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红楼梦一场(81)
一场家宴宾主尽欢, 林老太太对孙女婿很满意,对孙……孙婿?很是纠结,最后,她索性不看季盛彦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吃完皇宫家宴又看完除夕的烟火大会,林如海一家人便返回了林府,林禹州留在了皇宫, 季昭也想将林黛玉留下来,奈何贾敏没答应, 他这时才发现,单讨好老丈人是没用的, 讨好丈母娘才是关键。
正月走亲戚, 林家在京城的亲戚不多,贾家落败后,亲戚就更少了, 林如海就跟知己好友有些来往, 其余的便是同僚之间的例行走访。就这么迎来送往的,时间到了正月初八,沐休假期过完, 大家需要重新上朝了。
季盛彦登基后, 将季朝的年节规矩改了很多,肯定有大臣反对, 但每当他们面对季盛彦那冷淡的眼神时, 就什么都不敢了, 用朝臣们私下讨论的话来,庆盛帝身上的王气太重,等闲人等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反对者会被王气所伤。
年后开笔和开印有个盛大的仪式,本来是要折腾一天的,季盛彦将这个仪式给缩减了,这种费时费力面子工程,不做也罢。
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完成了开笔和开印,季盛彦带领朝臣开始了新年的第一次朝会。这次朝会讨论的议题是二月的恩科取士,然而就在朝臣们踊跃发言的时候,陈敏春出列,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陛下,外城开辟了商业街和商铺之后,滋生了很多盗贼,各处州县往来京城的道路上也滋生了很多劫匪,年节已过,臣建议封掉商业街和商铺,还京城一个安宁。”
他这话一落,朝堂寂静无声。庆盛帝鼓励商业,朝中肯定会有因循守旧的老臣反对,但这还是第一次有敢站到明面上来提出意见的。
陈派老臣的第一次反扑在年后第一个朝会开始,所有人都等着皇上的反应。
季盛彦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朝季昭方向瞥了一眼,季昭出列。
“陈大人,今日的议题是恩科取士。”季昭好心提醒了一句。
“臣以为京城的安宁更为重要,京城安则国安,国安则百姓安,只有百姓安,恩科才能顺利进行。”陈敏春的义正言辞。
季昭神色变得异常冷淡,他道:“陈大人是觉得商业街的开辟让京城不安了?”
陈敏春反问:“外城盗贼激增,多户百姓被盗,这难道是安?商业街难道不该封?”
季昭没有正面回答陈敏春的反问,他面对季盛彦拱手道:“陛下,请准许臣弟向您出示一份资料。”
“准!”
季昭跟卢升荣耳语一阵,卢升荣闻言走出大殿,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两道卷轴进来。
大殿上响起朝臣们低声的议论声,大家都不明白季昭要干什么。
户部左右侍郎出列,他们将这道卷轴开,上面画着一个很奇怪的图,季昭走到卷轴前,指着图上的那条红线道:“这是三个月以来户部的收益图,仅十二月,户部收入已经达到去岁京城税收之和。”
“轰!”朝臣轰动了,他们只知道商业街开辟之后,京城变的非常豪华,户部肯定借着这个机会赚了一笔,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户部居然赚了这么多!去岁京城税收总和,这是个什么概念?光嘴里着,还没感觉,可画出这么个图,他们的感触就深了。
“官府开商铺,这是与民争利啊!我辈岂能跟商贾之人同流合污?”又一个声音传来,话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官员,他是礼部侍郎左辰,跟陈敏春走的非常近。
随着左辰话落,越来越多的陈派官员开始发表意见,他们的主题思想不外乎是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流,上不了台面,恳请陛下关闭商业街,恢复先帝时的政策等等。
季昭没理会这些叫嚣的人,他自顾自地将第二道卷轴开,这道卷轴上面的图更夸张。
“陛下在潜邸时就择了几地作为新政的试点区,这是其中一地,渠城。渠城靠海,境内大江横贯而过,且此地通南北,达三洲,陛下在此处推广新农政和新商策后,仅两年此地繁华程度就已赶超京城,这是此地去岁一整年的税收图。渠城太守上书,渠城的商业已经能反哺农业,他恳请朝廷免除渠城农税。”
朝臣们哗然,庆盛帝居然敢瞒着先帝做这样的决策?众人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季盛彦,思绪连番闪过,纵有许多话,却也不敢了。
倘若坐在皇位上的是别人,季盛彦的这种行为叫僭越,是大逆不道,等同于谋反,可如今他是皇帝,那这种行为便叫高瞻远瞩,叫深谋远虑,是明君所为。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站在成功者那边的,自古以来不外乎是。
渠城或许是个特例,但它切切实实地向众人展现了发展商业的好处,而且朝廷在鼓励商业发展的同时也并未放弃农业,再过不久农业部就将从工部分割出来,独成一部,而水利部的分割也亦不久矣。
朝堂上以季昭为首的户部官员与以陈敏春为首的老旧权贵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一方以现有的数据资料为依据,方方面面地阐述商业的重要性,以及商业反哺农业的可行性,而另一方揪着祖制,强调商人奸诈,重商抑农的结果便是国家动乱,会让季朝陷入危局总总……
“重商抑农,陛下何时做过这样的决策?”林禹州的话断了两方人的争吵。
陈敏春眼底闪过冷光,他道:“开设作坊,鼓励商业,百姓都去作坊谋差,弃田地于不顾,这便是抑农!作坊所用原料,人不得食,田地具种此类,长久以往,粮食何来?”
