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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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旭当下一愣,干巴巴的嘴唇微微着颤栗,盯着伏在桌子上的沈臾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劝你识相一点,把阮姑娘叫上来。”宋伏远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毫无掺杂任何情感,还总能叫人心生胆怯。

    即使沈臾此时非常懵圈,但也能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威凌架势。

    魏旭顿了顿,似乎是在心里默默掂量了一番。

    而后脸上突然绽放开笑容,讨好般道:“若宋大人肯出个好价钱,我愿把阮姑娘托付给你。”

    横肉堆积的脸上笑得花枝乱颤,与方才逶迤的推脱相差甚远:“方才多有得罪,也是想考验考验宋大人的真心。”随后他手轻松一摆,冲着门口守候的厮示意了一下。

    宋伏远这才算饶了沈臾,钳制佩刀的手终于撤回,沈臾只觉如泄气一般,身上再无千斤重担。

    连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佩刀都不觉得沉重了。

    沈臾来回扭了扭脖子,腿上的虎皮猫又第一时间蹦蹿进了怀中。

    她压着脑袋瞥了眼其他人,他们个个都像戴了一张面具,叫人看不懂心里揣度的意思。

    见到宋大人又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碗,这会儿热茶变温茶,喝起来更是解渴。微翘的薄唇轻轻啜到碗沿,叫沈臾也学着样的握住茶碗,仰头一倒。

    嗯——好像跟县衙里攒着的陈茶没什么两样。

    刚啧啧感叹完,楼下阮姑娘的琴声歌声一并静止。

    宋伏远整理了一番衣襟,搭眼瞅了一番魏旭,嘴角微微勾起了上扬的弧线。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二领着阮玉庭进屋,她不疾不徐的伫立在门口,虽钗着精致的步摇花簪,妆容也是别出心裁的艳丽,但双眸里闪现的惊慌还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半着身子,缓缓蹲下对着宋伏远请安。

    慌乱的神情赶忙用纱袖掩起手上包扎的绷带,眉眼微微瞥起。

    “不知宋大人叫女来有何事?”

    宋伏远眯了眯眼睛,将双手撑在了桌子上,挺直了腰背,对着坐在面前的魏旭使了使眼色:“魏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宋某也不是有意撵你。”

    话都的这么直白,魏旭也不再好多什么,只见他对阮玉庭有心叮嘱着:“玉庭,你可是个聪明人。”

    语罢,魏旭拢了拢震乱下来的几缕碎发,故作轻松的出了屋子。

    “文业,去门口守着。”宋伏远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才又命令着他。

    文业点点头,沈臾也想借机溜走,一想到宋大人不是为了办案,而是为了讨姑娘,她便觉得夹在二人之间实属尴尬。

    沈臾刚耸着脑袋半着身子,宋伏远又勾住她背后的佩刀,将她拉撤回了座位上。

    “坐在这!我的橘子怕吵。”

    啐!沈臾看着宋伏远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阮姑娘不必拘礼,坐下来我们好好聊。”宋伏远意味深长的眯起了眼睛,另一只手还躲在桌子下面紧紧捏着沈臾的衣角,“方才魏老板跟我,阮姑娘出身清寒,在香茗茶馆能有今日一番成就实属不易,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是时候苦尽甘来了。”

    阮玉庭低垂着头缓缓坐下,客气的笑了笑。

    宋伏远:“宋某此次前来不为旁的,就为了能见一见阮姑娘,都阮姑娘不仅歌声好听,连人也长得好看,今日如此一瞧,果真是美艳无比。”

    沈臾缩了缩脖子,府上的那个宋姑娘可比阮姑娘漂亮高贵多了。

    阮玉庭听出了宋伏远的话中含义,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表现的慢条斯理:“宋大人,女先前吃过太多苦,时候为了能有口饭吃,便被拉去拜师学艺,在街角地方支个摊子卖艺赚几个银两。那时候年纪,风餐露宿,整日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着实是害怕了。到后来,魏老板凑了点钱开办茶馆,他又领我拜师学唱曲,从宫商角徵羽一点点学起,慢慢地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宋伏远举起了茶壶,给自己斟好。

    “所以——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女想一直这样过下去。不求大富大贵攀上金枝,只求一辈子能够平安顺遂,事事开心。”

    “那你开心吗?”宋伏远端起茶杯递到唇边,幽幽的吹了吹热气,挑眉看向了她。

    阮玉庭错愕,被突然问的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你的手——”宋伏远指了指她藏在纱袖下面的手,“手都伤成这样,还能上台吗?”

