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一世从聂一眠的身后环抱住他, 在他的颈间轻嗅。

    聂一眠回头, 拉着他重新睡下。

    “……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到以前的事？”

    聂一眠抱住他，将头贴近他的胸前听那有力的心跳声。他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带着隐隐的哭腔。

    感受着胸前的濡湿, 一世苦笑, 捏了捏他的脸，替他擦干眼泪。

    “你啊……别整天想这些, 以后咱们该过好日子了。”

    “好。”聂一眠吸溜鼻子, 胡乱擦了把脸，把泪揩到一世的身上。

    一世：“……”

    他沉默了一瞬，翻身将聂一眠压在身下, 一脸的坏笑：“你是不是欠收拾？”

    “没有……你先起来。”聂一眠有些难受，抵住他下压的胸膛，“你让我歇会儿, 受不了了。”

    “那来点别的。”一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笔，往他脸上画。

    画。

    画王八。

    “喂喂喂……”聂一眠眼皮一跳, 挣扎起来, “你冷静一点, 不要这么幼稚好吗！”

    一世挑眉：“那你亲亲我，我就放过你。”

    “……你真是个臭弟弟。”聂一眠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然后抬脚把他蹬下了床。

    一·懵逼·世：“？？？”

    聂一眠翻身继续补觉，听见后面的人又凑上来, 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是不是有笔账没算？”

    聂一眠莫名：“什么账？别给我扯有的没的……”

    不过话还没完就被一世抱了起来。

    “等等等你做什么做什么？！”

    “你把我关在灵宗外面的账是不是得好好算算？”

    聂一眠：地铁伯伯看手机.jpg

    是……是嘛。

    不太记得了, 算了吧。

    “现在就算！”

    “不要！”

    “又顶嘴是吧？”

    “……”聂一眠“哇”的, 哭得好大声。

    “你该叫我啥？”

    “老公……”公。老公公。

    “老公公？”一世觉得不爽，使劲揉捏他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

    “……”

    聂一眠：爷怒了，爷要揭竿而起，反抗黑恶势力！

    一世眼睛一眯：“嗯？”

    聂一眠（放下竿子）：“我错了。”

    “继续。”

    “老攻。”

    憨憨落泪.jpg

    一世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动作轻柔下来。

    “咱们成亲吧。”

    聂一眠：“？？？”

    “让他们都知道，咱们是一对。”

    天生一对。

    “唔……有点羞耻。”

    “‘老攻’都叫了还搁这害羞呢？”

    “我才没有你那么没脸没皮……”

    “嗯？”

    “！”聂一眠呲牙咧嘴，眼泪直冒，拧着他的胳膊骂，“靠！你轻点……”

    你到底是什么绝世憨猪这么双标……

    “你的呗。”

    “我没你这么憨。”

    “点正经的好吧？”

    “明明是你不正经。”

    两人耳磨厮鬓，闹闹，最后着一些关于未来的设想的话。

    一切幸福都终将来临。

    …

    秦双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满脸忧色的秦姝。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记忆还停留在宗将她推下黑水之渊的那一幕。

    “我不是……死了么？”

    秦姝摇头，抹了抹眼泪，哽咽难言。

    秦双是被黑水之渊的鲛人给救的，魔剑刺穿她的心肺，她被救起后本来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直到一世找过来的那一刻，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们……赢了么？”

    一切都平息了么？

    她的仇……报了么？

    秦双回忆起很久之前在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她的心又难受了起来，总不能将那段悲痛的记忆忘却。

    这时手上传来暖意，秦姝紧握着她的手为她输送着灵力。

    秦双苦笑：“傻姑娘，你就不介意我是魔修么？”

    叛出秦家，堕入邪魔之道，最终成为第二域的域主。

    她这些年，一直都在与别人所期望的样子背道而行。

    秦姝释然地笑了笑，清澈的双眸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可是……聂一眠也是魔修不是么？可他依旧对我那么好……就像当初你对我那般好一样。”

    体贴和照顾着我，理解我内心的想法，知道我的苦楚。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道修能堕魔，魔修又为何不可庇护苍生呢？

    她也是自私的，只要是真心对她付出善意的人，她才不会管对方的身世会如何呢。

    何况……秦双还是她的长姐。

    秦双垂眸，心里的酸涩忽然散去了许多。她回握秦姝的手，道：“我想……去看看他。”

    看看他现在获得幸福的样子。

    …

    灾难停歇，世界开始趋于平静。

    北域解冻，但灵宗宗主笑何清还是没能熬到这一天。

    他将除魔卫道的重任托付给了崔段，也托付给了那一批站在最前线的峰主和弟子们。

    但他此生最遗憾的，还是温净之。

    他当初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竟然会是魔域的人。

    他怨自己昏浊，怨自己不能明辨，怨自己那白白耗费掉的光阴和心血。

    他竟如此愚钝。

    此后……灵宗就再无他了吧。

    未来，应该属于真正心中有“道”的人。

    …

    南域赤水森

    奚苒苒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大海。

    狐姬等人还在清算和休整南域的势力，适时只有苏怜知能抽出空来向她禀告各项事宜。

    “殿下……芙蓉那边您要如何算呢？”

