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澜最后选了一个，千年前十四至十五世纪的晚宴场景。

    还不是贵族城堡里的那种奢华宴会，而像是流浪民族自娱自乐的欢乐聚会。大家围在火堆旁边，琴师和诗人在弹奏吟唱，舞娘在翩翩起舞，其乐融融的音乐声似乎能传出很远。

    而这个场景中，客人的餐桌就摆在旁边不远处，火光好似能蔓延到他们的桌面。客人们像是其中一员，又像是近处的观众。智能场景还会根据客人坐的地方，让舞娘、乐师朝着客人看过来或者微笑，简直是最棒的体验场景。

    “好像自从我苏醒，这类场景就开始增多了啊……”卓澜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歌舞，评价道，“虽然还有点错误的地方，不过用来唬这年头的人，也够了。”

    安诺静静看着他。

    卓澜好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偏头冲他一笑，闲聊似的指了指欢舞中的舞娘：“你看见这些，想起什么了吗？”

    其实卓澜和安诺一起逃亡期间，好几次是和这种流浪民族一起行动的。所以他们其实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场景，甚至还和他们坐在一起吃过饭，弹奏过乐器。

    大多数时候，是卓澜兴致起来了参与进去，安诺就坐在他后侧方，静静看着、守护着。

    现在，也是安诺望着血族，看着他站在载歌载舞的人们旁边。然后，那张漂亮的脸蛋转过来冲自己一笑，指着舞娘们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

    脑海里如洪水一般冲过一些画面，庞大、杂乱，却什么都没能抓住。最终，安诺回过神，看到的还是眼前的那个人。

    金发，如太阳一般明艳，实际上却是黑夜的支配者。

    卓澜看他好久没回答：“嗯？”

    “……没想起什么。”安诺淡淡回着，略带逃避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点单器。在场景选定的同时，点单器界面已经跟着骤然一变，出现了一系列的推荐菜。

    和场景最搭配的，属于中世纪的、异民族的菜肴。

    安诺扫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但又不上哪里有点怪异。他抛下这种异样感，问道：“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卓澜扭头看向他，原话还回去，又轻笑道，“非要的话，你比任何食物都令我动心——我可是血族啊。”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安诺瞥他一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所有人类对于你来都是食物吗？”

    “啊，理论上是这么，但就跟人的口味各种各样似的，我也有特别喜欢的。”卓澜笑着，坐到了安诺所在沙发的扶手上，探身轻轻嗅了嗅，“比如你的味道，我就特别喜欢。”

    安诺有些不自在，但他面上还勉强维持着镇定的模样：“是吗？”

    卓澜距离他只有不到十公分，但又没碰到他，只是气息凑到了安诺的鼻尖：“是啊……”

    安诺嗅着他身上传来的玫瑰香气，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你喜欢男性的味道？还是我这个人种的味道？”

    “干什么这么妄自菲薄？”卓澜低笑着，声音动听极了，“我当然喜欢你这个人的味道。不是群体，不是性别，而是你，单单一个你而已。”

    他冲安诺轻轻一眨眼：“你只有一个啊，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你而已。”

    安诺的心脏猛跳了几下，好似被血族勾起了心底的躁动。他以为这是暴虐的毛病又有点蠢蠢欲动了，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引起躁动的源头，往后仰了仰：“这也是血族的技巧？”

    “噗。”血族在他眼前骤然一笑，终于起身离开了，“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了吗？但我还没开始用哦，所以，就当做是你在夸奖我吧。”

    安诺沉默了一秒：“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或许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是吗？”卓澜挑眉，“可你在游戏里，过一些和当年有关的事。”

    安诺：“我不记得了。”

    卓澜笑了笑：“行吧，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你在网上坚持这么，多了我或许还会相信你。现在面对面了，你什么都没用。”

    “什么意思？”

    “你的味道。”卓澜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舌尖，“我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了，‘确认过味道，我遇上对的人’……”

    安诺不懂这个梗，只是听着直白的歌词，转开目光。

    卓澜：“哇哦，你害羞了？”

    “没有。”

    “好吧，没有。”卓澜指了指他手里的点餐器，“但你还不点餐吗？”

    安诺这才想起点餐，避开卓澜的目光，垂下头开始点菜。

    ***

    不知是场景的渲染，还是安诺自己懒得多想，总之他还真点了推荐的套餐。

    烤制为主的肉食，凉拌和色拉为主的素食，基本算得上复古餐点了，和包厢场景中的烤肉场景相得益彰。但摆盘好歹还不是纯复古的，上菜的时候，盘子四周还上演了好一阵投影秀，使得安诺还认真地看了好几秒。

    卓澜坐在他的对面，感觉这个男人略带茫然的表情实在有意思，忍不住支着下巴看了许久。

    安诺本来还想安静吃饭的，吃了几口，实在憋不住：“你看我干什么？”

    卓澜的骚话张口就来：“你看你的食物，我看我的食物啊。”

