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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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洲眸色一沉:“今日一事,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是。”

    送走了大夫,出了府,江洲匆匆疾行。

    屋里,长乐公主一边不住地叮嘱儿媳妇好生歇息,一边又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经张嬷嬷提醒了才对她笑道:“瞧我,一高兴都舍不得走了,好了我不了,再下去你还要嫌我罗嗦了。”遂起身,见她欲起身相送,连忙按着人坐下:“从今儿起,规矩都免了吧,这大雪的天儿,天寒地冻的,以后早上都不用过去给我请安了,你就好生呆在屋里养胎,明年给咱们府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子!”到最后又合不拢嘴了,走到门口又驻足回首,唇角绽开一朵明艳的春花:“琥珀喂——天黑之前,你去多拿些暖炉来供着,这么冷的天可别让你主子着凉了。”

    “哎——”琥珀脆声应答,一脸满足地看着颜倾,眉梢眼角都挂满了喜色。颜倾略略低首,得知有孕的消息就像偷吃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味道顺着喉管一路流淌,荡漾在心坎上。不出的喜悦,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回去的一路,公主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跟张嬷嬷没完没了地讲话。张嬷嬷忍不住接腔:“这下好了,郡主有孕了,公主也不用考虑给公子纳妾了。”

    “奶娘不我都忘了!长乐这才想起遗忘了什么,“那曾吴两位夫人现在何处?已经离开了吗?我刚才一激动就将人晾在一边了。”

    张嬷嬷答:“应该是走了。”

    长乐公主又道:“那曾家姐真是不错呢,才貌双全,唉,只可惜我儿不喜欢。”

    “公主为什么总是看见外人的好?”张嬷嬷,“自家的儿媳妇不也是才貌双全嘛!”

    公主笑:“我长的有眼睛,我当然看得见自家人的好了。哼,依我看,我那儿媳妇还会收买人心,是不是给了奶娘什么恩惠了,奶娘一直都替她话呢。”

    “老奴不曾受过郡主恩惠。只是疼爱公子,公子喜欢的,老奴就喜欢。”张嬷嬷语重心长地:“记得公子很的时候,非常宝贝一件东西,到了痴迷之态,公主觉得玩物丧志,千方百计地从他手中抢了过来,还给损坏了,公子不依,就和公主赌气,任凭公主怎么哄,拿其他的东西给他,他都不肯理会公主了。公主还记不记得?”

    公主一听,停驻脚步,鼻中哼哼,脱口便道:“怎么不记得?后来我为修那玩意,指甲都断了好几根,最后完璧归赵,他才愿意跟我讲话。”

    张嬷嬷笑:“既然公主那时就明白了,那为何现在又糊涂了。”

    长乐笑容一敛,怔怔答:“可我这次没有想过要割掉他的心头好,我只是想拿更多的宝贝给他看看,可他还是固执,固执地守着一件宝贝。”她摇头:“他幼年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其他的孩子贪婪,哪个孩子不是一见到新奇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且喜新厌旧,玩了就扔;他不一样,什么都看不上,人人都他是个早慧的孩子,心智远在同龄孩子之上,可他却看上了人家都没看上的东西,又太执拗,反反复复地把玩,都不厌倦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公主如此了解自己的儿子,亲近那曾家姐却又是为何?”张嬷嬷道:“公子是个长情的人,公主很久以前就知道不是吗?幼年宝贝一件东西,后来不也没有玩物丧志吗?”

    “乳娘的话我明白了。反正……”正话时,忽隐约瞥见不不远处的花圃后有脚移动,公主奇怪地与张嬷嬷对视一眼,放轻脚步徐徐趋近,絮絮的人语渐渐响起,透过疏密有致的翠叶间隙,不难窥出两张年纪轻轻的丫头脸来,只听其中一个婢女问:“姐姐,我们主子想知道,公主是不是动了为公子纳妾的心思?几时纳妾?都有哪些姐入了公主的眼?”

    与之相对的婢女下巴高扬:“你家主子的心可真大,一次就想问这么多问题。”

    “我家主子了,姐姐若如实告知,”话的婢女快速拿出一锭银子塞入那人手里,“自然少不了姐姐的好处,若是以后……更少不了姐姐的好处的。”

    收了银子的婢女匆匆移目,四下环顾一遭,一改先前傲慢之态:“你家主子是聪明人,难道不会察言观色?”

    那婢女会意,又追问:“那,几时纳妾?”

    对方笑:“这可不准儿,郡主有孕了,纳妾一事,也可能在郡主怀孕不能与公子同房的日子里提起,也可能往后搁置了。”

    “搁置?”

