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族领地。

    “不必了，我要亲自去。”

    希卡莱什从主位上站起来：“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只是通知你们。”

    “但这个地方太远了，面对的敌人也未知！”大长老跟着站起来道，“与其你亲自去冒险，不如报警让警察去解救！”

    “他把信息发给我了，他在向我求救！”希卡莱什道，“警察我也会通知的，但我也会亲自去，这不冲突。”

    长老们还是不同意，他们看着走向会议室门口的希卡莱什，高声道：“那个星球没有日常航班，我们不支持你，你就去不了！”

    “简单得很。”希卡莱什闻言，脚步一顿，冷笑道，“你们出不起的飞船，赫宁肯定出得起。你们不乐意去救的人，赫宁肯定愿意去救。为了救他，和狼人合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长老道：“万一敌人很强呢？你有没有想过，德拉戈斯是四代血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连他都对付不了的家伙，你就这样贸然冲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这样弃整个精灵族不顾了？！”

    “就是因为想过，我才一定要去！”

    希卡莱什猛然转身，看着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就是为了来阻止自己出发的长老，冷声道：“如果卓澜出了什么事，我应该直接就会疯了，你们也别指望一个疯魔的精灵王能带领你们做什么了。”

    罢，希卡莱什毅然决然出了会议室，门也被嘭地一声关上。

    长老们面面相觑几秒：“怎么办？”

    有人出馊主意：“要么就把岛上的所有飞船全停了，把网也停了，等德拉戈斯的事出了结果……”

    “别指望了。”大长老断道，“如果我们敢这么做，希卡莱什就会和我们彻底异心。要是德拉戈斯真的出事了，希卡莱什就很可能真的会疯掉。一个强大的、敌视精灵族的精灵王，会带来什么后果，恐怕不需要我提醒吧？”

    有人问道：“那个吸血鬼对他就这么重要？”

    “首先，我提醒你不要在他面前‘吸血鬼’这个词。这是德拉戈斯不喜欢听到的，我们未来的精灵王也不会喜欢。”大长老道，“其次，我们不能忘记，希卡莱什就是在血族的诱导下出生的。他天生亲近血族，这一点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如果有人质疑希卡莱什对血族的情感，恐怕会得到非常惨烈的下场。”

    “可他毕竟是精灵族的王，怎么能向着外族……”

    “他是精灵族，还是最纯正的精灵，这一点在座所有人都比不上。”大长老警告道，“正因为如此，精灵族的复兴就靠他的崛起。要是我们亲手毁了我们的希望，或许子孙后代会把我们钉在耻辱柱上。”

    “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

    大长老沉吟几秒，沉重一叹：“如今，只有全力协助他，希望能把血族毫发无损地救回来了。”

    ***

    希卡莱什没管长老们之后的话，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轻便的衣服，还给克里斯了通讯。

    克里斯很快接了：“什么事？”

    “借我一艘能虫洞跃迁的飞梭。”希卡莱什也没废话，直接道，“尽快让我和飞梭会和。”

    克里斯沉默两秒，忽而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救德拉戈斯？”

    “你怎么知道？”希卡莱什眯了眯眼，“长老会的？我要求他们保密的……”

    “不是长老会。”克里斯道，“我收到德拉戈斯发来的一张照片和一个坐标，但是联系不上他。我另外联系了他的经纪人，经纪人一开始也没，但听我收到了照片和坐标后，表示德拉戈斯是被人带走了，现在警方正在组织救援。”

    “不需要你和我这些废话。”希卡莱什道，“我只需要飞梭。如果你不算帮我，我就去找狼人一族。”

    “……赫宁？”克里斯道，“他也收到了信息？”

    “他是卓澜的情人，当然会收到信息，毕竟连你这个八竿子不着的家伙都收到了。”希卡莱什道，“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我？”

    “你是精灵族未来的王，我当然会帮你。”克里斯似乎叹息了一声，“但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都考虑过了。”希卡莱什道，“我不想和你剖析我的心路历程，你只需要给我答案。”

    克里斯再次沉默了几秒。

    随后，他做了决定：“我可以帮你找飞梭。但是，我听警方已经向军方求援，我要把你的行动也提交给军方。你们一起行动，胜算会更大。”

    希卡莱什终于面色稍霁：“可以。”

    ***

    出发前，希卡莱什到生命树下冥想、祷告。

    之前他在生命树下时，内心总能获得一片安宁。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让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可怕的画面。他知道不能想，可越是压抑，那些骇人的念头就越是止不住。他痛恨自己离开血族身边，明知道有可怕的东西觊觎着血族，却还是以为血族能全身而退。