    如今奚青已不在人世，那方的势力自然还是需要将其归并到一块儿的。

    只是要看奚苒苒到底怎么安排了。

    奚苒苒默了默，轻声道：“让她过来吧。”

    “是。”苏怜知领命后欲要退下，这时奚苒苒又忽然叫住了他。

    她转过头，用一双沉静的双眸瞅着他，沙哑地问道：“怜知，你和姐姐都恨他么？”

    恨奚青么？

    苏怜知一愣，有些意外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将额前的发丝撩至耳后，眼帘微垂：“恨又如何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殿下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奚苒苒笑了，喃喃自语：“我以前也特别烦他，烦他吊儿郎当的风流，也烦他那种死不悔改的极端性子……现在好了，他终于死了，我也不用那么烦了……”

    “殿下。”

    “嗯……？”

    “要哭就痛快地哭吧。”苏怜知柔声道，“就现在看来，故作坚强真的很不适合您。”

    奚苒苒一愣，眼底的泪翻涌，那始终压制着的悲伤在此刻倾泻而出。

    她是妖族之首，她不该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可是，她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当初的她真的很想痛骂那人一番：谁要你救了！别擅作主张了！

    动荡结束以后，她才知道奚青伤的到底有多重。

    “你干嘛救我啊……我才不要你救……”

    她执拗地着大话，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奚青的脸上。

    “你就是个大蠢蛋！”

    她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丫头，是系统用聂一眠和他的精血组合在一起的“奖励”罢了，他真的，真的不用豁出性命去救她……

    奚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神色疲惫地将头靠在她的怀里。

    他以前为聂一眠、为神器、为了报复花想容，犯下太多的过错了。

    等局势明朗以后，一世更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还不如，将自己唯一的血脉留存下来。

    将奚苒苒，留存下来。

    “就留在赤水森吧……让他们留在那儿。”

    将我留给你的一切都发展壮大起来，没有关于神器的血腥杀戮，也没有为情所困的无能暴怒。

    当一个他们值得追随的王。

    这是我对你全部的期望和寄托……好好活下去。

    奚青笑着，元神逐渐散去。

    奚苒苒再也攥不住了，攥不住这个将一切期望交付给她的父亲。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坍塌了。

    她疯狂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她想找一个发泄口，不至于让自己在其他人的面前如此的狼狈。

    她不顾一切地撞入聂一眠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她找不到奚青了，再也没有人给她买裙子和零食了，也没有人整天逼着她学这学那了……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长大，也不想担负什么重任……我现在只想让他回来。”

    只想在某个下午踹开他的房门大喊一声老东西，然后再被他恼羞成怒地轰出去。

    “我怕你也要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奚苒苒哭得泣不成声，“你别走好不好？”

    聂一眠默默地抱着她坐下，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呢。”

    “真的么……”

    “真的，不骗你。”聂一眠伸出拇指。

    奚苒苒看见了，破涕为笑，骂道：“当我三岁孩呢……”

    聂一眠：“那你心里好受点了不？”

    奚苒苒抬头看他：“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么？”

    聂一眠：“一定。”

    “那给我买裙子么？”

    “买。”

    “还要吃的玩的。”

    “都买。”

    聂一眠心：又不是没买过给你……加上系统那个吃货都能把我瞬间吃穷。= =

    奚苒苒又抱了一会儿，不再哭了，只是抱着他不撒手。

    聂一眠仔细一看，原来这丫头是哭累了，直接就靠在他怀里睡。

    他叹了口气，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又嘟嘟囔囔地着“别走”，眼泪一直流，手抓得比谁都紧。

    这……咋办？

    聂一眠直男挠头，他总不能唱儿歌哄她吧？

    索性最后也睡了下来，等到她肯撒手时再离开。

    一世进来后看见这样一幅画面，脸都气黑了。

    聂一眠轻声：“淡定淡定。”

    一世：“起来。”

    完强硬地掰开奚苒苒的手指，把聂一眠的衣袖给拽了出来。

    聂一眠：“……”

    得亏奚苒苒睡得沉，不然睁眼就看见一世这尊瘟神得吓懵。

    两人走了出去，还没等聂一眠有所反应，一世二话不就把他抱了起来。

    聂一眠：“？？！！”

    你怎么回事！！

    下一秒，两人就滚进了一片花田里。

    聂一眠滚得天旋地转两眼冒星，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压住了。

    “起开！”

    “不起！你干嘛放她进来？”

    房间要不得了！

    聂一眠头疼，哄道：“她只是……”

    一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关于赖皮蛇的都不听！”

    “奚青？赖皮蛇？”

    “嗯……”

    “……”什么鬼外号。

    一世：“你也别想他了，他死有余辜。”没对奚苒苒下手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聂一眠看见他这副幼稚的样子就想笑，伸手一拍他的脸，道：“我没想他……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也别跟一个姑娘太见识了，她也帮了咱很多啊。”

