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卫英收起所有情绪,如常道:“叔父怕什么,叔父又没和他勾结。叔父只是有些感慨,赵公公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惜了,陛下果然是洞察秋毫,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只是这回却冤枉了他。”
崇光觉得他先前的反应非常奇怪,断定他依旧有事瞒着自己,遂冷笑了一声:“但愿叔父所言都是事实,可不要忘了先前对容儿的话。”转身方欲离去,听见卫英叫自己站住,却没回头。
卫英快步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祥和慈爱。
崇光听到他轻轻喟叹:“叔父不久便要动身离京,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叔父临走之前,一定毁了你和瑞王这桩婚事,叔父走后,你安心在府里呆着,等叔父回来给你挑个如意的夫婿,叔父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不必时常入宫去给太后请安,除非她下旨召见不得不去。”
……
雨从夜里开始下,一直下到清,整座皇城氤氲在一片雨雾里,寿康宫中,有人来报太后,丁美人请安来了。太后抚着指上的蔻丹,扬起嘴角:“她倒是一日不误,传吧。”
宫人领着丁美人进殿。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六宫之中,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太后抬举臣妾了。”
“皇帝近日可有召你侍寝?”
丁美人摇头:“陛下近来为国事操劳,废寝忘食。”
太后从她温婉恭顺、不争不抢的外表之下,依旧看出了独守冷宫的寂寞,点拨道:“皇帝忙起来,连他自己都忘,更别指望他还记得你们这些如花美眷,这一点,静妃倒是比你看得明白,你只要将你对哀家的用心拿出一半放在皇帝身上,还愁皇帝有朝一日不会正眼瞧你?”
丁美人道:“臣妾无才无貌,远远比不上静妃姐姐,而陛下英明睿智,必定会是流传千古的明君,臣妾能入宫,便已是莫大的荣幸,不敢再奢求其他,臣妾来给太后请安,也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只是笑着量她。
丁美人又道:“太后最近感觉身体如何?不如让臣妾今日再为太后案抚一次吧。”
太后摇头:“多亏了你此前每日来请安时为哀家案抚,不过哀家身上最近不疼就不必了。”
丁美人见太后拒绝,知晓今日已无机会再近太后的身子,既已请过了安,便向太后告退,太后开口挽留她:“吃杯茶再走吧,昨日,江南进贡了一批新茶。”
丁美人亲口将一盏茶饮完,告退离开。
只太后一个看过来的眼神,王嬷嬷便知道她想问什么话,到跟前:“奴婢翻了彤史,这一个月,她不曾侍寝。”
“那也要提防着,以后她每日来请安时,把药都安排好。”
“奴婢明白。”
“她这案抚之术对本宫这副身子骨的疼痛确是有效,倒让哀家想起了梅太医,哀家之前可真是大意了,往后再不能叫她近哀家之身。”一想到梅太医,太后心有余悸,问王嬷嬷:“本宫要你去查的事,你查清楚了吗?”
“她的母族和梅太医没有关系,奴婢以为,或许是太后想多了。”
“她的祖父是丁太傅,丁太傅暗里是站在皇帝一边的,无论怎样,都得提防着。”太后起身,走到鸟笼边上,拿起竹篾去给笼子里的画眉鸟喂食。
王嬷嬷从身后提醒:“郡主此时已听信了太尉的话,认定自己是先帝的女儿,奴婢怕她不愿出嫁而寻了短见。”
画眉鸟翅膀一张,灵敏地跳开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探头探脑地望着笼子外的人,不肯听从。太后掷掉手中的竹篾,气愤道:“本是一桩美事,偏偏叫卫英给搅出了岔子,依哀家看,他分明是故意想坏哀家的好事!要让容儿对皇帝死心竟出此下策,换做其他人,此种违背人伦的婚事都不会答应,更何况是容儿,容儿性子随极了她母亲,若不毁了这桩婚事,她必是寻死。哀家虽然想将她嫁给玄庚,却不想要她一个死人嫁过去!”
王嬷嬷见太后一筹莫展,心想: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太后明里已不干政,想要服皇帝收回成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
前些日子,崇光为着卫英的事四处奔走,无暇顾及外面那些流言,如玉便先自己做主安排了人去外面查,距今已有好一些时日了,其间,派去的人每每查到一点消息,线索就断了。如玉心里笃定了是那温家千金散布出去的,总是想找崇光起此事,可太尉刚从刑部出来,崇光就中暍了,此后卧床数日,病情刚有所好转,又听闻皇帝赐婚的消息,再次受了击。是以决定暂时不告诉崇光。自那日深夜宫中面圣后回府,崇光的身体和气色都逐渐好转,如玉按捺不住,终于找到机会都告诉了崇光。
崇光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连日来牵挂着其他种种,竟都快忘了流言一事。
如玉的法不是没有道理,那日在香泽山,温姐认出了自己和瑞王,瑞王又替她们出了头,将温姐一行人教训了一顿。若是心胸狭隘些的,要散布那些谣言还不容易?温姐和她携带的那些家奴们倒是嫌疑最大了。
但那些家奴都是一群喜欢仗人势的东西,只敢在弱者面前狂吠几声,若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瑞王是皇帝最看重的手足兄弟,堂堂王爷,他们定是没胆主动得罪的。
流言意在中伤自己和瑞王,要毁了他们两人的清誉。崇光心里倒是想了一种极大的可能。
回忆起温姐那日的言语姿态,如玉的厌恶之情不觉已堆积了满脸,温姐的一言一行,在她看来都是惺惺作态,她一起温姐,浑身的皮都是痒的,恨不得立刻找人一架才会舒舒服服,她一急,讲出的话都不想过脑子了,气冲冲地:“郡主,要不咱们直接找个人将那温姐捆了,拿药迷晕,再随便找个男子放在她身边,专门叫人撞见,也去坏她的清誉。”
崇光不由感到好笑,扯她的衣袖安抚:“你这做法容易叫人抓把柄,也冲动了些,虽然我也觉得温家可疑,可咱们依然要讲求证据不是?你不用这么着急地为我出头,咱们先弄清楚事实再,若是证实流言是她散布出去的,本郡主岂会放过她?”
如玉沮丧道:“可是奴婢派人去查了这么久,却没查到证据。”
“那你先你派去的人是怎么查的?”
“就去找那些散布过谣言的人一个个去问,可是没有揪出来最先散布的那个人。”
崇光点头:“既然查了这么些天查不出来,那得换个法子了。”
“郡主可有办法?”
崇光想了想,道:“你去听一下这个温姐的为人,着重听一下哪些人上过温家的门求亲,而温家对他们又是什么态度,并派几个人盯在温府外面,盯紧了她的行踪,每日告诉我就行了。”
如玉马上下去安排了。
流言是不是也是陛下赐婚自己和瑞王的原因之一?崇光心里陡然生了这一想法。
门外连儿进来唤她:“郡主,府里来了个怪人,奴婢不识得他的身份,但他好像知道奴婢是郡主的丫鬟似的,装作来问奴婢太尉府中的路,却悄悄跟奴婢,让奴婢唤郡主出去见他,他他在那荷花池畔的柳树下等郡主过去。”连儿一口气完,又补充道:“是位公子,极是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