这是做了工作的啊,林禹州对陈敏春刮目相看了,这人要是不贪,也是个有才的好官,真是可惜了。“推广新农具和新作物之后,百姓只需一月便可完成以往两三个月的劳作,且收成是以往几倍,多余的时间去作坊劳作赚取银钱有何不可?陈大人恐怕还不知,农业部对田地种植有明确规定,非是所有土地都能种植作坊原料,各地衙门时有监督。”
“林大人这是狡辩,要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话的好!陈大人身边不知汇聚了多少为利而来的人啊?”林禹州拍了拍手,断了陈敏春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他了个响指,刘居将一本奏折递到他手中。
“本来今日早朝要讨论的是恩科取士之事,既然陈大人将话题拉开了,不如我再扯远一点。”林禹州转身面对季盛彦,举着朝笏朗声道:“臣参告殿阁大学士陈敏春,纵侄行凶,贪赃枉法,且先帝时期,他与三皇子勾结,意欲谋害陛下!”
“林禹州!”陈敏春的语气中充满了怒火:“你个奸佞人,胆敢陷害于本官!林如海,你就是这么教导儿子的?林禹州,你欺下媚上,妄为人臣!”
这么激动?林禹州抿唇轻笑,陈敏春今日突然发难也是有原因的。
陈敏春大概察觉到季盛彦派人调查他的事情,本想在新年第一次朝会上攻击商业街,给新皇一派一个措手不及的击,这么一来,新皇一派为了维护新政肯定会放松对他的调查,这就给了他消除罪证的时间,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手的动作这么快!
林禹州也没废话,他将季庚调查到的证据摆在了朝堂之上。
事实摆在眼前,陈敏春一党辩无可辩,季盛彦冷冷一笑,让人将他们押了下去。
开年第一次朝会就发生这样一件大事,殿阁大学士被参,还被皇帝下令收监,这件事让朝臣们再一次见识到季盛彦雷厉风行的作风。
朝会被陈敏春的事断,关于恩科取士之事只能挪到朝会后再。
林禹州是季盛彦的随行秘书,得陪他一起跟朝臣开会。开会地点是御书房的会议室,参会人员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会议记录员是刘居,议题是恩科试题。
此次恩科与历届科举不同,会试的题目也有变化,除了四书五经的内容外还增加了其他学科的内容,例如算术,天文等等。这些题目都以附加题的形式存在,若是某位学子四书五经不行,但于数术方面见长,他也有可能被朝廷录用。
“老夫不懂你们文人的话,既然让老夫来参加这个会议,那老夫就能发表意见,会试题目怎么就不能加几道关于战场的?军队也需要人才!”
“镇国公……”傅成光摇着头,他也不明白这种文人讨论的场所怎么就混进来一个兵撸子的,“恩科取士只是第一道门槛,后面还是官考,关于兵法的题目完全可以放到官考试题上嘛。”
“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当兵的,我告诉你……”
牛清气的吹鼻子瞪眼,正准备挽袖子跟傅成光来一场全武行的时候,被林如海拉住了,他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对方是林如海,这面子他不给也得给。
林如海向阮昌晋使了个眼色,毕竟他是兵部尚书,这会儿好劝劝牛清。
阮昌晋才不发言呢,幸亏冯唐今儿没来,要不这会就开不下去了。要他,牛清这就是白忙活,军队的人才还是要出自军中为好,恩科举子,大部分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哪个愿意去军中吃苦?那题目出了就跟没出一样。
看来军队改革也迫在眉睫了,当兵的都不识字,读书的都不愿意当兵,这可不行啊。林禹州坐在季盛彦下首,他敲了敲桌子,隐晦地跟季盛彦对视了一眼。
先将牛清安抚住,林禹州拿出一叠资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这是这次恩科试题的出卷方式,各位大人看一下,有问题就提出来。”
林禹州跟季盛彦一样,有一种莫名的让人信服的能力,他开口了,大家也都停止了争吵,开始认真看资料。
资料写的很清楚,这次恩科试题跟以往不同,它考两天,分四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选择题,第二部分是判断题,第三部分是策论,第四部分是附加题,其中策论有两道,一道是实事分析,一道是作文章。每种题型好都举了例子。
“尧……禹州,这试卷形制没问题,可这题量,两天够吗?”林如海问道。选择题,判断题看似简单,但迷惑性极强,其中还掺杂着算术,做完要费不少时间,更别后面的策论题了。
林禹州笑了笑,答题时间他测算过,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将学子的水平拉开。
“不止如此,每个题型都要出千道题目出来,最后抽签决定用那些题目,再将这些题目组合在一起,构成试卷。下个月就是恩科了,这么多试卷抄写可得花不少功夫。”傅成光的顾虑是大多数朝臣的顾虑,毕竟以往的考试,题目并不多,抄写简单,但是这次恩科,这么多题目,用以前的方法就不行了。
林如海灵光一闪,想起摆在工部的印刷机,他一直以为那是林禹州为了帮季盛彦印“福”字做出来的,原来他那时候就想到了变革恩科试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