    “若郡主生了儿子,不好,若生了女儿……”讲话的人不继续下去了,又笑,“至于哪些姐入了公主的眼,你大可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放心,自然漏不掉她!”

    无意中撞破了这场背地里的谈话,二人极度震惊,那两个丫头的脸都熟识,一个是在公主身边服侍的丫头阿玉,另一个,正是之前随在曾姐身边的丫头。张嬷嬷斜眼去瞥公主,却见她面色难看至极,一双杏眼睁得滚圆,双手提起曳地的裙摆,作举步态,那架势,似要绕过去活捉那私相授受的两人。张嬷嬷也没阻止,光天化日,如此胆大妄为,也该给些颜色看看。

    刚刚提起脚步,公主却又停了下来,一想还是算了,既然窥破,那就先别识破。“本宫算是看走眼了!”想想那个行贿的婢女,公主气愤地一甩拖曳的裙摆,转身飞速疾行,口中吩咐张嬷嬷:“马上将那不老实的阿玉逐出府去!”

    “是。”张嬷嬷随口应和下来,却见公主唇迹浮出一抹微笑来,张嬷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次明目去看,却见她唇迹还是浮着笑。随后又听公主道:“好一个知书达礼、心思缜密的姐,入了府日后还不使尽浑身解数!不是想入府吗?本宫就成全她,让她好生谋划去!”

    ——

    江洲的到来,却是让那姓谢的郎中始料未及,忙从柜台前走出来迎接:“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江洲目不视他,遣散了所有人,却在药房里四下量,那郎中愈发心虚,腆着脸不住地与他搭腔,不料江洲陡然偏过脸,凌厉的眼神篦刀般刮过他的面,使他额角冒出涔涔冷汗,他张口欲言,却发现一紧张嗓音哑了不出话来了。

    江洲勾唇,走过去,侧对着他,看似十分随意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实不相瞒,我来的确是有问题想要向您请教。”完,又踱步去了他的身后。

    他的眼渐眯成一条缝隙,语气强作镇定:“公子但无妨。”话落,却觉背后两道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犹如芒刺在背,等待良久,终于忐忑不安地等来了背后人的回答:“足下可知这‘誉满杏林’四字,何意?”

    姓谢的郎中转过身来,抬眸看了一眼头顶悬挂的匾额题字,对他一揖:“承蒙晋阳侯府青眼,谢某受之有愧。”

    “足下不必自谦。”江洲道:“医术如何,众人有目共睹。足下,实至名归。”江洲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又道:“我来不过是想请教足下,那‘了无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那郎中犹自镇定:“是一味□□,无色无味。”

    “哦?那喜脉又是什么样的?”

    “在下不解公子此言何意?”

    “那如果给那有孕的女子长期服用此毒,会如何?”

    沉寂片刻,他答:“流产。”

    “你好大的胆子!”

    “公子息怒。”双膝跪地,惶恐中他追问:“公子何出此言?”

    “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闻声,他抬首,却见那弯起唇角浮出的奚落。“足下铤而走险,想要妻儿陪葬是不是?”

    胸口如被利器击中,跪地的人徐徐闭目,浑身瘫软在地。

    ——

    外间渐渐传来了脚步声,她一听就知道是他回来了,帘幔后的人影渐近,她欢欢喜喜地掀被,还未下榻,已经被他看见,他冲过来截住她的举动,身后响起一阵悦耳的珠帘碰撞声。

    “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她问,本来想诘问嗔怪一通的,却见他神色异样,周身携着一股子阴戾之气,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她有些担心,抬手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怀里轻蹭,又柔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洲侧首含笑看她,两泓眸光深浅明灭。“一个月来,没有不舒服吗?”她撅唇,声嘀咕:“就是头晕乏力嗜睡。”摸摸肚子又笑出声来,还将他的手引了过去。”江洲轻轻抚了两下,突然捧起她的脸:“之前调理身子的药物不用吃了,每次吃药时,先让人尝了再吃,以后一有不适,务必跟我。”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不快?”她觉得他似乎不大对劲儿,之前还那么期待她有孕呢,现在态度却一转,浑然看不到更多喜悦的神色,倒似有重重解不开的心事。

    江洲一愣,嬉笑:“没事。”语气这才如春寒里一剪和风,逐渐回暖:“我在想,卿卿真厉害呢,想不到那样早就有了。” 又抬起手来,无聊地去拨弄她的耳垂。

    她哼哼两声,脱口就道:“孩子他爹也是功不可没。”

    江洲怔住,去挠她的脖子:“越来越不害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