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后。

    卓澜陪着艾利克斯，总算是把两人一直居住的整片森林都“踏平”了。

    那些独占一片领土的强大魔兽时，卓澜都只是看着，并不会插手。因为这是艾利克斯确立威信和地位的战斗，再至亲的人也不该插手。

    败了最后一头超级魔兽，艾利克斯就算得上是这片领土的主人了，可是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地盘。这是为了将来出去做准备，虽然艾利克斯是魔神级别，绝大多数魔族和异族都得臣服，但这个世界总还有那么几个硬茬子。

    艾利克斯要做好硬碰硬的准备。

    而这位最年轻的魔神在森林展开自己的力量，宣告“我之所在”的时候，莉莉丝几乎是立马“发来了贺电”。

    魔神之间的感应总是又快又精准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领土”被侵犯。莉莉丝会立马感应到艾利克斯的动作，实属正常。

    但她找的不是艾利克斯本人，而是卓澜。

    卓澜虽然是艾利克斯的信徒——毕竟心理、信仰这种东西不好管——但还是莉莉丝的魔将，为莉莉丝办事。他和莉莉丝之间的契约，让这位女魔神的声音一下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响起：“这是要占山为王了？恭喜。”

    卓澜这会儿不想扰艾利克斯的感悟，正一个人待在木屋里等朋友回来。乍一听到莉莉丝的话，卓澜的第一反应不是道谢，而是吐槽道：“我可不觉得你是真心来恭喜的。”

    莉莉丝道：“我为什么要真心？难道我会为了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而快乐？”

    卓澜道：“他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是你的对手，你早该习惯。”

    “好吧，至少他一旦长大了，我和他之间的斗争你就插不了手。从这点来讲，我是挺高兴的。”莉莉丝嘲弄道，“一个血族养出来的魔神，能有多厉害呢？”

    “他的厉害，和我无关，不必用我来嘲讽他。”卓澜挑眉道，“而且我未必插不了手。他长大了，我很快不再是你的属下。以后如果你们斗起来，我当然是帮他。”

    “啧啧，听听你的语气，一个魔神需要你的帮助？简直笑话！”莉莉丝嗤笑几声，“你走我不拦，我早就烦死你这个麻烦精了。不过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忘了我就会被契约撕碎，我还没那么傻。”卓澜道，“不过还需要点时间。”

    “我知道。看他现在穷成那样，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赎’你？”莉莉丝顿了顿，忽地话锋一转，“对了，作为庆贺你儿子终于学会‘划地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卓澜听出她的语气贱兮兮的，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道：“不听。”

    莉莉丝才不管他听不听，径直开口：“阿尔沙回来了。”

    卓澜：“……”

    “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恢复记忆，看来你儿子当初的力量对他来挺重要啊，一抽就元气大伤。”莉莉丝道，“他总算愿意从星际回来养伤了，我猜他就算回归本体，也比以前菜很多。”

    卓澜淡淡道：“你想找茬你去找，不必和我。”

    “我才不跟这个土财主，万一下次还有我的生意呢？”莉莉丝道，“就是不知道，他意识到魔界居然多了一个魔神的时候，会怎么想。”

    卓澜道：“管我什么事？”

    “哎，怪不得我总听血族看似滥情，实际无情，你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情人啊。”莉莉丝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问你，阿尔沙和你那个魔神起来了，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卓澜并不正面回答，“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但是我喜欢看热闹呗。”莉莉丝乐道，“好了，我要都完了，不跟你废话。”

    完，莉莉丝就切断了沟通的“桥梁”。

    这玩意儿只能她单方面发起，单方面结束，卓澜没什么决定权。这种交流方式，与其是用来商量事情的，不如是莉莉丝用来和卓澜瞎比比的。

    现在莉莉丝扔下个“炸弹”就溜了，卓澜坐在木屋的窗口边，沉默了许久。

    老实，客观上来讲，卓澜对自己的行动、反应没什么犹豫。但莉莉丝提到“阿尔沙”这个名字，卓澜还是忍不住出了神。

    他不算在回忆过去，但时不时会在脑子里闪过一些关于过去的画面。他会想起一些阿尔沙过的话，有阿尔沙的场景，或者只有卓澜自己一个人在国王宫殿里的画面。可他心翼翼地，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

    陷进去没有意义。

    过去已经结束，引导阿尔沙关注卓澜的那部分“罪恶”已经被抽走，阿尔沙已经忘了他。卓澜不想总回忆过去，一方面因为一切已经被“修正”，另一方面因为也没人跟他一起回忆过去了。

    等星际再过去一些时间，人们会彻底遗忘他，星网上也不会再显示他的新闻。

    那些只存在于卓澜脑子里的成千上万年，就会彻底变成只有他一个知道的事。

    ——所以，还纠结过去那些人，有什么意思呢？

    ——命长的血族，早就该习惯这些了。

    卓澜站起来，正想要去看看艾利克斯那边的情况，忽地脚步一顿。

    “！！！”