    一世看着他笑而不语，心想扶植一个傀儡上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奚苒苒是那个最佳的选择罢了。

    聂一眠最后又添了一句：“你别太记仇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我还是不安心。”

    一想到以前的事就不安心。

    聂一眠想到了什么，目光狡黠：“‘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该过好日子了’～～这是不是你早上才跟我过的话啊？”

    一世：“……”

    你就是欠我收拾。

    聂一眠腰间一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玩点别的怎么整天挠我！

    一世：“哦……那玩点别的。”完翻身一滚，又在花海里滚了一圈，滚起的花瓣还跟在他们的后面飞舞。

    …

    两人再回来时，奚苒苒已经醒了。她揉了揉眼看他们，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一句：“你们拾荒／讨饭回来了？”

    聂一眠滚得全身乌漆麻黑，呸出一根杂草，斜瞪旁边的人。

    一世：“呸。”

    聂一眠：“呸呸呸——”

    奚苒苒：“……”

    …

    灵宗

    姚文恬等人都收到了系统送来的关于聂一眠的婚谏。

    众人内心早已明了，他如今要成亲的对象是谁。

    姚文恬看着婚谏，泪眼朦胧。

    “还记得我曾经对他过的话么？”

    牧哲一愣，又听她哽咽道：

    “我祝他——‘早得佳偶，天长地久，一世无忧。’”

    早得佳偶，一世无忧。

    那日我对你送上的祝福，

    终于实现了。

    …

    他们成亲的地方，迎着朝阳，面朝大海，身后是那绿草如茵，鲜花烂漫。

    系统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拿着花篮，一边哭一边撒着花瓣。

    奚苒苒出门化的精致妆容也被稀里哗啦的眼泪彻底糊掉了。她手捧鲜花，跟着系统一齐向着他们走去。

    她们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爱意系统期盼的爱情和HE结局终于达成了。

    她为聂一眠和一世递上了礼盒和鲜花，这是她对他们最诚挚的祝福。

    聂一眠为她揩掉眼泪，柔声道：“别哭啦，那么多人看着呢。”

    系统“嗯”一声，拉着奚苒苒跑到了一旁。

    现在的时间应该留给他们了。

    一世笑得开心，托住聂一眠的手为他戴上那枚用三生石所做的戒指。

    他们曾经在系统空间里许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如今也总算可以当着世人的面出那句话了。

    聂一眠此刻满眼的泪，手有些颤抖，他暗骂自己还像以前那般笨拙，始终套不中一世的手指。

    “在这呢。”一世抓住他的手引导着他，笑骂他“真蠢”。

    戒指终于戴上了，一世顺势握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花前深情相拥。

    秦双靠着秦姝，道：“我以前……也不敢相信，他最后会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他凭着自己，一路走来，将黑暗变成了微阳，又将所有的冷言碎语变成了真诚的祝福。

    他们这些人，包括白锦书，对他的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的人，是他自己啊。

    他还给他们带来了最好的未来。

    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亦或者是魔修。

    让萤忠有所主。

    让狐姬和怜知再续亲情。

    …

    让阿好和沐馨儿除恶扬善。

    也让秦姝走出了心里的那座大山，和她紧紧相拥。

    这样美好的人，不属于任何人。

    他只属于他自己。

    …

    仪式结束。

    秦双和秦姝走上前，和其他人一起，与聂一眠一一拥抱。

    “祝你们幸福美满，永世无忧。”

    “谢谢。”

    聂一眠的笑容灿烂夺目。

    …

    和所有人道别，聂一眠和一世来到了海边。

    这是他们儿时最喜欢来的地方。

    在阳光下捡拾贝壳，迎着海风极目远眺，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尽收眼底。

    他们曾经妄想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现实。

    他转头问道：“去水里玩不？”

    一世：“冲冲冲！”

    …

    系统在远处看着他们嬉笑玩乐、追逐闹。

    她捂上嘴巴将自己的哭声藏住。

    她在心里——

    聂一眠，我要走啦。

    去往下一段旅程继续开启穿书任务。

    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记得我将你送到这个世界，记得我在你脑海里的聒噪，记得我所有的闹和胆怯嚣张……

    我希望我还能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像你这样善良且始终向往阳光的人。

    我怕我再也遇不上了……

    系统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心道自己一个AI的感情也太丰富了。

    下次一定要把记忆抽出来以免影响以后的任务。

    她最后看了一眼，正算离去，却在这时看到他向她招手。

    喧嚣的海风里，她听到他对她大喊：

    “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段曲折的岁月里帮助和陪伴我——

    系统泪如泉涌，最终向着他跑了过去，她想要他最后一个拥抱。

    她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他。

    舍不得这个整天睡大觉玩游戏机，穿书都这么悠闲的家伙。

    「再见了，聂一眠——」

    「也谢谢你能容忍我这么久——」

    「好好和一世生活下去吧，把妄想都变成现实。」

    「让孤独者，都得以善终。」

    …

    「叮——」

    「任务完成——」

    「脱离此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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