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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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怎么着,前一刻还皱着眉头盯着自己伤口的季星辰,听到鹦鹉这一声叫唤,突然“噗嗤”笑出了声音来。

    霍容转身去给她拿消毒水和创口贴,听到她的笑声,抬眸,眼底有些探究:“流血了还笑的出来。”

    季星辰晃头:“突然想起我妹妹。”

    “怎么了。”

    霍容又低下头,专心的给她止血。动作轻柔,好像操练了上百次那样娴熟。

    季星辰有些出神:“时候……我爸总是出海。妈妈工作很忙,我一个人照顾妹妹。偶尔被人欺负了,她也这么喊我的……和洛克很像。”

    委委屈屈的,像是在找靠得住的帮手。

    季寒薇的性子如同野马,姐姐星辰则像是个全能兜底的靠山。不管寒薇在外头和谁家的子扭在一起,季星辰总是在妹妹呼叫时施以援手。

    漫长的童年里,姐妹俩扶持着长大,到眼下相依为命的局面,感情深厚,牢不可破。

    想到妹妹坐在自己身旁抽泣的声音,季星辰眼眶有些酸涩。

    她忍住了情绪,把视线移到了霍容的身上,没料到他也在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尤其那双眼睛……好像正好在盯着自己的耳垂。

    霍容没料到季星辰会突然想到往事。脑海里,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再次浮现了出来。

    穿蓝裙子的姑娘从橡树上跌落,摔伤了腿。

    高一些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坐在她身旁焦急的呼喊着求助。

    那时候季星辰喜欢绑着松散的麻花辫,歪歪的挂在肩头,大家闺秀的模样初初形成。看到霍容时,噙着眼泪的模样真让人轻易心软动容。

    耳垂上那粒红色的痣,像极了一粒相思豆。

    树荫下的少年距离姐妹俩二十米的距离,季星辰火箭一般冲上来抱住了霍容的胳膊,哭的脸皱在了一起……

    她的手心软软的湿漉漉的,那种混合了夏日暖风与青草味的午后,他终生难忘……

    “好了。”霍容松开了季星辰的手。

    伤口处理干净,季星辰甚至感觉不到指间的疼痛。

    霍容换上了一件松散的白色衬衣,下面是深色的马裤,看样子要出去透透气。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了好看的锁骨。这男人皮肤白皙,面色清冷俊秀,这一身穿上,丝毫看不出他身上还带着伤,昨天又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你、你要出门?”

    “骑马。”

    季星辰立刻想起了医生的叮嘱:“不行,医生了……”

    “我清楚自己的状态。”霍容放下了给季星辰处理好的手指,声音有些淡,“按照医生的,我现在应该还坐在轮椅上才对。”

    季星辰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再去劝他。

    霍容伸手,闯祸的洛克十分乖觉的从书柜上飞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在门背后的长桶里取了马鞭,开门,停住了脚步。

    室内光线不甚明亮,已经接近傍晚,男人高挺的鼻梁侧面的弧度极为漂亮。

    “会骑马么?”

    季星辰摇头。

    “我教你。”

    没等季星辰回复,好似笃定她会跟上来似的,霍容迈步往外走去。

    两秒后,季星辰跟了上去。

    因为留霍容季星辰在霍宅短住,霍致帆特意清理了宅子里大部分的佣人,只留几个靠得住的老人理,想给两口一丝清静。

    一路走出去,季星辰除了照会了一眼老唐,偌大的山庄看不到除霍容之外其他人的存在。

    老宅也有马场。马场很大,占据了霍家后山二分之一的土地。

    霍致帆与霍容的父亲霍青山年轻时都是北美驯马高手,到了霍家的第三代,唯一的孩子霍容却很长一段时间不曾露面于公众之前。许多人猜测,霍家马场怕是后继无人。

    等季星辰跟着霍容走到了堪称豪华的马厩,才清楚,这谣传是有多杞人忧天。

    五百平的马厩里有几十个宽敞的隔间,各种品种等级颜色的马儿至少有十名专职人员在照顾。马厩外的电子显示器上记录着马儿的体征生理数据与单间清洁程度、湿度、温度。

    最头的那间,一匹体态健壮,毛色油黑的马儿好似听到了霍容的脚步声,激动的在马圈里转。

    等霍容指纹解了锁,那匹洛市马王雀跃的从栅栏后跑跳了出来,熟稔亲昵的凑到了霍容身边,垂头抵着他的肩膀。

    像极了彼此信赖的伙伴。

    “这是山姆,我养大的。蝉联了三届赛马比赛的冠军。”

    “我知道……”

    即便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出身,这马儿的名字可是在赛马节赫赫有名。季星辰隐约记得每年赛马季,山姆的名字就会屠版体育频道。

    这居然是一个外界传闻瘫痪在床的男人养大的冠军马……

    季星辰想扶额。

    霍容的目光跃过季星辰的肩膀看向了马场的远处,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再次收回目光的时候,谦谦君子的浅笑中多了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