    他骤然扭头，望向虚空某个地方，眯了眯眼：“还真来了……！”

    血族瞬间变为蝙蝠，冲出了窗口！

    ***

    嗡——

    嗡——！！！

    血族布在森林边缘的结界一次又一次被撞击。

    这是卓澜在森林里住下的一开始就布下的结界，防的就是高级魔族的忽然闯入。本来现在艾利克斯开始力量扩张了，卓澜准备等他罩住森林的力量稳定后就扯掉这层结界的。没想到，临了要撤的时候，居然真的有人……不是，有魔上门了。

    对方的力量，不是重击，而像是某种试探。但卓澜很清楚，如果对方认真，自己的结界肯定不堪一击。

    但现在艾利克斯还在处理刚张开的力量，结界还在扩张，一时间或许反应不过来。有人“敲门”，卓澜作为唯一的信徒，当然要去回应。

    虽然……

    ——不想了，先去再！

    血族急速窜到了森林边缘，落在地上化为人型，看向那个站在结界外的人。

    冷面冷情，毫无波澜。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做任何事，就能让其他人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的威压。

    卓澜很熟悉这种威压，但又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以前感受过；陌生，是因为他很久没感受了。

    好吧，最熟悉的陌生人，来了。

    ——阿尔沙啊……

    卓澜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阿尔沙站在面前，还是让他愣神了一瞬间。

    不过魔神带来的压迫一下就让他回过神。

    卓澜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压迫了，从他以前还和阿尔沙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从哪个时刻开始，阿尔沙就不会这么重重地警告他。

    现在，他们的关系退回了原地。

    卓澜甚至在心里自嘲：他居然没马上杀了我，我是不是该感谢他的懒？

    ——还是他在忌惮艾利克斯……

    各种想法划过卓澜的脑袋，但他脸上尽量绷着，盯着前来的魔神，冷下声音开口。

    “警告，不要再接近了。”

    阿尔沙没话。

    他从一开始就看着卓澜，眼神很深，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卓澜有点担心他忽然暴起，那就真的很难扛了。不过好在阿尔沙只是沉默了几秒，就开口回话了：“你是他的信徒？”

    卓澜看着他的眼睛，毫无惧色：“对。”

    阿尔沙又道：“但你还是莉莉丝的下属。”

    卓澜又道：“……对。”

    “他居然允许这件事？”阿尔沙冷声道，“一个允许下属叛离的魔神……”

    卓澜道：“我是从莉莉丝那里叛离的。”

    阿尔沙：“莉莉丝也有病。”

    卓澜：“……”行吧，你是魔神你有理。

    阿尔沙应该也不是来辩论的，他不再多，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虚空——

    嗡！！！

    卓澜用肉眼看到了自己的结界！

    那是血纹组成的，卓澜毕竟是个四代，他的结界可不是个花架子。但阿尔沙就这么一眼，卓澜的结界就被震出了一波肉眼可见的痕迹。

    阿尔沙都不需要加重力量，再来这么几次，卓澜的结界可能就要彻底崩碎。

    “再次警告，不要再前进了！”卓澜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血囊，塞进嘴里狠狠咬碎，另一手抬了起来——

    血液迸进卓澜嘴里的瞬间，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炸了出来，瞬间加强了整个血族结界！

    阿尔沙看着血族那带着血痕的嘴角，眯了眯眼：“你还喝莉莉丝的血？她居然给你这个？”

    卓澜无法解释，只得：“与你无关。”

    “是吗？”阿尔沙骤然加强输出能量，朝着结界狠狠一击！

    嗡！！！

    结界碎了！

    “……呃！”卓澜被反噬的力量猛撞了一下，好似被重拳怼到了要害，瞬间就单膝跪了下去！

    就在摇晃的那一刻，卓澜拼命释放了一群蝙蝠，凶猛扑向阿尔沙！这是莉莉丝的属下们都要退避三舍的猛兽群，一旦被咬到，就有可能陷入卓澜的掣肘！

    然而阿尔沙一抬手，蝙蝠群就如流沙一般飞散了。

    卓澜根本管不了，要不是他绷住，他直接摔个狗吃屎都很有可能的。刚刚那一下，不过是想赌一下。

    他刚刚稳住身形，甚至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阿尔沙来了！

    卓澜感受到更为浓重、阴戾威压的威压，刹那间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刚遇到阿尔沙的那天。但那一天，卓澜还能向阿尔沙撒娇，今天可不行。

    “他居然让你一个人‘看门’。”阿尔沙垂头看着他，“是觉得你看得住门吗？”

    卓澜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都会被杀掉……！

    然而，阿尔沙只是稍微弯腰，摸了一下他的后颈。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