    安诺卧刀的手指动了动：“不要看我。”

    “我看又如何？”

    “……”安诺无话可了。

    他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别人招惹自己，自己心底早就开始默默积累怒气了。但卓澜招惹自己，他的内心就会骚动一阵，仿佛怒气准备要积攒起来了。

    但只要看向血族的眼睛，安诺又会像泄了气的皮球，内心变得安宁许多。

    ——是血族做了什么吗？

    ——还是因为……

    卓澜感觉现在有点回到了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找乐子的心蠢蠢欲动：“安诺，明明是你约我见面的，又不让我看你，你你讲不讲道理？”

    “……”安诺沉默半晌，吞掉了嘴里那口肉，“是你，面对面能消除我的暴虐情绪。”

    卓澜其实心知肚明，但还要故意问：“那你觉得，效果如何？”

    安诺看他一眼：“没有效果。”倒不如，那种动荡的感觉反反复复，让人总有点坐立不安。

    “对啊，因为我还没开始行动，所以你当然感受不到效果。”卓澜支着下巴，跟猫尾巴撩拨人的下巴似的，若有似无地逗弄男人，“那你，想试试真的效果吗？”

    安诺心头浮起某种预感，但还是下意识回道：“……怎么试？”

    “提前就没效果了。”卓澜胡诌道，“如果你同意试试，你只要不反抗我就可以。”

    安诺道：“就算你要迫害我，也不能反抗？”

    卓澜丝毫不介意他的疑问：“如果你觉得我要迫害你，你还会来吗？”

    安诺反驳：“我来了，不代表我不会反抗你。”

    “哦，那你选吧。”卓澜在桌对面笑道，“要试试，你就答应我的要求，要不就免谈。”

    安诺眯了眯眼：“你根本……？！”

    男人刚吐出一个字，忽然就感觉到了桌子下发生的异样。

    一桌之隔、看起来好好坐着的卓澜，伸脚踢了安诺一下。不重，但的的确确踢在了安诺的腿上。

    安诺：“你干什么？”

    卓澜一时嘴贱，嘴型动了动，无声地出那两个字：“干……ni。”

    安诺：“……”

    男人简直有起身就走的冲动，但就这么走了又很像是落荒而逃。他生生憋住，肃着脸道：“你自重。”

    “你能把我怎么呢？”卓澜又踢了踢他，这回大长腿甚至踢到了男人的大腿，“你把我叫来，又什么都不同意。那你叫我来干什么，陪你吃饭？你知道我陪一餐饭要多少钱，老板们会承诺我多少资源吗？”

    安诺苏醒后，在卓澜的事业影响下看了不少娱乐圈的消息，多少了解了他言下之意的腌臜事。听闻卓澜的话，安诺一把抓住在自己腿边作乱的脚腕：“你去陪吃饭了？”

    卓澜挑眉：“碰我？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安诺眯了眯眼：“还有人碰你？”

    卓澜抽了抽脚，没抽动：“不就是你在碰我吗？”

    安诺松开他：“我是别人。”

    卓澜嗤笑一声：“你都不记得我是谁，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安诺冷声道：“不管我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不应该这样。”

    “怎么样？”

    男人闷了几秒，状似自控地继续拿起餐具吃东西，嘴上吐出了不愿出口的那句话：“用身体……换资源。”

    “哦……”卓澜看着安诺的眼睛，察觉到他已经不高兴了，可还是要故意道，“这和你没关系。”

    “……”

    卓澜还要火上浇油：“就算我这么做了，你又能如何呢？”

    安诺扔下餐具，起身。

    卓澜仰头看他，原以为他要走到自己面前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血族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安诺发火的时候要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做什么，就会很快离开，到别的地方发泄。在大部分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民众前，基本也是这个选择。

    但卓澜这次不会让他逃脱。

    逗逗可以，可不能让他真跑了。

    血族一下就起身跟了上去，一把抓住安诺的手腕，不由分地拽了他一把。安诺顺着力道转过身，正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不防就和卓澜对上了视线。

    安诺的眼睛果然开始充血了。

    “嘘，冷静。”卓澜的眼睛也化为血红，好似血色的深渊，直直攉住了安诺。

    安诺其实对他不设防。

    骑士轻而易举地掉进了魅术的深渊。

    血族低笑着，声音里充满着无声的诱惑，叫人难以移开注意力：“我骗你的。”

    安诺看着他，喃喃道：“骗我的……？”

    “对啊。谁让你老是气我，不认识我。”血族低笑，慢慢凑近他、贴着他，还抓着他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后腰上，“还有，美味在前不让吃，你太过分了。”

    卓澜凑上去，唇碰了碰安诺的，又舔了舔。

    安诺下意识收紧手臂，略带茫然地看着被自己锁住的人。

    “现在你吃饱了，总该到我开动了吧？”血族轻笑着，慢慢地解开男人扣到最上面的衬衫扣子。

    “起来，套餐里还包括了酒店房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作者有话】：拉灯了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