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摔死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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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二丫被淋了狗血,便再也没人找她家的麻烦了,村里人自不必,苟氏和王氏那两个毒妇,也不敢造次,每次见到二丫,都是低头躲过,不敢看她。

    二丫只当淋狗血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平日里在村子里行走一切如常,娘依旧给江德家做活,她早上和哥哥去挖野菜,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教哥哥认字作文,隔一天去给金掌柜送一次鱼,日子过的平淡。

    趁着天气好,阳光明媚,她将挖来的野菜,以及院子里的扁豆,用开水焯了一下晾晒,明年战争不断,物价会更高,就算是出现饿死人的事情,也不稀奇,她想多储备些吃食,免得明年挨饿。

    这日天刚濛濛亮,二丫和大牛就挎着篮子,有有笑的向村外走去,附近已经没有野菜可挖,四五里外有一大片林子,那里面还能挖到野菜,运气好了,还能找到木耳。

    刚出村口,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色匆匆,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一溜跑着向江边跑去。男子后面跟着一个十八、九岁,面容秀丽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蓝色碎花的头巾,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哭。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男子停下来,回过头恨恨的骂道。

    “这能怪我吗?你以为我想跟那色目人吗?你身为男子都没有办法,我一个女子又能怎样?难道,你非得逼我死吗?”女子声泪俱下。

    “我没有逼你死,我只是想摔死这个孽障罢了,摔死他,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我对你还会和以前一样,明年咱们生个自己的孩子。”男子语气软了一下。

    “相公,我求求你了,留下这孩子好不好?你看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那色目人,不定真的是你的孩子呢。”女子上前拽住了男子的衣袖,乞求着男子。

    “我可不想养一个杂种!”男子气急,一把甩开了女子的手,脸上带着羞愤。

    夫妻二人猛然看见大牛和二丫兄妹俩,男子楞了一下,羞愧难当、没有话。

    “你要干什么?”二丫大吃一惊,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传中的摔死头胎!虽然书上也有写元朝汉人摔死头胎的典故,但毕竟还有争议,今天看来,这居然是真实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是个婴儿!”二丫上去想要夺那个婴儿,无奈自己个子太矮,根本够不着,她急的快要哭了。

    “江大哥,三思!”见二丫急得哭了,大牛连忙就要从男子手里抢过孩子。

    男子岂能让大牛如愿,他侧身一躲,孩子还牢牢的在他的手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白嫩嫩的婴儿还在香甜的睡着,全然不知道外面的危险。

    “江大哥,这孩子一看就是咱们汉人的模样,留着他吧!”二丫声音颤抖,女子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大牛,带你妹妹离远点,我要摔死这个孽障!”男子眼睛猩红,哪里听得进一句话。

    “江大哥,求求你了,别摔好不好?他还这么,你要是不愿意要他,就给我吧,我们家养着,我保证不找你们要一分钱!”二丫扑过去,紧紧拽着男子的衣襟,哀求着男子。

    她上辈子被遗弃,被好心人收养,还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就算后来被渣男推下江,她还能离奇重生到这里。因此,她更加明白活着的意义。

    “相公,二丫妹妹都了,她们家要这个孩子,你把孩子送给她好不好”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希望寄托在了二丫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看着这个孽障碍眼!”无奈,男子的眼睛早已经血红,他一心只想摔死这个让自己蒙羞的孩子。

    留着这个孽障,难道是要提醒众人,色目人洛莫带给他的耻辱吗?想到此,男子面部有些扭曲,他突然举起了襁褓中的婴儿,一咬牙,猛然将婴儿高高举过了头顶。

    “不要!”二丫和女子同时叫喊,那女子更是疯了一般扑过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那个出生才几天的婴儿,都没来及的哭一声,就被摔到了石头上,婴儿瞬间脑浆迸裂,红的白的粘稠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我的孩子!”女子凄惨的大叫一声,眼睛一翻,身体便软踏踏的向后仰去,男子见状,急忙抱住了女子。

    男子像是舒了一口气,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婴孩,阴沉着脸背着晕死过去的女子走了,扔下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婴儿。

