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澜被艾利克斯带回宅邸，一闹就闹了大半夜。

    最后闹得身为血族的卓澜都没什么力气了，从浴室出来，基本倒头就睡。

    艾利克斯被他一起拉下去，临了还要支着身体问他：“你要不要先……”

    “不。”卓澜困死了，费尽力气断他，“先睡觉，有什么都起来再。”

    艾利克斯听着他的嗓子都哑了，摸了摸他的喉结：“至少先吃点治嗓子的药？”

    “我刚刚进食了的，你忘了？”卓澜个呵欠，“不用药，睡一觉起来肯定已经好了。”

    “但……”

    卓澜实在不想继续费神听他的话，把他拽下来吻了一下：“你就是我的药。好了，睡觉！”

    完，血族就挨在艾利克斯怀里当先闭眼了。艾利克斯还想点什么，卓澜未卜先知似的悠悠道：“你再啰嗦，就滚出去。”

    整个魔界，大概只有卓澜会、敢这么和魔神话。

    艾利克斯却因为这些不客气的话语笑了笑，终于抱着人闭眼了。他未必真的需要睡眠，但卓澜这么贴在他怀里，就跟把他封印了似的。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艾利克斯就这么看着卓澜，看到他已经熟睡，呼吸平稳，才缓缓闭上眼。

    也奇怪，艾利克斯本来精神挺好，但闭上眼不久，也很快睡着了。不仅睡得沉，他还被拖入了幽深的梦境。

    梦里影影绰绰。

    他看到了山崩地裂的灾难……

    ***

    艾利克斯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恍惚了一会儿，仿佛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似乎有什么飘忽出去的东西尽数回收，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但因为窗帘的关系，室内还很暗，让人昏昏欲睡。艾利克斯就在这种昏暗中，睁着黑色的眼睛，视线清晰勾了着卓澜的脸。

    如果卓澜现在睁眼，就会发现，艾利克斯还是那个艾利克斯，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在卓澜身边长大的魔神艾利克斯，因为从接受卓澜的庇护，对卓澜的情感里有相当一部分的依赖和崇敬。直到他长大，能够完全保护卓澜，才多了几分上位者的神色。

    而现在，艾利克斯看向卓澜的眼神，是包容，是恍然，是无限的感慨和怀念。

    还有些混杂着复杂情感的热烈。

    光是看着眼前这个轻声呼吸的酣睡血族，艾利克斯就在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心口有万语千言要讲，却又克制着，并不愿意扰对方的睡眠。

    卓澜不知道在梦里遇到了什么，轻微地动了动，没醒，搭在艾利克斯腰上的手却虚拢了一下，好似在确认艾利克斯的存在。

    艾利克斯不由得抓住那只无意识动作的爪子，放在唇边亲吻一下。

    这么一下，卓澜就迷迷糊糊地睁眼了：“艾利克斯……？”

    “是我。”魔神抬手顺了顺黏在血族脸上的头发，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睡吧。”

    卓澜在迷瞪中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意识挣扎着“嗯……？”了一声。

    “没事。”艾利克斯又抱了抱他，将他拢在怀里，“晚安。”

    卓澜的睡劲儿实在过不去，一下又被那低沉的声音哄回了梦中。艾利克斯笑了笑，心道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随后又再次合上眼——虽然他一点都不困。

    他轻轻抱着血族，就像是圈住了自己的宝物。

    ***

    卓澜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窗帘还拉着，卓澜睁眼的时候根本猜不到时间，只意识到自己的睡姿好像有点狂放。他基本已经睡歪了，手脚也开，其中一只手还搭在艾利克斯的腿上。

    至于艾利克斯本人，则是靠坐在床头上，摊着一本书慢慢看。

    卓澜睁眼的时候，艾利克斯的视线还在书页上，似乎没发现身边人已经醒了。卓澜一时玩笑心起，放在人大腿上的手就捏了一下。

    艾利克斯的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他的，捏了一下。

    卓澜笑出声来。

    “又皮了？”艾利克斯放下书，俯身看着他，“刚醒就精神这么好？”

    卓澜的笑声戛然而止。

    血族忽然想起，自己在之前恍然醒来的时候，好像就察觉过某种怪异。只是当时实在太困了，一下又睡了过去。现在再看，果然当时不是错觉！

    艾利克斯他……！

    “怎么？”艾利克斯的黑色双眸看着他，因为背着光，看起来比平时的颜色更深了一些，“还没完全清醒？”

