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南姝来, 她的记忆受到了九幽洞的干预，海神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一个跟徽长得很像的替身，她最初见到海神时, 一度误以为是徽回来了，但事实告诉她，海神跟徽并不是同一人。

    所以现在忽然叫南姝去睡海神, 南姝第一个感觉就是背叛了徽。

    然而青龙他们又信誓旦旦的，为她失智前跟海神之间的深厚感情作证。

    超纲的现实与虚假的记忆交织, 让南姝的脑中千丝万缕的念头时刻处于一种拉锯战中。她不知道何为真实, 所以对去睡海神的这件事上有些别扭。

    生活终于对她这只渣鸟下手了。

    南姝忧愁不已，试图去回忆一件事，那就是……她之前到底有没有睡过海神？

    结果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好像有过？

    不然……她到时候问问当事神？

    可海神若是知道她因为这次行动失了智, 不仅忘了他，还把他当成了替身……这似乎也不怎么妙。

    南姝对冥思苦想，走一步算百步，偏偏她的好兄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旁边帮她瞎回忆：“你当时性子急, 人家海神他要考虑考虑，你还威胁他要是再不同意, 你就直接把他抢上南神兽山做压山夫人。”

    南姝：“……”淦！好像真的是她能出的话。

    青龙她：“你做鸟多横啊，海神听了, 那个表情, 我至今都忘不掉。”

    那是一种迷茫的、带着点震惊的神情，就像一朵娇花被蛮横霸道的人深深吸了一口，花瓣都被吸得掉了一片，那种颤巍巍的委屈。

    南姝光听着青龙的描述就觉得有趣, 顺着他的话去想象海神的表情，莫名觉得可爱。

    “那他……”南姝咳了一声：“最后就这么同意了？”

    青龙轻哂：“他没同意，甩了你一脸袖子，被气走了。”

    神族向来清高孤傲，本来就不可能同意南姝的无理要求，并且海神本身又不是没实力，自然不会受南姝威胁，乖乖跟她走。

    “哦……”南姝目光闪了闪，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光是想象那样的海神，她心尖就痒痒的。

    那句话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

    她是知道自己是只怎么样的坏鸟，海神越是拒绝，她就……越想糟蹋他。

    南姝轻咳一声：“后来呢？”

    青龙只意味深长地：“后来你来跟我们倒苦水，他娇气又难哄。”

    她去哄他了？

    南摸摸鼻子，心情复杂……她那时可能真的把他放在了心尖上。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放下身段，耐心地去哄谁的。

    到这里，对于跟海神之间的这段感情，南姝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这时，重羽在外面敲门：“君上，茨泠大人来了。”

    茨泠，魔族第一魔将。

    他们对视一眼，白虎沉声对南姝道：“你快我。”

    南姝意会，捡起九幽洞给她按头艹的人设，直截了当地给了白虎一拳，丝毫不手软。

    这种程度对他们来根本不算什么，先不白虎皮糙肉厚，就是他们闹矛盾大出手的时候，弄出的阵仗也比这个大许多倍。

    白虎顺着她的力道“被飞”，身影飞出去，撞塌了整扇门，当头砸在赶来的魔将茨泠身上。

    茨泠：“……”

    白虎撞过来的速度太快，导致茨泠来不及防御，只能堪堪站稳，不被白虎连带着撞倒。

    饶是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也叫他隐隐咬牙，并有吐血的冲动，毕竟砸上来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只本体遮天蔽日的上古神兽。

    等茨泠咽下口中的血沫，南姝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门板碎渣冲到门口，眉间堕魔印显得她面容越发妖异，她双目通红，眼神憎恶到极致：“监兵！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到我的面前！”

    “？”茨泠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周边的温度直线上升，空气突然之间变得炙热，一股极强的危机感逼近，再一眨眼，一颗硕大的火球便逼到了眼前。

    白虎跑得倒是快，茨泠却慢了一步，半条胳膊都被离火给点着了，他冷汗直冒，好歹是魔族第一魔将，最后沉着地把火灭了。

    能放火的生物就是可恨！

    茨泠心里狠狠想，皱眉看向斗的两只上古神兽。

    白虎被朱雀追着，也有些恼火：“陵光，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你的好兄弟啊！”

