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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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观四十六, 他受封为吴王时,和太子起了冲突,闹到先帝面前, 先帝维护太子, 将他得半死, 但也是从那时起,先帝明白了他的心思, 明确告诉他, 让他死了心,先帝要将她指给太子。事后不久, 又见太子, 太子向他炫耀:“三弟最近有没有听, 父皇有意将你的容儿妹妹许给孤,孤碰她一下怎么了,她迟早都是孤的女人,三弟有本事就来扳倒孤,既争不过孤, 就该知道进退,否则得罪了孤, 往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太子那一刻的狂妄让他永远铭记在心里, 他当时恨得咬牙切齿。所幸, 先帝没有立刻下旨将她赐给太子,直到两年后的一日, 先帝突然在傍晚召他入宫, 具体什么事由没。

    入了宫才知道,先帝刻意召他入宫,原来就是为了告知他, 自己在拟将容儿赐婚给太子的诏书。

    他在先帝寝宫跪了一宿。

    先帝清早起来,见他依旧跪着,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真是出息,为了一个女子殴兄弟手足,还在朝中拉帮结派。此时又为了她,跪在朕这里整整一夜,不惜惹恼朕。”

    “儿臣没有在朝中拉帮结派,太子三哥也是因为他无礼在先。”

    “没有拉帮结派?”先帝嘴角显出深深的嘲意,“不久前,那祭祀大礼上的刺客怎么来的你不清楚么?那樊翊,‘有超群胆识者,惟你吴王一人而已’,朝中一呼百应,你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原来在父皇眼中,儿臣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人,随父皇怎么想,反正在父皇的儿子中,除了太子,其他的儿子做什么都是错。”

    “你……”先帝扬起掌,这一次却没有掌掴下来。“玄箴,虽然朕一向偏爱太子,但朕不得不承认,你是朕最聪明的儿子,你如此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朕昨日叫你来的意图?”

    “父皇不就是为了羞辱儿臣的吗?父皇知道儿臣喜欢她,不愿看到她嫁给太子,却偏偏要将儿臣叫来,不就是为了看儿臣低声下气地求父皇吗?只要父皇不将她嫁给太子,要怎么样羞辱儿臣,要让儿臣做什么,儿臣都不会有怨言。”

    先帝怒极反笑:“朕看你就是欠,如果朕成全你和她,但要你放弃跟太子争权,你愿不愿意?”

    “儿臣愿意,”玄箴叩首,“谢父皇成全。”

    “谢得太早,”先帝却不叫他如意:“你愿意,朕可没答应。”

    “父皇什么意思?”

    先帝道:“朕就是想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将玄佑的太子之位抢过来?”

    他迷惑了。

    先帝接着道:“朕要你与太子各凭本事,这赐婚诏书朕烧了,但朕有一个要求,要你两月之内成亲,你可娶除容儿之外的任意女子,若是半月内无法给朕回复王妃人选,朕就来给你指婚。”

    “父皇为什么要逼儿臣娶不爱的女人为妻?”

    先帝却望着他,笑道:“你不想娶不爱的女人?那就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嫁给太子。”

    昭国的女子即使未成年,也能先嫁与男子,成年后夫妻再圆房。

    他别无选择,只好娶了刘茂的妹妹刘萱,人人皆知,他与刘萱婚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刘萱病重死去,他对外称要为爱妻守丧一年。服丧期满时,已是元观四十九年夏,朝中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他这边要求先帝易储,太子孤立无援,身边的谋士还是他安\插过去的,谋士建议太子行刺,太子觉得走投无路,遂开展行刺,最终事败,被囚。先帝改立他为太子,

    入宫接受太子册封大典那日,他曾问先帝,当初为什么要逼他娶妻,先帝不肯,答非所问:“朕就知道,凭你的能耐,玄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元观四十九年冬,先帝驾崩。

    驾崩前曾再次召他入宫。

    他看着他躺在床上,老态龙钟,双目依旧有神。“三郎,你到朕跟前来。”

    他走到先帝床前。

    先帝问:“是不是还想问朕当初为什么逼你成亲?”

    他点头。

    先帝道:“朕只是希望你能看淡儿女私情,将男女之情看得太重,尤其是只钟情于一个人时,那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景贤皇后死时,朕悲痛万分,不想让你将来再经历朕所经历的痛苦。你虽然不是景贤皇后所出,但在所有儿子里,却最肖朕躬,朕不是不喜欢不疼爱你,只是不敢疼爱你,因为朕怕朕对你的疼爱超过了太子,朕会觉得有愧于景贤。”

    “儿臣并不同意父皇这番言论,但有一句要问父皇,跟景贤皇后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父皇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他当时在心中道:我可一点都不像你。

    先帝这时才对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慈祥微笑:“你倒是有自己的主见,朕没能改变你,你的对,将这江山交给你,朕也放心了。”

    他于是向先帝重提自己当初的想法:“儿臣喜欢容儿,来日也必娶她为妻,求父皇不再阻拦。”

    先帝摇头叹息:“你长情这点也肖极了朕。”