    卓澜越听他的语气，越觉得不对劲。

    “你……你……”卓澜的眼睛盯着艾利克斯，视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确认自己的想法。艾利克斯没问他在干什么，只是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这种包容的、淡然的神情，让卓澜心中升起一个猜测，一个荒谬的猜测。因为太荒谬了，卓澜自己先被自己震惊了一下。

    “你是不是……！”血族渐渐睁大眼睛，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你是……！”

    艾利克斯耐心地等着，望着他：“是什么？”

    “你……”卓澜却不出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必，艾利克斯也知道自己要问什么。而艾利克斯不必开口回答，自己也同样明白艾利克斯回应了什么。

    这一刻，卓澜混乱的大脑里，再也无法忽视那个猜测。

    “艾利克斯……”血族神色复杂地望着上方的男人，嘴巴张了张，终于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恢复记忆了，是吗？”

    艾利克斯笑起来。

    他拉起卓澜的手，握住：“对。”

    卓澜：“！！！”

    怎么睡一觉就……？！

    艾利克斯微微一笑，看起来和卓澜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虽然现在的对方是黑发和黑眸，但卓澜看见他的神情，仿佛再次见到了他的金发金眸的模样。

    “……”卓澜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艾利克斯：“怎么？”

    “没、没……”卓澜不知道怎么。只要一想到艾利克斯已经恢复了他的记忆，过去的神明形象就一直浮现在卓澜眼前，叫他的脑子闹哄哄的、静不下来。再想到就在昨晚，自己还这个神明……卓澜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血族赶紧找点别的话题让自己冷静些：“你……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应该是吧。”艾利克斯笑了笑，“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面，你只到我的腰那么高。”

    卓澜：……那是真的第一面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恢复……”卓澜问道，“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发现……你在瞒着我吗？”

    “没。”艾利克斯道，“今天凌睡着之后，我做了个梦……就恢复了。”

    “啊？”卓澜茫然道，“就，一个梦？那为什么是这时候？以前都没做过吗？”

    “没，就这一次，很清晰，内容很多。”艾利克斯道，“你还记得你中间醒来一次吗？那时候我刚从梦里醒来，还有点分不清记忆和现实，不过缓一会儿就好了。”

    “哦……”卓澜偏过视线，沉默了一会儿，“那你……你有什么算吗？”

    “算？”艾利克斯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你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我还以为……”卓澜顿了顿，闭上眼轻叹一声，“我以为，你会抵触魔界……”

    “为什么？”艾利克斯望着他，“我虽然恢复了记忆，但也没丢失这些年的记忆。我现在是魔神，为什么会抵触魔界？”

    卓澜听他“我现在是魔神”，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可他不出自己的心情，想来想去，只能迟疑着挤出一句：“我……跟你道个歉吧。”

    “什么？”

    卓澜用薄被蒙住头，闷闷了一句：“……对不起。”

    “别闷着。”艾利克斯拉开被子，垂头看着他，“也不用和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可明明是我……！”卓澜紧紧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缓缓道出自己多年的心里的那个疙瘩，“明明是我擅作主张，才让你被你的罪恶趁虚而入。而且我也没问过你，就擅自决定把你转换为魔族，我根本没资格替你做这个决定……”

    艾利克斯俯身吻住他。

    卓澜惊到了，瞪大眼睛愕然地望着他，连回应都忘了。艾利克斯吻了一会儿，看他呆愣着，只好松开他：“怎么？”

    “你……”卓澜的手指攥了攥床单，“你都恢复记忆了，不觉得我恶心吗？”

    “你在什么傻话？”艾利克斯道，“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

    “可以前你都不让我接触这些……”卓澜叹道，“我还有过那么多情人……”

    “可你的情人，都是我。”

    卓澜一愣：“嗯？”

    “我的罪恶，也是我。”艾利克斯凑近他，低声道，“罪恶回来了，他们的记忆也就到我这里来了。那么多肌肤之亲的记忆，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

    卓澜彻底惊到了。

    “你、你还有他们的记忆……”卓澜愕然道，“你真的不觉得我，谎话连篇，行为低劣，很差劲吗？”

    “当然不。”艾利克斯垂眼一笑，“要有这些记忆，是不是有什么感觉，那还真有一种。”

    卓澜下意识追问：“什么……？”

    “嫉妒。”艾利克斯看着他，“我嫉妒最先和你亲近的，不是我本人，只是我的一部分。”

    “可你，可你以前……”

    卓澜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你怎么会愿意和我……”

    艾利克斯知道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索性换了一种方式。

    魔神坐起来，将血族抱到自己腿上放着，抚摸他的背脊，亲吻他的嘴角。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明天正式完结惹！欢迎看我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