唯独没有欢愉。

    只有卑劣的家伙才会被这种声音勾引，侧耳倾听，进而凭借着它想象、着火，沉溺于丑恶的欲望。

    “……肮脏。”

    男人的表情冰冷，后退一步，也下线了。

    ***

    两人的第一次碰面时间如此之短，以至于研究所的成员们还以为他们起来了，才不欢而散的。

    追问之下，卓澜才道：“什么都没发生，我造了一个很有记忆点的场景，但他一点都不配合。我就算愿意帮他，但我对着一个木头桩子话也没什么意思吧？对牛弹琴，没意思，就散了。”

    这一口锅，卓澜真是扔得很顺手。偏偏研究员们想起那个金发男人的冷淡模样，感觉还真有可能根本不理卓澜，所以还真信了。

    可话又回来，卓澜现在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金发男人来历的人了，如果他罢工，还有谁能帮金发男人恢复记忆？于是研究员希冀着问道：“那下次……”

    “下次？看他态度吧。”卓澜轻哼一声，“人家不愿意，你问我也没用，问他去吧。”

    研究员又问道：“那你能不能抽空和我们讲一下他的身份，我们也能想办法配合你呀。”

    卓澜叹道：“我在游戏里就给他讲过一回，他倒好，一出来全忘了。我现在没心情再讲一遍了。”

    “呃，好吧。”研究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我们也很意外，他不记得之前的事就算了，居然连游戏里当NPC的事也没印象……我们会试着用催眠和神经刺激技术来辅助恢复记忆的。”

    “他可不会轻易被催眠，不过你们可以试试。”卓澜回道，“总之，我最近有工作，没空天天陪他玩。你们可以试试别的方法，指不定他哪天就恢复了呢？”

    研究员道：“也有些失忆的人一辈子不会恢复以前的记忆……”

    “那就这么过呗，反正你们能给他安排生活的，对吧？”卓澜道，“不过不恢复记忆，他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以后也不必硬要交流。”

    研究员不知道什么好，只得道：“那什么，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你们复苏古生物朋友圈……”

    卓澜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这个“朋友圈”，有自己，有安诺，还有周明辉。

    如果那俩对上了，安诺没想起当年还好，一旦他记忆复苏……

    噫。

    卓澜：“没必要。”

    研究员：“但可以？”

    卓澜：“不可以。”

    研究员：“……”

    “那就先这样。”卓澜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我最近有工作，要是有什么事，提前联系我，别给我搞‘惊喜’，我怕我时间配合不上。”

    “好吧。”研究员不疑有他，答应了。卓澜毕竟是第一个公开复苏的古生物，还是个传中的血族，各大研究所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研究员也知道他现在在娱乐圈开始崭露头角了，忙一点很正常。

    研究员们哪里知道卓澜和安诺还有一段“往事”，关系不清道不明的。万一研究所又来一出像周明辉那样的“忽然出现”，消息——好吧应该算八卦——一走漏……卓澜感觉自己就麻烦缠身了。

    现在想想，不让周明辉留在身边真的很明智啊！

    万幸周明辉现在事业刚起步，也管不了自己！

    卓澜一面庆幸之前的未雨绸缪，一面想着还是得努力工作一下，以后可别真被周明辉又拿捏住了，不然真是后患无穷。

    于是，卓澜非常努力地……多加了两场直播。

    依旧是艺术品鉴赏课，不过这次不是到谁就diss谁了，而是从某幅画、某篇剧作的内容开始分析，从细节开始延展讲那个时代的一些社会风貌。卓澜不那种历史大事件，而是专挑一些故事来。这些事、风俗虽然在各种资料上也记载过，可算起来还是冷知识。随着卓澜那种“回忆当年”的语调讲出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塞西尔依旧当捧哏，不过他还真没怎么夸大自己的反应，因为卓澜的冷知识真的令人大开眼界！

