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先生没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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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映爬墙弄了一身灰尘, 去栖月阁换了一身行头才出府,出府时鸣玉已套好马车,见她过来, 从马车后边拿出一个脚蹬子,妥善放置好,静候一旁时, 冷不丁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悻悻挪开眼去。

    注意到他的眼神, 晏映狐疑地回过头, 就见清月和碧落都垂眼站在后面,脸上神色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甚至比从前还要乖巧。

    “还不上来?”晏映刚要问话, 马车里便传来谢九桢低沉的嗓音, 她一激灵,缩了缩肩膀,转身提着裙子,踩着脚蹬快步走了上去, 一掀帘子, 就见那人正襟危坐,掌心搭着膝盖, 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晏映微微偏了偏头,怀疑刚刚在竹林子里头抱着她情话的人不是他。

    抛开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她乖乖走了进去。挑了个离他比较远的位置, 正准备坐下,屁股刚沾上软垫,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她经不住一晃, 差点栽倒,所幸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反应够快,拄着车壁自己坐稳了。轻松化解危机之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回头一看,就见谢九桢离了座位,正要伸手扶她。

    自古以来,英雄搭救美人都是常事,话本子里也是这样,艳质美人娇弱纤细,被风一吹就会倒,一倚一靠间便会传成千古佳话。

    她的夫君眼看着就失去了一个接近爱妻的机会。

    晏映尴尬地笑了笑,竟然实话实:“我是不是反应太快了?”

    她挠挠头:“不然就是您反应太慢了。”

    谢九桢以前从来不懂她那些弯弯绕,也跟不上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可是相处久了,不知怎么,就能从她一举一动里知晓她心中所想。

    只是个寻常举动,他哪有什么花心思。

    谢九桢收回手,吩咐外面驾着马车的鸣玉:“让星沉御马。”

    专心赶车的鸣玉被点了名,微微一怔,听出了大人语气中的不悦,扭头看了看星沉,疑惑不解,他声:“我咋了?”

    星沉神秘笑笑,接过鸣玉手里的缰绳和马鞭:“你挺好的”。

    鸣玉更莫名其妙了。

    —

    晏映戳着膝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脚尖,经过刚才一事,车厢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静得她手脚像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

    她其实很不擅长同谢九桢相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他相处,两人虽是夫妻,可在她印象中,他们更像是陌生人,还没熟到可以相交甚欢的程度,晏映十分别扭。

    不过大胤许多亲事都是像这样盲婚哑嫁的。

    能得到一个像谢九桢这样手揽重权、德高望重还仙风玉骨的夫君,就是蛹呼噜,她捡着了,该庆幸才是。

    尤其是他还生得那样好看,眉骨挺翘,黑眸深邃,薄唇点血,比之女子还娇艳,刚才抱她从墙头上飞身而下时,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侧颈,温温热热的……

    晏映晃了晃头,赶紧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脸颊,感觉一浪强过一浪的灼烫正烧着她的脸,燥热之气都要冲破车顶了。

    “你在想什么?”

    “在想大人的唇……纯种汗血宝马用来套车是不是有些大材用了呀?”晏映差点漏了嘴,还好一瞬间被逼出急智,赶紧转了话音。

    谢九桢微微皱眉:“那不是汗血宝马。”

    晏映无辜:“竟然是我看差了吗?”

    管它是不是汗血宝马,总之我只是转移一下话题。

    晏映想要摸摸后脑,一碰到才发现自己梳着妇人发髻,不好弄乱了,又放回手。

    谢九桢点了点头:“但府上有汗血宝马,如果你想骑,我可以教你。”

    晏映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真的吗?”

    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激动了,她垂下眼板正身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再矜持些:“那固然是好。”

    谢九桢语气不变:“御马术是求生之道,若有一日遇到危险,会总比不会好。”

    莫名变成了教的语气。

    晏映想起碧落过,她在翠松堂进学的三年,谢九桢每日都会开日讲,他是她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也不为过。

    虽然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晏映偷偷抬眼看向他,端正严苛的坐姿的确像个一板一眼的夫子,视线再往上移,她忽然一怔。

    谢九桢微微转动肩膀,似乎那里不太舒服。

    碧落他之前受了箭伤,而且还是为了救她,她醒来那日,是亲眼看着他肩膀那里殷出血迹来的,或许是刚才将她从墙头上抱下来时又碰到伤口了?

    俗话,伤心动骨一百天,没那么容易恢复,且要养着呢。

    这不,太后多次要他上朝,谢九桢都以伤重为由推拒了。

    一想起这伤也是为她,晏映心里便过意不去,她挪过去一点点,声询问:“你是不是肩膀疼?”

    谢九桢一顿,扭头发现她凑了过来,干净的双靥上透着粉白,像夏天未熟的樱桃似的,睫毛密而长,却也遮掩不住眼睛里的关切。

    只近了这么一点,他的心却好像忘了跳动。

    “不疼。”谢九桢神色不变,轻轻回了一句。

    “哦。”晏映准备给他揉一揉的,但他既然不疼,她也没办法,姑且歇了这个心思。

    晏映盯着他的肩膀,屁股又挪了回去,眼前浮现他抱着她飞下高墙的画面,忽然心生疑问,她抬眼看他:“原以为大人是个文臣,不通武术,没想到轻功那么好,大人功夫也跟轻功一样好吗?”