    “哥哥!”二丫一头扑进了大牛的怀里,浑身抖的像筛糠一样。

    “二丫,别怕,哥哥在呢。”大牛搂着瑟瑟发抖的二丫,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前,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二丫泪流满面,这个吃人的世道,连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哥哥,咱们把他埋了吧,就算是一个婴儿,也是有尊严的。”二丫擦了擦眼泪,逐渐平静下来。

    她和大牛一起,默默地用挖野菜的铲子,一点一点在树旁边挖了个坑,大牛心翼翼的将那孩子用包被包裹好,郑重地将婴儿放进了坑里。

    两人依旧沉默着,各自手捧着泥土,慢慢地覆盖在婴儿的身上,最后又将泥土按紧实了,免得那个可怜的婴儿被野狗扒出来。

    “宝宝,下次投胎别再投胎到这个吃人的世道!”她一边埋一边流泪,心中对甲主洛莫的憎恨又添了几分。她想不通,夺汉族新娘初夜权,不是最尊贵的蒙古人吗,怎么到了色目人洛莫的手里?

    洛莫,你等着!二丫咬着牙,她本来还想着等明年徐寿辉起义后,再夺回自家的田地,可现在她等不及了,她决定现在就向洛莫讨回自家的田地。

    反正娘手里有地契,若是保长做不了主,她就去县里找县尹告状,县尹不行,她就找达鲁花赤,她就不信了,这洛莫还能上天不成。

    目睹了这么血腥的一幕,二丫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路上连话也不想了,大牛看她闷闷不乐,也沉默着不去扰她,兄妹两人挖了一篮子野菜便匆匆赶回了家。

    “大牛,二丫,出了啥事了?”看两个孩子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杨氏的心一下便揪了起来。

    “娘,太可怕了,太残忍了!”二丫忍不住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娘好不好?”看二丫不停的哭泣,杨氏更担心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头一次见二丫哭成这样,被的遍体鳞伤,被淋了狗血,也没见她哭过,今儿是怎么了?

    大牛看母女俩一个拚命哭,一个干着急,只好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了杨氏听。

    “唉,真是作孽,那洛莫也不怕遭报应!”听了大牛的话,杨氏深深叹了一口气。

    “娘,这个洛莫是不是很可恨?他到底祸害了多少汉族女子?”二丫抬起一双泪眼。

    “他做了快十年的甲主,溪水村和陈村,两个村但凡长得周正些的媳妇,大多都被他破了瓜,除了那几家塞了铜钱的,算是躲过去了。”杨氏恨恨的道。

    “给汉族新娘破瓜,不是蒙人保长做的吗?怎么成了洛莫?再,他只是一个甲主,只管着二十户村民,他为什么能祸害两个村子?”

    “巴彦保长是个厚道人,不愿做这龌龊事,洛莫便自请着做这些事,保长过他几次,洛莫根本不当回事,非这是上面的意思。”

    “娘,那洛莫是不是对您不怀好意啊?”看哥哥出去了,二丫声问娘。

    “唉,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娜宁骂你了?你忍着点,她是甲主娘子,咱斗不过她。”杨氏又羞又气。

    “娘,您别担心,我没事,我不怕娜宁,她是那种吃软怕硬的货,我准备这几天找上保长和洛莫,将咱家的地要回来。”

    “二丫,能行吗?都好几年了,他会还给咱们吗?”杨氏担心的问道。

    自从相公死后,那洛莫对她就不怀好意,三天两头的骚扰她,有一次,自己去村外挖野菜,差点被他欺负了,他霸占自家的地,也是想用来要挟自己就范。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洛莫对她的话,想要回土地就要委身于他,若是遂了他,不光地还给她,还会私下关照她,许她好处。

    可她杨秀芳不是这样的人,她宁愿带着两个孩子苦死累死,也不愿做对不起三九的事情,她和三九两个人感情好,三九疼爱爱她,她绝不会辱没三九,更不会让孩子蒙羞。

    “娘,这些年您为我和哥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二丫都知道,以后该我和哥哥保护娘了。”二丫靠在娘的怀里,不知怎么了,她今天特别脆弱。

    晚上睡觉,她像猫一样躲进娘的怀里,头枕着娘的臂弯,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七岁的女娃李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