    “啊,伤,是我不心碰到的。”

    阮玉庭显然有些慌乱,浓妆的脸上坦露着一丝的不堪。

    无聊的沈臾捋顺着虎皮猫的脖子,整张手都插进毛茸茸肉墩墩的脖子里,再使劲的揉啊揉……可阮玉庭的反应叫她立即停住了撸猫的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仔细盯着面前正襟危坐的阮姑娘。

    手——到手上有伤的,沈臾不免开始警觉起来。

    宋伏远继续道:“不心——希望不是宋某误会了,方才看到魏老板脸上的淤青,再加上姑娘手上的伤,难不成是二人——”

    “不不不,宋大人误会了。”

    阮玉庭闪烁其词,眼神恹恹的不敢看向对方。

    “那就成,本来还想问问姑娘是不是因这个原因,若是的话,宋某绝不轻饶了他。”

    “不——魏老板待我真诚,是一心想要培养我成为名角儿,这种恩情,女定不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事来。”她的声音终于柔软下来,的毫无底气。

    沈臾坐在一旁直哈欠,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以前冯知县这个词语的时候,她还第一时间出来反驳,站着哪有坐着舒服,应该是站如针毡。

    “魏老板护你周全,为你披荆斩棘,把你捧成名角,宋某自当不如,这种默默付出的男人,的确值得为他卖命。”

    一杯温茶滑进喉咙,他也开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阮姑娘,若此时有人出一百两银子外加十箱聘礼,再八抬大轿娶你进府,可乐意舍弃这里风风光光的一切,安心隐退夫家身后相夫教子?”

    宋伏远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难得的真诚,把沈臾看得目瞪口呆。

    难不成——宋大人这次是认真的了?

    还没等留给阮玉庭思考的时间过去,她干脆的开口回绝道:“不想。”

    “魏老板有这么好?”

    “自到大都是他保护着我,我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身边。我生病了喂我吃药,我难过了逗我开心,甚至我被人欺凌的时候——是他像父亲一样拉我一把,将那些欺辱我的人赶走……”

    “阮姑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可你知道方才魏老板是怎么回应的吗?他若我能出个让他满意的价钱,就考虑将你卖给我。”

    宋伏远踱步到阮玉庭的身后,一副威严的阵势,那双好看的桃花眸闪烁着光亮凝视着窗外,思绪缓缓悠长。

    阮玉庭似是哽咽:“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是个商人,有利可图才是本心,年轻貌美的戏子可好找,若是等年老色衰再砸到手里,那才是赔本的买卖。”

    宋伏远咄咄逼人,气势凌然。只叫阮玉庭揪心的坐在原地,闪烁的目光不知该看向何处。

    静谧良久,她面容慌张,把原本的妖冶美丽放下的一干二净,漆红的双唇颤抖着:“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宋伏远颔首,眼眸一聚,那张好看的脸颊又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给阮姑娘几日时间好好想想,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宋某也不迟。”他昂首挺胸,白玉色的绸缎衣袍闪烁着隐隐的光泽,衬的他眼若明星,面如冠玉。

    他懒懒的朝沈臾勾了勾手指,又自顾自的朝屋外走去。

    沈臾怕是浪费了这壶好茶,临走前还不忘从壶里再倒出点来。

    嗯——叫宋大人喝的一滴也不剩。

    沈臾的心里藏不住事,待到他们离开香茗茶馆后,这才幽幽的把脑袋凑到宋伏远的肩膀边,不懂就问着:“宋大人,您是怀疑阮姑娘?”

    宋伏远撇眉瞅瞅她那张圆脸,很是头疼:“不然呢?你真当我要娶她?”

    “这谁能猜的准。”

    她咂咂嘴吧,又悻悻的走到宋伏远的身后。

    只听宋伏远在前唉声叹气:“哎——真是够笨的。”

    “唉宋大人,我碳妹的脑子虽然不够灵光,但也不能叫您的这么伤人自尊。”沈臾又迈着碎步,追到宋伏远的身旁,“我还记得验尸时您过,凶手既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那就阮姑娘吧,若人真是她杀的,她一个女儿家是怎么将尸体搬到你家屋顶上的。”

    宋伏远突然停住脚步,差点把沈臾诓一个趔趄。

    而后,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量着沈臾,身子一晃,突然笑出了声。

    “你一个女儿家不都把尸体搬下来了吗,你就可以啊。”

    沈臾呆愣着舔了舔嘴唇,原来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如此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