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
“这不可能·······”
“你一定是在骗我········”
“你胡八道!她怎么可能死?她是趴下都能站起来从头开始的段慕鸿!她怎么可能死!”
傅行简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像个孩儿似的哭的鼻涕一脸泪一脸。段慕昂面无表情的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哭,并不同情,且无动于衷。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神, 会发现他好像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段六, 你老实跟我, 你是不是恨我跟段慕麟合伙算计她所以故意这么气我的?”傅行简收起愤怒,哑着嗓子问段慕昂。阴沉嘶哑的像第二个段慕鸿来了似的。
“她的确自裁了。在我们搞清楚段慕麟的阴谋, 去把她救出来之前。”段慕昂。“自己一头撞死在段慕麟囚禁她的密室里。脑浆迸裂, 鲜血横流。段慕麟把她全身的关节都快断了,她——”
“别了········别了·······”傅行简痛苦的捂住脑袋, 人缩成的一团瘫坐在地上哭泣。仿佛遭受着被噬魂啮骨的痛苦。
“段慕麟弄断了她的手脚筋, 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她的舌头也被割破, 脸——”
“我让你别了!”傅行简怒吼道。他眼睛红彤彤的扑向段慕昂,揪住后者的衣服怒道:“段慕麟那个畜生呢?段慕麟呢!老子要弄死他!”
“疯了,”段慕昂言简意赅的。他把傅行简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下来,口中补充道:“你走了快三个月,很多事大概都不清楚罢?一开始段慕麟四哥在送辎重的路上被贼人掳走, 找回来时已经死了。而且被贼人弄得面目全非。还装模作样的给四哥办葬礼。那时候我们就都觉得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可是问题在于。一来他给我们看的尸体面目全非, 看身形长得确实是像四哥。大娘亲自去验的尸, 回来后就晕倒了。二来那个时候我们也找不到四哥在哪里。大娘担心是段慕麟把四哥藏起来了或者有别的企图。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她,我, 诚儿, 还有其他人,都先配合段慕麟,南边的生意照做, 看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没想到段慕麟这厮挺有耐心,除了伪造四哥的‘遗书’把生意都划给自己之外,许久都看不出问题········”
“你们都没想到他竟然在段家大院背后那条街置办了一处同段家大院底下相连的院子么?方便他把段慕鸿运出去。”傅行简冷冷道。“白痴。”
他看起来是已经决定接受事实了。整个人麻木冷峻又刻薄,活像被段慕鸿附了体。段慕昂不跟他一般见识,口中接着道:“但日子久了总是要露出马脚。比如,那一日他邀请你去他的院子。”
“你们知道?”傅行简面无表情的看了段慕昂一眼。
“废话我们当然知道。你家那辆恨不得让全山东人都羡慕的奇大无比的蠢了吧唧的大马车,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注意好吧。
?”段慕昂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似乎每次一到傅行简这儿就不管用。也是奇了怪了。
“所以是通过我的马车确定我进了那个院子········那你怎么知道我进地是段慕麟的院子?”
段慕昂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不会去查吗?”
“噢。”
“所以你们去查了,然后发现了他的秘密,就发现了雁希。”傅行简慢慢地。“那······真正的——真正的雁希的尸·······尸体········你们最后怎么办了·········”
他又落下泪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段家正厅的青石地板上掉。
段慕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带了几分悲怆:“葬在原先给她立的那个坟里了。就在金龙寺后面,和大伯,四哥在一起——”段慕昂叹了口气。“——是,我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原来她不是四哥,是五姐。大娘都同我们了。”
“大娘都同我们了,”他又。“我们听完,无不唏嘘。五姐这一辈子,太不容易。若起来,我们段家慕字辈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孩儿,可她自乔装后的这半辈子,却是一天舒坦日子都没过过。一个弱女子,这些年几乎是单独斗,靠着一己之力把段家重新振兴起来。书上总爱写破落子弟勤勉上进,中举发财光耀门楣,兴旺家族。可实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些呢?更何况五姐一个女儿家·······”
“大娘同我们完,我们都觉得对不住她。这些年若不是她撑起段家,扶帮我们这一房,救济二房那一房——去年还资助二房的姑爷考上了进士。如果不是五姐,这些事没有人去做。偌大一个段家早就散了········五姐辛劳了大半辈子,谁能想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尤其我们同辈儿的,辈儿的几个,都觉得愧对她。我们跟大娘,为什么不早这些呢?女扮男装,连个归宿都没得找,平白让五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大娘,十来年前的时候不,是因为那时候家里风气不正,大房老太太眼看着叶氏戕害长房而不顾。若是坦白了五姐的身份,那长房就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后来叶氏那□□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可那时候,五姐已经是一家之主了,段家又面临着被迫转行的危机。原本就因为生意上的失误很难取信于人。若是这时候再出五姐的身份,那谁家愿意同这样一个反复无常,连家主身份都不能如实相告的人家做买卖,相结交呢?”
“大娘,五姐曾经想过坦白身份。可每次她有这种想法时,世道就要告诉她女人想在这个世道靠自己兴旺家族,光耀门楣有多难!女人想抛头露面做大生意大买卖还不让人有闲话,又有多难!一来二去的········五姐的心凉了,凉了,也就懒得再想这些了。毕竟一大家子人,都指望她来给事事拿主意呢········”
“傅朝奉,我五姐命苦啊·······”
傅行简踉踉跄跄的走出段家正厅,抬头仰望着万里晴空和朵朵浮云,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佛家所的众生皆苦。他肩膀下面那处伤口好疼好疼,疼的都快要裂开了·······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思绪陷入浑沌,在那浑沌的边缘轻声呢喃:“傅行简,都是你和段慕麟合伙把她逼死了。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
“哇——”的一声,鲜血从傅行简口中喷薄而出,泼洒在段家正厅外廊檐下的青石地板上。傅行简沉重的身躯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沿着段家正厅外的台阶骨碌碌的摔了下去。周遭的一切都离他很遥远。肩头的伤口撕裂着疼痛,他的脑袋狠狠磕在正厅外的台阶上流下血来,然而痛觉于他而言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傅——朝——奉——”段慕昂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惊讶,有些同情,有些恨意。傅行简模模糊糊觉察到有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脸上,似乎在试图让他保持清醒。可他不想清醒。清醒的世界里没有筝儿,他在清醒的世界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我有钱了,我把你们都杀了!”
忽然之间,一个兴奋又癫狂的声音刺破了他的耳膜。声音里有三分狂妄七分恶毒,透着股子诡异。傅行简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可身体的下意识已经支撑着他强站起身来,蹒跚着走向院子外。段慕昂在他身后高声呼喊着他,可他顶着额上鲜血,只是跌跌撞撞的往前挪去。因为他看到院子外的月门旁,有一条瘦削修长的腿伸出来,正在一晃一晃的绕着脚尖儿。
作者有话要: 段慕鸿没死哈哈哈,放心,这里是吓唬一下傅行简,谁让他之前那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