    朱雀冷笑，手上火球不停，回回殃及无辜（茨泠），并且差点把周围建筑烧完：“你放屁，我们已经绝交几千年了！”

    “……”茨泠眼皮直跳，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九幽洞不具有智慧，它给白虎伪造的记忆与给朱雀伪造的记忆并不相同，白虎把朱雀当成兄弟，朱雀却因为某些原因恨上了白虎，把白虎当成了仇人。

    糟了！再这样下去，要是让他们两个坐下谈一谈，一定会意识到记忆的不对劲！

    茨泠没想到九幽洞会搞出这么明显的漏洞，脸都黑了一圈，蓄着寒意的目光扫过站在旁边观战的玄武和青龙，忍着烦郁询问：“这是怎么了？都是兄弟，他们架了还不去劝劝！”

    青龙抱着臂瞥他一眼：“劝什么，我觉得该，陵光脑子不清醒，我们帮她醒，不好吗？”

    玄武不善言辞，只慢吞吞点头，表示认同。

    茨泠：“……”认同个屁！那可是你们兄弟啊！得那么狠，都不管的吗！

    茨泠算是见识到所谓的上古神兽情了，不过如此！

    青龙和玄武不去劝架，在旁边看热闹，茨泠眼看战况愈演愈烈，火球如流星般砸落，周围一圈地域都着起了火，实在没办法，只得亲自上去拉架，结果被两方出手误伤，吃力不讨好，整只魔疲惫不堪，提声怒喝道：“都给我停手！”

    两双红着的眼睛一同落在他身上。

    茨泠身上已经一片狼藉，头发都是乱的，还有几撮发丝被烧焦，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复来时的沉着矜贵，他不知是今天第几次深呼吸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话来：“谈判的结果已经下来了，都跟我去魔宫集合，魔神有新的指示。”

    本想专程来看看朱雀被洗脑的情况，结果无端受了场无妄之灾，被暴了一顿，谁能受得了这气？

    不过好在，对朱雀的洗脑好像很成功。

    茨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南姝眉间的黑色堕魔印，转过了身，示意四大上古神兽跟上。

    朱雀和白虎总算停了手，但看那剑拔弩张的架势，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一架，茨泠看着头疼，决定以后分组出任务，不把朱雀跟其他三只上古神兽分在一起。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四只上古神兽一只都在演戏耍他。

    魔宫很快便到了，南姝踏进殿门时，观察了一会儿魔宫的内部，这个印象中她来过许多次的地方，此刻在她眼里只有一种陌生感。

    不知为何，九幽洞给她做的记忆总是十分敷衍。

    南姝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忽视众多投过来的繁杂目光，找了个位置站着，与青龙白虎玄武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很快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感受到一道十足怨毒的目光，便抬眼望过去，看到帘后一个人慌忙藏匿。

    南姝本就脸盲，更何况那个人脸上血色纵横，满是血痂，她更是认不出来。

    她很快转眸，把视线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女子一身黑衣，在这么一个比较严肃的场合公然啃着一只香味四溢的猪蹄，周围的魔谴责地瞪着她，她视若无睹，看那旁若无人的姿态，南姝简直叹服。

    可惜，她从记忆里找了一圈，依旧没从那人的脸上辨认出这是哪位勇士。

    反倒是那人终于抬起眼看向她，姿态变得颇具攻击性，护着那只猪蹄凶道，眉头倒竖：“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猪蹄？”

    南姝觉得有意思：“这是酱香味的？”

    “你怎么知道？”

    废话，当然是闻到味了。

    这人公共场合无耻放毒，南姝也不跟她客气了，正好等得无聊，伸手过去：“还有吗，给我啃一个。”

    那人浑身一震，一副看傻子似的神情：“陵光，你脑子坏了？”

    南姝量着对方的脸，沉吟：“你……”

    “哪位”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南姝忽然灵光一闪，由食物联想到某个大名鼎鼎的吃货——饕餮。

    向饕餮讨吃的，那真是自取其辱，南姝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神情未变：“扰了。”

