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封祁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优点, 但硬要找的话,大概就是犟的很。
尽管宋寅之昨晚已经丝毫不留情面的将他关在门口,但第二天, 他还是颠颠过去了。
妖界恰逢雨季, 深秋的燥热褪去,便带上了一丝丝潮湿的冷意。
宋寅之自来到妖界就没吃什么东西, 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但碍于面子, 他也只能坐在房间里等着别人来叫他吃饭。
但妖界的妖怪们好像每天就饮朝露食落英一样神活,根本不用吃东西, 宋寅之来这两天了,一个过来叫他吃饭的人都没有。
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想找点什么东西垫吧垫吧。
但这房间干净的别食物了,连点食物残渣都看不见,仿佛生活在真空环境里。
宋寅之找了一圈,无果,只好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脑海里全是东坡肘子玉带虾仁,想着, 更饿了。
他一脑袋扎在枕头里,眼睛眨巴眨巴,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困意渐渐来袭。
“咚!”
忽的一声巨响,吓得宋寅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的声响,好像是从门口传来的。
宋寅之揉揉眼睛,穿鞋下床, 走到门口,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这次主动询问:
“是谁呀。”
门外回应他的,只有淅淅沥沥扰人的雨。
宋寅之轻轻开一道门缝,透过门缝探出目光——
嗯?好像没有人,是自己听错了么?
这么安慰着自己,他刚要关门——
漫不经心的一低头,就看见门外站着……雪球。
那一刻,宋寅之的心猛跳了一下。
阴湿的雨季,雪球的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金色的大眼睛在雨水的冲洗后更加明艳。
他仰头瞧着宋寅之,白嫩嫩的手里还攥着一朵沾着雨露的粉花。
“哒。”他举起手,踮着脚,努力把粉花往宋寅之手里送。
虽然但是,可他要是不来这么一出还好,看着雪球,宋寅之就想起了以前傻乎乎被他骗的日子,气从中来,心头直蹿火。
他大力甩上门。
雪球站在门口,穿着浑身湿透的衣服,手里还举着那朵花保持刚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雪球终于收回他潮湿冰凉的手,因为被雨水浇了个透,这会儿浑身发冷,身子抖个不停,他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失落感上涌。
“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扯两身漂亮衣服,结成仪式那天别被你弟弟比了下去。”宋寅之隔着门冷冷道。
雪球老成的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走到窗户边,踮起脚尖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了窗户。
宋寅之正在那边生闷气,忽然就看见旁边的窗户自己开来,接着一只手伸了进来,手里依然固执地攥着那朵粉花。
宋寅之疾步走过去,就看见家伙正扒着窗台,硬要把那朵花交到自己手上才行,他固执而皱做一团的眉毛,以及被雨水冲洗过的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哒哒哒。”连着三个哒,语气表示极度坚定。
“别搞这一套了,没意思。”宋寅之罢便拿过他手中的粉花,扔出了窗外,顺势把他的手从窗台上扒拉下去,关上窗子锁好。
那朵原本粉嫩嫩的花此时就躺在雨中,可怜兮兮的。
宋寅之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试图缓解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雪球,内心是雀跃的;但另一方面,想到他就是那个利用宝宝骗取自己同情的带恶人,心里就一阵窝火。
但,似乎还是不舍更多一点。
他现在是以宝宝的形态出现,体能反应力也都是宝宝状态,那么一只,一直在外面淋雨,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宋寅之抿着嘴唇,内心两只人正抱团在地上互殴,战况激烈。
但最终,善良的人还是败了邪恶的恶魔。
兴许根本就不用,心中早就有了确切的答案。
宋寅之赶紧走到衣柜旁,随便扯出件厚衣服,抱着就急冲冲地去开门。
“雪……”
开门的瞬间,外面却空无一人。
望着屋檐下形成的那摊水洼,以及空空如也的地面,他抱紧手中的衣服,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自己还是太蠢了。
****
本来以为封祁是个有韧性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但莫名的,自从粉花被扔进雨中的那天后,他便没有再出现过。
其实宋寅之还暗戳戳甚至是满心期待着他的再次出现。
但很不幸,并没有。
结成仪式迫在眉睫,封祁不见了人,倒是封辰往这边跑得勤了。
宋寅之来妖界两天了,第一次吃上了顿热乎饭。
宋寅之也不跟他话,只是自顾吃着味道着实一般的饭菜,看起来倒是吃得很香,但往下咽的每一口,都极其晦涩。
果然心情是会影响食欲的。
“哥哥,妖怪们其实不怎么吃饭,吃食也与人间不太一样,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这次也想做点好的给你,还合你口味么?”封辰坐在一边,托腮看着貌似“大快朵颐”的宋寅之,笑得眉眼弯弯。
宋寅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人类的食物做起来好复杂,我学了很久呢。”封辰着,有意无意将自己因为做饭弄伤的手露出在宋寅之眼前。
宋寅之只是瞥了眼,没发表任何态度。
封辰露了寂寞,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转移话题:“我刚才路过大堂,看到了为你明天准备要穿的礼服了,真激动,我觉得哥哥穿上一定特好看。”
宋寅之嘴角抽了抽,似乎并不想和他讨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哥哥你怎么不话,是我又错了什么么?”
来了来了,标准的封辰式语气带着满满的绿茶感来到了宋寅之面前。
“没有,求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
听到此话,封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睛中蒙上一丝水汽;
“为什么呀。”
宋寅之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觉得心累。
“就……你这样问我会让我有负罪感。”这样行了吧?
