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霖不上自己想怎样。

    当他变成大人的时候，墨书霖很不舒服白玉茗那爱答不理的态度。可再次恢复孩子模样，感受到白玉茗关怀备至，无限宠溺，墨书霖又很不舒服。

    他不希望白玉茗将他当成孩子。

    他想要找到一个能与白玉茗愉快相处的状态。

    但似乎怎样的状态都不太对。

    而且墨书霖非常好奇白玉茗曾过的话。

    他有最变态的喜好？

    墨书霖那是左思右想，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被称作变态的喜好。

    可白玉茗都那样了……

    偏偏墨书霖百分百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变态的爱好，可还是信了白玉茗的胡话，想半天没有什么头绪。

    墨书霖都还没想好如何与白玉茗友善交流他的变态爱好，白玉茗就收到了来自掌门的传信，掌门让白玉茗带着他到日月峰。

    两极门的名字取自黑白两种极端。

    白为阳，黑为阴。

    日为阳，月为阴。

    颜色有两极，天地有昼夜，生死有对立。

    唯独人无法做到纯白无垢，同时也不会全然是黑。

    如何平衡自身，让自己立于混沌天地之间而靠向白，是两极门弟子每天需要思考自省的问题。

    接到掌门传信时，肥兔叽还有些迷茫。

    让它带着墨书霖去日月峰，白了就是要墨书霖去见掌门。

    侧躺在铺满布料的桌上，兔爪还沾着墨水的肥兔叽问身旁的墨书霖：“新春佳节，去发工钱的顶头上司那，我们是不是得带点什么礼品？”

    问题在于，月雪峰这穷乡僻壤的，也不好找礼物。

    “不用。”墨书霖却不怎么意外，“他是冲我来的。”

    墨书霖大概知道掌门为什么叫他。只是时间实在太长，墨书霖又不太能确定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件事。

    “啊？什么意思？你是礼物？我得把你送出去吗？”肥兔叽忽然一个肥兔挺，坐直了身子，球形的身体也拉至椭圆形，一双兔耳朵高高竖起，似乎这样能听得更真切。

    墨书霖：“……”

    “不会真的是吧？”肥兔叽迟疑道。

    担心自己是，这只肥兔子就麻溜给他绑上蝴蝶结送出去，墨书霖赶忙摇头，“不是。”

    更多的也没时间再。

    信上没写具体的时间，显然是看到信就立刻过去的意思。

    只是白玉茗地位高，掌门没敢用太过强硬的语气，希望白玉茗能给个面子了。

    白玉茗是前前任掌门夫人的战宠，可见如今的掌门有多新手上任。

    肥兔叽恢复人形，穿上衣服，带着墨书霖去日月峰。

    日月峰是两极门第一代掌门所开辟的山峰。开山祖师爷直接将最海拔最高，灵气最好的山头一劈为二。靠东那一半名为日峰，靠西那一半名为月峰。

    而掌门住所天地安殿建造在两峰中央，以粗壮的铁锁为连接。就跟荡秋千似的，宫殿在两峰之间，随着那些呼啸的山风，晃来荡去。

    白玉茗每次瞧见这宫殿都觉得这是最豪华的顶级危楼。

    踩在天地安殿的地上时，白玉茗能清晰感受到地面是在晃动的，不添加任何法术，非常“安全”。

    不怪后来继任的两极门掌门保留自己所住的峰头。实在是这天地安殿徒有个安字却没法让人睡个安心觉。

    等两人走进正殿，看到礼丰城堂主之一的袁浩中，墨书霖并不意外。

    这是预料之中的来人。

    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两极门掌门丘崖平简单让三人相互见面，便坐到一旁不再话。

    袁浩中量一番墨书霖，觉得满满的可惜。

    若非墨书霖的灵根被魔气侵蚀，这墨书霖会是个可造之材。

    至于在一旁没有什么坐像的白玉茗，袁浩中虽然不喜白玉茗的松散作派。但论辈分，白玉茗比现任两极门掌门都高，袁浩中再不喜欢妖修也只能憋着，还要恭恭敬敬给白玉茗行礼。

    屋内只有四人，白玉茗、墨书霖、两极门掌门，袁浩中。

    “墨书霖对吧。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你的伤心事，不过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捉住害你飞云谷上下的凶手。”袁浩中的声音略沉，带着剑修的稳重，但尾音稍稍扬起，是个自大直爽的人。

    袁浩中不算很有心机，却还是知道如何更能让旁人配合自己，才会帮墨书霖捉拿凶手的事情。

    但对于上世听过一次相同话语的墨书霖来，这话仅是听听而已。

    墨书霖对袁浩中，以及任何一个会来帮助他的人，都已经不在意了。

    “感谢前辈关心，晚辈定当事无巨细，和盘托出，绝无隐瞒。”墨书霖冷静抱拳，周身已有几分剑修气度。

    两极门掌门对墨书霖已经没多少印象，如今再看年纪的墨书霖竟有如此气度，却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袁浩中并没有定岸村的事情，只是以问题形式又问了一遍墨书霖飞云谷灭门的前后经历。