    “呵。”饕餮冷笑一声，低头继续啃她手上无辜的猪蹄。

    很快，魔宫内的人到齐，茨泠上台，宣布了主神与魔神的谈判结果。

    出人意料的是，谈判破裂了。

    这是史上第一次。

    众魔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跟以往不同的结果，一片哗然。

    茨泠沉着眉眼，宣布魔族接下来的行动。

    魔族将会继续攻人间，而神族也会动用武力阻止魔族的行为。

    谈判的破裂代表神魔两族之间再没有和解的可能。

    茨泠在会上第一次明确提出收集苍生鉴碎片的计划，并且点名了作为“钥匙”的四大上古神兽。

    他的法是“要在神族之前拿到代表各族的苍生鉴碎片，借苍生鉴碎片要挟各族供魔族驱策，然后联合各族推翻神族统治”。

    跟南姝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魔神的真实目的是想利用苍生鉴灭世，自然不会向魔族道出真实原因。

    魔族并不知道他们敬仰的魔神在想着灭世，听到这番言论，怀着满心激奋，恨不得立时为魔神上刀山下火海，将神族从神坛拉下。

    茨泠满意地压下手掌，目光转向四大上古神兽：“你们跟我来一趟。”

    与此同时，三重天，无极殿。

    圣洁的光芒将无极殿映得格外亮堂，玄妙的图案绘在剔透的琉璃窗上，雪白的云朵在窗外舒卷。

    众神面容肃穆，端立在神殿的两侧。

    光明神站在上首，脸上完全没了笑意：“诸位，谈判破裂了。”

    闻言，众神各有思量，只是神色沉重了些许。

    或许本就不该让主神去和魔神谈判，两位创世神之间的关系早已颇为恶劣，谈判破裂，其实也算预料之中。

    光明神道：“魔神意图集齐苍生鉴碎片，一举灭世，主神令我等注意这方面的动向，必要时，阻止魔族的行为。”

    站在众神之间的聿徽听到“苍生鉴”三个字，微微收紧了手指。

    他想到南姝是去魔族取什么东西……会不会就是这个苍生鉴？

    苍生鉴……苍生鉴……

    聿徽忽然想起来，关于苍生鉴的一些事。

    要想获得碎片，要么靠有缘人寻找，要么集齐五大上古神兽，借他们的力量寻找。

    不仅如此，据苍生鉴是一本册子，其中……五大上古神兽自成一页。

    他还听过一个法——五大上古神兽的最初，其实是苍生鉴当中的五张纸。

    换句话，朱雀它本身，就是苍生鉴的一块碎片。

    如果魔神真的要集齐苍生鉴碎片，南姝不定会变回苍生鉴当中的那页纸……

    聿徽想起南姝当初支支吾吾的样子，唇色发白，倏然间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她不跟他详细解释究竟去魔族拿什么东西，是怕他知道，不让她去冒险。

    南姝……这只坏鸟！

    她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若不是光明神今天了，她还要瞒他多久？！

    聿徽目光冷了下来，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

    光明神按照主神的吩咐进行了部署，并宣布了以下两点：

    一、神域的禁制已经解开，众神可以自由出入。

    二、神族不得击杀魔族的禁令自今日起失效。

    看样子，两位创世神已经彻底决裂。

    聿徽之前因杀死魔将而得到的禁足也解除了，众神集会结束后，他沉着脸往外走。

    “海神，留步——”追上来的是兽神，他显然也看到了海神不虞的神色，想起之前听闻的传言，叹了口气：“陵光神君……唉，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聿徽颔首：“我知道。”

    兽神感受到这位年轻的神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了：“海神接下来要去哪？”

    聿徽面无表情地：“把陵光神君找回来。”

    “这……”兽神一时间愣住了，想劝几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下去了。

    现在禁令已除，海神去魔族找回心上人，似乎没什么不对。

    “兽神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一步。”聿徽音色偏冷，让兽神回了神，他连忙道：“有的，之前从南神兽山救的那群幼鸟，不知海神是不是还记得，现在南神兽山已经重建，要不要将他们放回南神兽山？”他的神域毕竟不是专门养鸟的，里面的环境并不适合幼鸟们成长，所以他寻思着把这些长大许多的鸟放生。

    聿徽沉吟了一会儿：“不用，改日将他们送到海之神域。”

    这是要替陵光神君管了。

    兽神点头同意，与海神道别后，目送着面容阴沉的海神走远。

    作者有话要：　　更！

    海神要去把渣鸟抓回来啦！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