    “山姆不畏生,摸摸它额头,如果它不抗拒,就代表它接纳了你。”

    季星辰从来没有什么养动物的历史,有点怯怯的不敢伸手。霍容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引导着去抚摸山姆。

    他细心的避开了季星辰的伤口,循循善诱似的,直到两人贴合着的手,触碰到了山姆光亮柔顺的鬃毛。

    山姆了个喷嚏。

    季星辰呼吸一滞,一下又变得动也不敢动。霍容在她头顶轻笑出声。

    “我在这里,怕什么。”

    他的呼吸轻微的落在季星辰的耳边,提醒着她此时此刻,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季星辰的心跳不可遏制的急促了起来。

    “它很喜欢你。”霍容笑意甚浓。

    山姆适应了季星辰的抚摸,没多久就骄傲的抬起了头,去迎合季星辰的动作。一匹身家几百万美元的冠军马,撒娇时像是一只巨犬。

    “上来。”

    没等季星辰反抗,霍容掐着她的腰肢,提抱着季星辰踩上了马镫。她刚刚坐稳,霍容一个利落的起跳,十分轻盈的也上了马,握住了缰绳。

    季星辰被他整个裹在了怀里。

    她甚至听得到霍容的心跳,和强有力的臂膀环绕住了她的腰肢。

    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弥漫在周身……

    如鲸向海,似鸟投林,这八个字无端端的跳出了她的脑海。

    山姆往马厩外刚刚走了两步,一个女人张着双臂堵在了马厩门口,红着双目,怒视着马上搂抱在一起的男女。

    “霍容。”

    她拦住了山姆的去路。

    季星辰见过这个女人。

    在红毯上,她穿着烈火色的裙子,被众人围着,好似众星拱月一样,带着不可一世的光。

    季星辰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又看到了她。

    在戒备森严的霍家老宅出入,这女人倒更有一丝进出自己家宅院的自在,以及脸上挂着的,是捍卫主权的怒意。

    四目相对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霍容无端端的温柔来自何处。她依然靠在他怀里,紧紧捏着马缰的边缘,心却冷了下去。

    “你知道山姆的时速与冲击力,现在的做法不得不让人夸你一句胆子够大。”霍容声音冷淡,居高临下的看着闯入者。

    “她是谁!”

    “我的妻子。”

    女人短暂的怔了一下,情绪剧烈翻腾中嘴角都跟着微颤,紧接着戏剧性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滚落。

    季星辰有些不知所措,她偏过头去看向霍容,后者眉眼间隐约有了怒容。

    “霍容你真是凉薄……两年都不肯等我!不但背着我偷偷结了婚,还是和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

    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里,季星辰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笑又多余。她身子微微一动,想要下马,这个动作却被霍容提前察觉,他更用力的把她扣在怀里。

    他的声音更冰了一分:“首先,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

    “其次,我不需要背着人做任何事,对你不必,对别人也是如此。”

    山姆极有灵性,比它的主子似乎更能体会到这样对话的难捱,它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踢了踢马蹄,渴望着奔向远处。

    霍容收回了看向女人的目光,声音瞬间变得慵懒而温柔:“再忍一忍,马上带你离开。”

    一时间,连季星辰也分不清楚,这话是对自己的,还是对着山姆。

    女人低头,用手背擦去了眼泪,却眼泪更为汹涌的无声抽噎了起来。

    “你过你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会喜欢一生一世……比起两年的等待,我以为我们过去二十年的感情更牢不可破……”

    霍容微微偏头,若有所思的举起了马缰:“或许,也该有个人把你从这样的妄想里清醒过来。”

    ……

    山姆不亏是百万名马。

    马场的湖光山色,远天的日光近处的风声都在它的疾驰中融合在一起。

    季星辰原以为自己会怕的,可是当霍容带着她与山姆离开马厩,身后那个数百平的马厩变成了点,连那个女人也消失到看不见的时候,她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陌生女人来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把一些东西永久的留在了那个马厩里。

    是幻想,还是希冀,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

    驰骋的快感没有一丝一毫让她动容。

    她所能记住的,都是那个女人字字泣泪的话——

    你过你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一生一世只喜欢我……

    一生一世。

    自己在妄想什么?

    别人与霍容拥有二十年,尚且无人可以保证牢不可破。

    她拥有的,只是眼下短暂的栖息地。

    连羁绊都算不上。

    他们之间,只有相互利用。

    山姆倏然放缓了脚步。

    他们停在了一片湖泊面前。

    波光粼粼的湖面向远处的青山绵延荡漾开去。远山层林尽染,蔚蓝的天空好似史前没有被文明扰过的模样,纯粹的让人心悸。

    黑色的马儿,马儿上相拥的男女是名正言顺,有名有实的夫妻……

    这像是洛市最美好的时节。

    “你在走神,”霍容让马儿停住了脚步,身后传来的声音是笃定的,“在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  谢谢大家的支持,破作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