    谢九桢发现她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了,靠着边缘,离他遥远。

    “那边有风,”谢九桢拍拍自己旁边的位子,“坐过来些。”

    晏映转头望了望,车帘安安静静地垂在那里,没见有风,可是他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意思推辞,便挨着他坐过去,两只手叠着,放到两腿之间,学他那样正襟危坐。

    好像有些紧张。

    谢九桢满意了,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曾在积室山求学,武艺都是在那里学的,山长一生从未败过,而我只得他七分真传,算不上好。”

    晏映眨了眨眼,立马抬头望他。

    谢九桢的身份,她都是从碧落那里听的,大名鼎鼎的谢太傅,在没有踏足大胤之前,就好像销声匿迹一样,没人听过他师从何处,世人对他的印象,也只是从他追随先帝开始。

    他刚的那些,晏映以前从未听过。

    可是积室山的名头她却是知道的。

    南禹西面有个世外桃源,就是积室山,积室山四季如春,人迹罕至,犹如人间仙境。它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山腰之上有座闻名遐迩的书院,继任书院的历代山长都有麒麟之才,从书院出去的人,在南禹都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甚至连皇室都会送皇子去进学。

    如果谢九桢是从积室山出来的,不难想象他会坐到今日的位子。

    可是这么隐秘的事,他怎么就轻而易举对她了出来呢?

    晏映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心跳得也很不安分,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难不成……是从清溪书院出来的吗?”

    谢九桢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嗯。”

    晏映心头一下火热起来,她抓住他的手臂,神色希冀地看着他:“那大人的老师,莫非就是声名赫赫的清溪居士孟鹤龄?”

    “是。”

    清溪书院,世人皆心向往之,可惜能得山长赏识,顺利入门的人实乃凤毛麟角,就连当年名震天下的翠松堂跟清溪书院相比,都不值一提。

    而她的夫君,竟然师从清溪书院的山长孟鹤龄。

    晏映实属羡慕,甚至都有些嫉妒了。

    “我都没听碧落过,原来大人的来头这么厉害。”晏映松开谢九桢的手臂,语气酸酸的。

    谢九桢垂眸看了一眼:“除去心腹之人,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以,不要跟别人。”

    晏映觉察出他话中的谨慎,好奇地抬头看他:“那你怎么会轻易告诉我?”

    谢九桢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以前怪我什么都不与你,今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的手一探下来,晏映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他像摸狗崽子似的,都要把她的头发摸乱了,可是掌心的温度却传递过来,一下一下,竟然有些舒服。

    晏映垂着头,抓紧了自己的袖口,心怦怦跳着,像鹿乱撞。他她曾经怨怪过他,是不是明她曾经对他抱有期待呢?她是不是很喜欢他,喜欢到想要将他的过去和今后都占据,喜欢到想要摸清他身上所有的秘密,洞悉他的一切,拥有他的一切?

    如果她喜欢一个人,似乎是会这样的。

    但她很不确定,因为她不记得。

    她之前问过碧落,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谢九桢。

    碧落跟她,她跟谢九桢大吵了一架,意外失足摔下楼梯,后来记忆错乱,忘了他两次,今后还会不会再把他忘掉,连大夫也不好。

    其实她不是很想询问碧落有关从前的事,她莫名抵触,好像觉得知道了会不开心,隐隐认定了那些都是不快乐的回忆,所以这段时间来,晏映一边避着谢九桢,一边刻意让碧落闭嘴——虽然还是被迫知道一些,可是她对他了解真的不深。

    今日却有些好奇了。

    晏映抓住谢九桢的手腕,让他停止摸自己的头,安然放到他的腿上:“我想知道什么,大人都会告诉我吗?”

    谢九桢看了看她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知道,大人跟鸣玉,谁更厉害!”

    谢九桢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话,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她,晏映眼中有促狭,更多的是玩味之意:“我听鸣玉亲口的,他是败天下无敌手,大胤无人能出其右,他既然能做大人的护卫,是不是明他比大人厉害?”

    “比较这个,有何意义?”谢九桢皱了皱眉。

    “我好奇呀,是你的,无论什么都告诉我。”

    谢九桢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有意搪塞过去:“我们没有交过手。”

    其实他心中有底气,也有答案,只不过出来,好像他刻意争锋似的,一个谦逊有礼之人,不出“我更厉害”这样的话。

    晏映长长“哦”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那就是鸣玉更强,给大人留点面子,就不这个话题啦。

    晏映往后坐了坐,心情似乎变得颇为愉快,双脚忍不住荡来荡去。

    谢九桢却觉得她话里有话,这一路眉头都未松开。

    作者有话要:  三次元的事有了着落,非常开心,本章留言就有红包,福利福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