    要是卓澜这次真的出事了……希卡莱什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不仅因为他从在卓澜身边长大，也不仅因为他从对卓澜的情感。希卡莱什冥冥有所感，总觉得自己应该护着血族，不让他陷入求助无门的境地。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堕入深渊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犯过这样的错。

    让他一个人待着，让他被黑暗吞噬，然后是我亲手，关上了大门。

    还上了锁。

    再然后，才意识到他已经被锁在了门的另一边，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

    自己的生命也被消耗了大量的能量，等不了太长的日子。强撑数十年，直到生命终结，岁月耗尽，也没能再见一面。

    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某个世界，某个角落。

    如果能再见到的话……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如果他还记得那首我教他的歌，如果他还愿意来见我。

    如果他能到达精灵族的源头，生命树下，唱起那首精灵族的歌。

    大概……就是原谅我了吧？

    ——当外人唱起了我们的歌谣，消失的继承者，就会重回他的王座。

    我会回来的。

    我要再见他一面。

    ***

    希卡莱什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情况中。

    生命树上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身体。他的力量节节攀升，飞速增长，这种动静甚至惊动了精灵领地的所有人。

    精灵们跑到外面，望向水培了生命树的湖泊。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但能量的波动，一下下地震荡着精灵族的后裔们。

    长老们也冲了出来，飞快聚集到了湖泊旁边。

    能量的震荡之中，遮挡生命树的阵法逐渐失效，生命树的身影一点点展露出来。希卡莱什跪坐在生命树下，好似被生命树的能量紧紧包裹。那些属于精灵的力量，那些寄存在生命树上千百年的、属于王者的力量，全都灌入了希卡莱什的身体。

    能量之精纯，甚至让希卡莱什的身周开始流动起肉眼可见的光芒。

    长老们惊呆了，兴奋了。他们不敢上前，只是望着身周泛着光彩的希卡莱什，压抑着自己的尖叫：“精灵王！要苏醒了——！”

    湖泊边上的精灵族越聚越多，大家不由自主地跪下来，向生命树祷告，向正在诞生的王者臣服。

    生命树上涌出的能量，除了汇入希卡莱什的身体，还缓缓流淌过精灵领地。万物有灵，而精灵族，与植物、动物尤为亲近。这一刻，已经淡化血脉千百年的精灵族，似乎重新被赋予了种族特有的灵根。

    众人无法不相信，那句来自精灵族《史诗》的预言。

    他们热切盼望着，精灵王的彻底觉醒。

    不知过了多久。

    希卡莱什，猛然睁开眼。

    他的外貌没改变，依旧是金色的发丝，碧绿的眼睛。但神情中露出了成熟、沧桑和一些深沉，他的眼睛变得深邃，好像藏了很多秘密，一些埋藏了千百年的秘密。

    他定定跪坐在哪里，绿色的瞳孔轻轻一划，露出个无奈的笑意。

    “……骗子。”

    明明猜到了他是谁，明明已经出了他的名字，却还这么逗弄他、撩拨他、一些不着五六的话来哄他，还趁人之危留下一堆他的黑历史……那个血族，可真是够调皮的。

    无数回忆在希卡莱什的脑海里翻滚，千百年前的，最近这一年的，交织在一起。各种各样的环境，各种各样的服装，甚至各种各样的语言。唯一不变的，是血族靠近自己的时候，那带着微光的蓝色眼睛，和狡黠的笑意。

    不过，一开始不也是这样吗？用假装受伤来骗取亲近，后来才露出獠牙，露出吓人的一面。

    只是这次，骗人的成分真的太大了。

    ——明明答应过我，要安全、要平安的。

    ——偏偏还是把自己放到危险的环境里去了……

    希卡莱什看了看自己的手，站起来。

    ——不过，这次，我会亲自去救你的。

    “等着我。”希卡莱什垂下眼，无声一笑。再抬眼，整个人已和数时之前，全然不同。

    他不需要用言语辩解，不需要用身份压制。他站在那里，精灵族的人们就生而畏之、生而敬之。犹如血族的后裔依旧会向四代的血族下跪，精灵族也依旧会臣服于血脉上的王者。

    希卡莱什站在生命树下，转过身，面对湖边那些下跪的族人。

    大长老跪在最前面，高声疾呼。

    “恭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