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当卓澜还不知道希卡莱什叫什么名字的时候，确实也被他冷淡对待过。

    即便在黑巷里抓着他亲了一下，两人的关系也没肉眼可见地变好。反而因为卓澜的这种冒失行为，希卡莱什会躲着他。

    穿着黑色斗篷、动作灵活，希卡莱什想要躲一个人其实是很简单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对于卓澜来无异于一道会移动的绝佳美味，只要循着味道，卓澜绝不会丢了他的踪迹。血族就这样尾行了他好几次，而且是大大方方的那种。酒馆里的人见了，一半不在意，另一半就嘲笑卓澜像是个“古怪的、又老又丑的舔狗”，偏偏喜欢追着另一个也从来不露面的黑斗篷。

    卓澜并没反驳。

    他不想惹来无聊的人，所以裹着宽大的粗麻黑外套戴着帽子，还用粗老的声音和其他人话，别人把他想成怪老头很正常。而且他“寻味而来”的举动确实很像狗，所以他是“狗”，某种意义上来的确也没错。

    只是得过分的人，未必能平安见到明天的太阳就是了。

    血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堂而皇之地跟着那道美味，甚至会跟着对方出酒馆。可惜希卡莱什很清楚他的跟随，出了酒馆不久就会飞速溜走，卓澜想要跟上他，最好是变成蝙蝠。然而卓澜又暂时不想暴露自己是血族，只好每次追出去几步，又悻悻而归。

    希卡莱什终于再次摁住了身后的“跟踪狂”，冷声警告：“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是吗？”宽大兜帽下的血族愉悦一笑，“你不想要我跟，那你别来啊。你天天来，我天天碰巧走在你后面，你管得着吗？”

    希卡莱什冷厉道：“我知道你是邪恶的物种，不想被曝出来，最好听话。”

    “那你曝啊，你来杀我啊。”卓澜咯咯直乐，不再伪装沙哑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了，那我也和你直。我会咬到你的，总有一天。”

    “做梦！”希卡莱什着话就想要把他甩出去，卓澜却瞬间抓住了希卡莱什的手腕，顺着对方的力道转了半圈，再快速贴近！

    ——嘴唇在希卡莱什的脸侧蹭了一下。

    别误会，血族是想亲到嘴上的，可惜又被精灵躲开了。

    而且为了蹭这一下，卓澜的背直接狠狠撞到了墙上，痛得他“嘶！”了一声。

    “啧，你下手可真狠！”卓澜靠墙滑落，故意痛苦地***，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背，“你视力这么好，肯定能看到我长什么样。和我过一个晚上也不赖吧？何必跟躲洪水猛兽似的。还是，其实你还是个童贞……”

    血族叨叨的时候，希卡莱什早就转身走了。

    卓澜靠着墙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嗤笑一声，捞开帽子耙了耙头发。

    “味道不错啊……”血族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又舔了舔指尖，“我非咬到你不可！”

    “不如来咬我，怎么样？”

    转角忽然走出来一个男人，盔甲大斧，疤痕跨过整张脸，看起来极其凶恶——实际上也臭名昭著。他掌握着一个穷凶极恶的佣兵队，玩死ji女的事传遍整条街，g馆背后的老板不敢触他霉头，总是不了了之。

    被他欺压的平民们，更是无力反抗。

    这个好似法外之地的边陲城镇，正让这种凶恶的不法之徒如鱼得水。

    眼下，城镇里最狠戾的人之一，已经走到了卓澜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血族的身高稍微矮一些，比不上这个两米的大汉，被他拎得双脚离地。卓澜不知道这个人听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只是因为对方呼气带出的恶臭而嫌恶地皱了皱眉。

    “没想到大家都看走了眼，原来你居然是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是个整天跟着男人、靠咬男人才活得下去的玩意儿。”男人一笑起来，看起来愈发狰狞丑陋，“那个怪人有什么意思？我才能满足你，每天都把你灌满喂饱！叫你再也想不起别的男人！”

    显然，男人误解了卓澜的那个“咬”是什么意思。这种下三滥的黄段子，卓澜不是没听过，只是觉得这个长相、声音配上这个话，真是恶心得可以。

    血族低笑一声：“……好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拎着他的恶徒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哈哈哈，你还算有点胆量！来吧，我现在就满足你！”

    卓澜看着他的眼睛，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要在这里……我要床……”

    “你要睡在金子上都行！哈哈哈……”

    男人将他扛在肩上，迈着步子就转回身往来的地方走去。卓澜面朝后方，在转弯的瞬间，看到那个黑色斗篷再次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血族朝他挥挥手。

    然后就转了弯。

    ***

    一时后，酒馆地下的拳场比赛开始了。

    希卡莱什出现在这里，报了名——当然用的是假名。他想拿到比赛胜利者的奖品，而这几天看来，这个比赛的参赛选手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有一个算一个，在座的都是垃圾。