    肖极?他心里觉得可笑,他的父皇口口声声自己钟情于景贤皇后,却还是纳了不少妃子,生了包括他在内的子女若干。

    先帝接着道:“朕给你留了样东西,放在明德殿里,待朕死后,你便是这一国之主,届时,你去殿里找。”

    他没在意。

    也许先帝是看出他不在意,干脆告诉他:“是给你和容儿赐婚的圣旨。”

    “父皇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他急忙叩首谢恩,心中是不出的喜悦和激动。

    先帝驾崩后,他登基为帝。可惜他将明德殿里里外外到处都翻遍了,却始终没见到那圣旨的影子。

    难道先帝当初是在骗自己?这不应该?难道是先帝记糊涂了?其实并不放在明德殿。难道是被什么人拿走了?可是也不应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不仅没有胆子,更没有拿走的动机。

    直到今日听了太后临终前的一句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果真为自己和容儿留了道赐婚圣旨,那圣旨极有可能落入了太后手里,被太后私藏了起来。

    皇帝抱着崇光起身,走到外殿,看见静妃和天宁姐妹都跪在了殿外哭泣,却不见丁美人。

    安宁看见崇光被皇帝抱着不省人事,担心地准备去询问,被天宁拉住了。静妃自然也看见了,张口也来问,刚喊出了陛下两个字,皇帝已对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却对李云福出声:“一会将朕和皇后的丧服一起都送到瑶光殿,皇后悲伤过度,朕先抱她回去休息,换了丧服就来尽孝。”

    李云福点头,将丧服送进瑶光殿时,却见皇帝独自站在漆黑的庭院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想得入神。

    经他提醒,皇帝入内换了丧服,再次返向寿康宫。

    李云福犹豫了下,跟着皇帝边走边道:“方才,奴才去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取丧服时,看见了李敦,他走得极快,没瞧见奴才,奴才见他,仿佛是往丁美人宫里去了。”

    皇帝停了脚步,转了个方向,向丁美人住的宫里走去。

    李云福快速跟上。

    “太后要赐死本宫?本宫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丁美人问。

    李敦手攥了条白绫,渐渐逼近她道:“美人还有脸问为什么?您当初给太后下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丁美人后退两步,大声喊人。

    李敦勾起嘴角:“喊什么?太后要美人陪葬,谁敢进来阻拦?”

    “太后冤枉,有何证据证明毒是本宫下的?”

    李敦道:“太后的赐死懿旨便是最好的证据,太后了,美人善于用毒,就不赐毒给美人了,特赐美人白绫一条,咱家劝美人乖乖就范,少些痛苦。”

    丁美人一边摇头,一边不住躲避:“我不想死,你走开!我要见陛下!”

    “陛下此刻正在寿康宫为太后守丧,美人别叫了,省些力气去黄泉路上讨食吧。”李敦猛地扑过去,迅速用白绫勾住了她的脖子。

    丁美人吓得大喊大叫,但很快却叫不出声,李敦发狠用力,她的脖子立刻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住手!”皇帝这时走了进来。

    李敦不肯松手。

    皇帝一脚踹过去,将他踹翻在地,丁美人得到解脱,扑在地上干呕,脸色依旧苍白。

    李敦爬到皇帝脚下道:“陛下,奴才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执行赐死。”

    “那她是犯了什么罪?”

    李敦不肯了。

    李云福趁机过去将丁美人从地上扶起来。

    皇帝问:“太后懿旨在哪?”

    “太后是口谕。”

    皇帝道:“太后刚刚驾崩,你道是太后口谕,朕怎么知道你没有在假传太后懿旨?”

    “陛下,奴才侍奉太后几十年,对太后和陛下忠心耿耿,断不会假传懿旨。”

    “那太后对你传达口谕之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当时只有自己和太后。太后当时还交代自己:哀家死后,你立刻去赐死丁美人,千万不可让皇帝发现。李敦只好摇头。

    皇帝道:“既然没有证据,朕如何相信你?”

    “陛下,奴才真是奉了太后的口谕。”

    皇帝道:“但你却不出太后究竟是何故要赐死丁美人。”

    李敦想了想,瞪红了一双眼睛:“她谋害太后,即使陛下今日不让奴才赐死她,奴才也要得罪陛下杀了她。”转身再次提着白绫朝丁美人扑去。

    丁美人避开了,迅速拔下头上的簪子,当他再次朝自己扑来时,眼疾手快地将簪子尖利的一头刺入了他的喉咙。

    李敦倒在地上,死了,鲜血溅了她满身。

    皇帝和李云福倶是惊愕地望着她。

    丁美人松了手,惊慌地望着皇帝,急忙跪下道:“臣妾不是有意要杀他的。”

    皇帝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李敦,簪子所刺入的,正是致命的地方。

    “朕派人连夜送你出宫,你去过京外过自由的日子,永远不要再回来。”

    “臣妾不走!臣妾要留在陛下身边。”

    皇帝没再理会她,抬脚出去了。她一个女子,通医术,善用毒,狠得下心,下得去手,杀个男人都如此轻易,没多大的慌乱。他怎么放心让她继续留在宫里?

    “将李敦秘密厚葬了,安顿好他的家人。”他对李云福。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