    飞云谷运气好，也不好。

    飞云谷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提前发现魔修活动踪迹，还向各个城池，各大门派发送过求救信的事发点。事后甚至还有墨书霖这条漏网之鱼，公布了笑面白头的罪行和容貌。

    但飞云谷也是运气最不好的。

    飞云谷向不下十个门派，周边数十个大城池发过求救信，最后却只有一个姗姗来迟的两极门。

    事情的最后是既没有救下飞云谷，更没有善待墨书霖这唯一的生还者。

    可即使这样，墨书霖的回答不卑不亢，可圈可点，对各城主掌门没有半分怨恨。

    白玉茗一开始也无甚在意，甚至对墨书霖的冷静回答很是骄傲。

    他养了几个月的孩子，就是这么的沉稳。

    可等到袁浩中与掌门寒暄，与他道别时，白玉茗才发现袁浩中这人在翻了一遍墨书霖的伤心事以后，不仅没有来这里因为什么，更连半句承诺没有留给墨书霖。

    白玉茗看到毫无怨言，沉默躬身送别袁浩中的墨书霖，不禁眉头紧皱。

    想了想，白玉茗还是开口道：“袁道友，方便再谈两句吗？”

    “自然。白长老请问。”袁浩中见白玉茗开口，还是非常地给面子。

    “袁道友此番急匆匆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些？”白玉茗语气里带了几分怀疑。

    袁浩中没想到白玉茗会直接在掌门面前问出来。

    他脸上带着恭敬，出的话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自然还有别的事情。在下先在此给白长老赔不是，还请白长老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在白长老到来之前，在下已事无巨细向掌门禀报完毕。白长老身份特殊，还请白长老见谅。”

    白玉茗只觉得一拳在棉花上。

    要道歉，袁浩中这一连串的道歉句句真诚，重复啰嗦。可要敷衍，袁浩中确实敷衍极致，没有向他透露半句有用信息。

    魔修肆虐，每个修者都有保卫自己领土的责任和义务。

    袁浩中这话等同把白玉茗划出修者大陆范围，在白玉茗身上贴上了异族必有异心，所以要防范白玉茗的标签。

    白玉茗还想什么，红色宽袖却被墨书霖拉了拉。

    白玉茗低头，只见墨书霖的脑袋摇了摇，眼里是担心和怯懦，让白玉茗别再了。

    墨书霖不想白玉茗为他与礼丰城起冲突。

    转头再看两极门掌门，两极门掌门转开视线，用沉默告诉他站在袁浩中一旁。

    一切结果都有前因。

    若非两极门掌门这般迂腐软糯，又何尝有那一连串的后续发生。

    有时候，命运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未来。

    白玉茗非常生气，连行礼道别都没有，直接带着墨书霖先一步离开日月峰。

    *

    回到月雪峰。

    白玉茗噔一下变回了兔子，在隔间里的草窝上翻来覆去，从球形变成长条，再大字仰躺，半天没能看进一个字。

    它开始明白原文白玉茗的感受。

    白玉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原文白玉茗就算面对千万道不赞成的眼光，身后仍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给予支持和力量，让原文白玉茗觉得自己的兔生是有意义的。

    失去主人，妖修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

    虽然还享有月雪峰这一片净土，但修者大陆不再有人期待它的存在，月雪峰不过是圈养它的笼子。养它也并非期待它能光耀门楣，只是为了下一次魔修肆虐时有一个强力手。

    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是死去，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一刻，肥兔叽与原文白玉茗仿佛完全融合，能体会到原文白玉茗的痛，体会到原文白玉茗的孤独，甚至想要去死的绝望。

    “师尊，我泡了一壶花茶，您要尝尝吗？”墨书霖的声音从门帘后响起。

    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肥兔叽顿时感受到了责任的力量。

    它不是什么都没有。它现在还有个十岁大的徒弟，怎么能有那些不必要的思想呢。

    “要。”肥兔叽当即一个翻身，端坐在草窝上。

    帘子被掀起，墨书霖单手端茶走进隔间里。

    茶盘被放在唯一的架子上。墨书霖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放进肥兔叽怀里。

    真是贴心的好徒弟。

    肥兔叽用兔爪抱着杯子，地舔了两口茶，身心舒畅。

    墨书霖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胖嘟嘟的肥兔叽一点点舔水，心脏像灌了一杯蜜糖水，又甜又满。

    “你干嘛？”肥兔叽被看得怪怪的。

    墨书霖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狂放，转移话题道：“师尊，您之前我有最变态的喜好……”

    听到墨书霖的话，肥兔叽手一抖，直接把茶灌入嘴里，一半进了喉咙，一半湿了兔毛。

    肥兔叽顾不得弄湿的兔毛和草窝，干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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