    这才是他最近总出现在这个酒馆的理由。

    他签完“生死状”，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两个恶徒在聊天。其中一个：“比赛快开始了，老大还不来吗？”

    “赫赫赫，估计在床上下不来了吧。你没看到他刚刚扛着一个金发的菟丝花出去了吗？”另一人回道，“我看了一眼，白白嫩嫩，脸蛋是极品！比我见过最漂亮的舞姬都好看！真的，那东西要是跟了我，我也懒得参加比赛。和这些男人架哪有和那妖精床上架有意思……”

    希卡莱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想起在走廊的一头，看到那个金发的青年被扛走的一幕。

    想起对方带着笑意，对自己挥了挥手的模样。

    还有那两个甚至都算不上吻的吻。

    希卡莱什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蹭到过的地方，。

    那两个着污言秽语的人有一点没错，那个青年确实长得非常出众。白皙皮肤，金色卷发，蓝色眼睛，像是养在城堡里的贵族公子，精致而娇美。希卡莱什不是今晚才确定这一点的，早在之前将对方拉进黑巷的时候，就用勘破黑暗的双眼确定过他的模样。

    而且青年的手脚很修长，身形高挑，但在壮汉横行的酒馆里只显得羸弱。尤其是他被扛走的一幕，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在劫难逃。

    可是，希卡莱什察觉了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息。

    ——不是人类，而是某种邪恶的生物。

    ——既然不是人类，应该不会随意被人类摆布……才对。

    但是……

    希卡莱什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周围没有那个总是如影随形的人。

    别对方总是毫无隐藏，就算他隐藏起来，希卡莱什也有信心能认出他，而且是不必回头就能察觉到的那种。然而眼下，希卡莱什即便用眼睛仔细扫了一遍，也没看到那个人影。

    其实别现在，希卡莱什其实这一个时都没离开酒馆，但也一个时都没看到对方了。

    ——是真的脱不开身了？

    ——还是真的去做那种事……

    希卡莱什的眉头蹙起好一阵，忽然又松开，对自己刚刚那几分钟的想法有点烦闷。

    ——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又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

    但是，要是比赛完还没看到他，就去看看情况。

    要是……也算为民除害了。

    希卡莱什这么想着，终于走到了擂台旁边。那两个在讨论自家老大的恶徒终于注意到他，故意嘲弄他、撩拨他道：“哈哈哈，你这个不敢露脸的胆鬼，知道你错过了多可口的一个玩意儿吗？你要是看见他长什么样，一定后悔死！”

    另一个搭茬道：“人家追着他这么久，他都没动静，他应该是不举吧，哈哈哈哈！”

    希卡莱什摩挲了一下手指，偏头看了一眼对方，对方还要嘲笑“怎么？生气？来我啊哈哈哈”。藏在兜帽之下的希卡莱什眯了眯眼，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转身走了，后面不断传来那两人的猖狂大笑。

    淹没在嘈杂的会场之中。

    ——没关系，待会儿再收拾他们。

    ***

    希卡莱什上了擂台。

    他上场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发出嘲笑声，因为他总是披着斗篷不露真身。他的对手还狞笑着要扯下他的帽子、撕烂他的斗篷，然而比赛开始没两分钟，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被希卡莱什踹下了擂台，痛苦嚎叫，再也站不起来。

    希卡莱什踩断了他的双腿。要再站起来，至少休息好几个月；要完全恢复，少一年。

    观众们沸腾了。

    这是车轮战，上台的人要么一直到没人敢上台挑战他，要么连续败十个人，成功了就能获得今晚的胜利。理论上来，越在后面上台的人越有利，所以大家都想后面上。但前面要是一直没人上场，半时后就会宣布擂台上的人胜利。所以上不上、什么时候上，也是有策略的。

    实在没人上场，一些略有势力的佣兵团老大，就会安排人垫场。

    希卡莱什这场当然也是的。

    他一脚踢飞第一个之后，所有人都感觉他不太好惹，安排了垫场的人上。但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五个人，都是被他三分钟内解决的。

    他甚至还游刃有余地站在场地里，喘都没喘一下。

    拳场里开了盘，赌今天希卡莱什会不会露出真容。原本“会”的赔率是很低的，一盘盘积累下来，现在越来越高，可见庄家的预测。

    一些有实力的人，开始上场了。

    然而依旧是五分钟之内解决。不是因为希卡莱什没力气了，而是他开始耍着人玩儿，稍微拖延了时间。

    第六第七个人被败之后，第八个人，拳场的大杀器出现了……三分钟。希卡莱什试探了一下，直接踢断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的肋骨。

    擂台上花费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希卡莱什还是没看到那个罩着粗麻外套的金发青年，他有点不耐烦了。

    “还有谁，后面两个一起上，不要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