封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细白的手慢慢摸索过去,精准找到宋寅之的手握在手心,脸红扑扑的,话也开始结巴。
“哥哥,其,其实不要对我有负罪感,我只是想,我,我真的很喜……”
“我吃饱了。”就在封辰即将要出那个词时,宋寅之及时断他,抽回手,端起饭碗准备送去厨房。
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房间只留下还保持着伸手动作的封辰。
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
半晌,他默默攥紧了手,脸上的红潮一瞬间褪去,眼神漫上一丝凉意,仿佛刚才那种紧张又心翼翼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封辰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看着桌上剩下的几道菜,面无表情地抬手将盘子扫在地上。
吃你妈比。
****
妖王之后的结成仪式当天,整个妖界普天同庆,所有的公司店铺纷纷挂上“休息一天”的牌子,堵在封家大宅门口想亲眼目睹这一盛况。
整个封家大宅像是婚礼一样布置的喜气洋洋,到处挂满了红绫彩灯,宾客如云,所有人卯足了劲儿准备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礼物,只为在妖王面前晃悠晃悠赚个眼缘。
“头家娘,恭喜恭喜。”鹿头人身的妖怪抬着几大箱金银珠宝前来道贺。
而封母也一样扮的花枝招展,本就艳丽的她在精致妆容的妆点下更是绝色倾城,微微一笑,大半宾客为之倾倒。
“您太客气了,还送这么多东西。”封母以折扇遮笑,细挑上扬的眼角夹杂着一丝狡黠之意。
“今天是贵公子的大喜之日,我当然要备上厚礼才能赔得起贵公子的身份不是?”
几人商业互吹,一派和睦之色。
偌大的房间内,宋寅之坐在镜子前,旁边站了两个妖怪正在他脸上左右开弓。
而对面明晃晃的镜子,则映照出宋寅之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哎呀,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应该开心一点呀。”眯眯眼的兔子精看起来异常兴奋,好像结成的不是宋寅之而是她。
宋寅之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瞧瞧您的脸,您还是别笑了。”兔子精叹了口气,拿起化妆刷在宋寅之脸上扫粉。
礼服展开,是中式传统服装,但似乎又有点像式神服饰,元素诸多,华丽浮夸。
一旁的蛇精丫鬟帮宋寅之穿好这繁琐的衣服,稍作整理,接着兴奋地捂着双颊,言辞不自觉脱口而出:
“哇!我以前一直以为人类是臼头深目奇丑无比,但现在看来,也没有传中那么糟糕嘛。”
宋寅之笑不出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甚至深深叹了口气。
“先生,开心点,好了这边差不多了,等良辰一到,我们送你出门。”两只妖怪在一旁叽叽喳喳,吵得宋寅之脑壳疼。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钟声便巍巍响起。
两个丫鬟惊叫一声,马上过来一边一个扶着宋寅之往外走。
这种感觉,不得不,真的太奇怪了。
大门开的瞬间,透过冗长的黑夜,彩灯绚烂之下,便看到大批宾客人头攒动。
宋寅之愣了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步。
只是在华灯之下,朦胧的月色投射出一高大身影,浅色的长发被精致玉带精神束起,宽肩窄腰被裁剪合身的衣裳衬托的英挺有型。
恍惚间,宋寅之好似看到了世界上不可多见的绝色美景,心潮一动,甚至于人声鼎沸中,还是听到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那个身影就像有魔力一般,拉扯着自己不自觉向前,步伐急阔。
是封祁么?
即使是内心还无法原谅他,但是对于这样的他,还是不免多了一丝期待。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站在雕花木栏围成的塔楼中的男人,缓缓转过了身子。
在看到那人的脸的一瞬间,宋寅之原本早的心霎时平静下来。
哦,看错了,不是封祁,只怪这两兄弟长得太像了。
看到宋寅之,封辰三步两并做从城楼之中踏了下来,疾步走到他面前,牵起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下:
“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宋寅之头皮发麻。
“哎呦,就这么迫不及待?回去站好,别坏了规矩。”封母笑呵呵的嗔怪道。
封辰放下他的手,冲他露出一个迷倒众生(这个众生不包括宋寅之)的笑,接着拉过宋寅之的手,语气是极度的温柔:
“哥哥,跟我一起上去吧?”
“急什么,你大哥还没过来。”封母上前一步,拉开封辰的手,佯怒地瞪了他一眼,“早晚都是你的,别在这丢人现眼。”
宋寅之低下头,没话。
“封祁这孩子也真是,今天这么大日子还不知道早早过来,这都几点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封母看了眼钟楼,并没有发现封祁的身影,于是便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找来寻去。
一直到听见封祁的名字,宋寅之的脸上才稍微有了点人色。
他抬眼,不着痕迹地跟着在人群中找寻封祁的身影。
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你赶紧去催催他,马上时间要到了。”封母伸手推了把旁边的丫鬟,语气焦灼。
丫鬟得了令,一溜烟跑没了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着快到所谓的良辰,可封祁,还是没有出现。
许久,那丫鬟急匆匆跑了回来,气儿还没喘匀,便着急忙慌地对封母道:
“头家娘,找了一圈,没看见大少爷,侍候他的丫鬟他一早就出去了,还以为他是早早来了塔楼。”
听到此话,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这丫鬟身上。
丫鬟见状,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我再去找找。”
封母眼神变了,变得凌厉,她扭头悄声对身后的护卫队道:“你们全都过去给我找,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他。”
罢,高傲地扬起脖子:“我就不信,还反了他了。”
所有宾客都伸长了脖子等待这场仪式的另一主角,但一直到钟声响起,仪式时间到,也没有寻到封祁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气息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