    什么“这个荡秋千的女孩裙子下面是中空”啊，什么“当时最流行的是阉伶歌手”啊，“阉伶歌手还会被粉丝贵妇们拉上床”啊，如此种种百花齐放。好在塞西尔还没完全失了智，卓澜到“踩线”的部分，塞西尔会提醒他别往下。

    ——毕竟还是个科普节目，可能有孩子看的，别太细！

    ——虽然超好奇阉伶歌手没设备怎么那个的！

    这两次直播顺便还到了贵族们用的香水，相当于cue了一下金主，拿了一波广告费，虽然直播时的是怎么用这些东西掩盖不洗澡的味儿……

    总而言之，江大经纪对自己艺人忽然勤奋起来表示疑惑，但还算满意。

    而星网上剧组的礼仪课，也在持续了近一个月后，接近尾声。

    之前剧组已经放出了三个片段，基本上这部电影的所有已公开主演都露了脸。最后一次礼仪课的花絮放出来，卓澜终于也露了正脸。

    这个视频与其是花絮，不如是舞蹈视频。一群饰演剧团成员的男男女女们个个盛装，分为两排跳古典巴洛克舞。这种舞蹈看似简单，好像抬抬手蹦一蹦往前走几步，就能完成一节。实际上脚后跟几乎全程不着地，浑身紧绷，人才能看起来十分轻盈。

    正如每张硬照一样，即便模特表情慵懒，但他们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

    这次的集体舞蹈整齐、优雅、带着明显的古典韵味，可比之前还在排练时好看多了。虽然只有八个人，但已经可以想象人多起来的时候一起舞蹈的场面了。

    舞蹈结束，卓澜依旧背影入镜，走向演员们。他一边鼓掌一边道：“跳得很好，各位，你们顺利‘毕业’了。”

    大家笑嘻嘻地回：“老师教得好。”

    着话，演员们就一个个上前来和卓澜行贴面礼，看样子是准备道别了。他们的动作都很自然漂亮，配着装束和背景，很容易把人带到那个遥远的古代世界里。

    最后，卓澜忽地一转身，面对镜头。

    礼服、靴子、单片镜，绒带绑好的金色长发，加上蓝色的眼睛，妥妥的贵族风范。

    卓澜冲着镜头笑了笑，行了个礼：“谢谢收看。”

    他身后，演员们纷纷屈膝或躬身，跟着一块行礼。标准、优美，正是最近的课程训练结果。

    视频到此结束了。

    这条花絮一放出，评论里首次出现了老师——也就是卓澜——的支持者比骂他的人多的情况。

    塞西尔一马当先：【啊啊啊啊！！！！卓澜有这——————么好看！！！】

    塞西尔的粉丝多，一下就把他赞上热评了。而评论区类似的还不少，卓澜的颜狗们闻风而动，光速报到。

    【居然是德拉戈斯！！！我又把前面的那些视频复习了一遍！】

    【前面太弱了，我已经添了十遍血族的手指了！】

    【妈耶德拉戈斯挥舞教鞭，我忽然懂了那群抖M的想法……老师抽我！往身上抽！抽屁股！！！】

    【之前还有人这个老师不露脸一定是因为丑，现在脸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单片镜！斯文败类！我在什么！我死了！】

    比颜狗更可怕的，是本来就在评论区各种讲骚话的抖M们。

    尤其是带颜狗属性的抖M们。

    【以后没有老师挥舞教鞭的视频了？？？怎么活下去？？？】

    【已经设置老师的所有讲课视频24时播放，不看老师活不下去！】

    【关注了老师的直播频道，下次直播一定会大量赏，跪求老师念我ID骂我一句。】

    【十万买老师一节课，就半时！地方老师定，我自己送上门！骂我踩我抽我都行，老师看看我……】

    翻看评论的金发男人嚯地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房间。

    进训练室，五倍重力。

    轰——！！！

    屏幕前监控男人暴力行为的研究员，熟练地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