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循之闻言笑道：

    “其实还没听到什么切实的东西，不过已经有了些眉目，明天去了就知道。”

    众人又问详情，原来顾循之与任鲥两个心里想着，白如榭府中仆从众多，总不至于全都死在那晚。所以着意查访，总算听到白如榭当初未发迹时，曾有一老仆相随。因为年老，辞了工在家颐养天年，住处却不知道。这日他们听了一整天，才总算将那老仆的住所弄清楚，好了明天就去。

    青如许道：

    “如果是这样的人，或许还真能听到一点什么。不过毕竟是个下人，就算知道些什么恐怕也有限。若是能从太妃那里问到些什么就好了。”

    听了青如许的话，众人都叹气。如果找那老仆还算是一线希望，从太妃那里听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最近太妃所住的西宫已然封闭，外人一概不得出入，若是没有国主的命令，他们决计不可能见到太妃，就算是能见到人，只要稍微考虑到两方面的立场，就能想到太妃一定不会轻易把知道事情合盘托出。

    大家聚在一起，又了一阵话，青如许便告辞离去。玉却还想要再玩一会儿，仍是留在这里。顾循之看着青如许走远了，转过头来问玉：

    “方才你们要走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玉又不高兴了，她把方才跟归尘仙人和青如许之间的对话跟任鲥顾循之又学了一遍，气呼呼道：

    “青子是个大骗子！他只要到青丘国当公主就能拜厉害的师父学法术，可从来没当了这个劳什子公主，就要嫁给不认识的家伙……我才不同意呢！”

    平时不太开口的任鲥听了这些，

    “既然这样，那过几天之后，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玉跟他们在一起同行了这么久，早就看出这三人之中真正做决定的人往往是任鲥。听他这么，就又高兴了：

    “真的可以吗？”

    “我们这边当然没问题。”归尘仙人这会儿也开始插话，“不过你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了？”

    玉不明白归尘仙人的意思，歪着头看他。归尘仙人微笑道：

    “你走了的话，青如许会很伤心吧。”

    玉一噘嘴：

    “归尘师父，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替青子那个大骗子话！”

    归尘仙人还是笑，摇摇头：

    “我好心替你剖析，如今我倒也成了坏人了吗？我也不是想替他话，只是有点好奇——他的心意，你当真不知道？”

    “他的心意？什么心意？我只看他起了算计我的坏心！”

    归尘仙人看玉懵懂，原本想要点一点她。不过他看她这样愤怒，觉得还是不要提起这些为好，也就闭上嘴巴不再出声。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也不道别，就转身走了。

    顾循之看着她的背影笑笑：

    “玉还是孩子呢，要等她开窍，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归尘仙人也笑：

    “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家伙果然还是不该跟着操心。散了散了，都睡觉去。”

    他完了，率先从座位上起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任鲥与顾循之相对看了一眼，也相携一同回了房。这段时间两人着实疲累，不曾有什么过多交流，也就睡去了。

    到得第二天一早，他俩匆匆吃过些东西，就一同前往昨日听好的住址。这一片区域位于下城，房屋低矮，所住的都是些最寻常的赤狐黄狐。路上常有完全没化形的狐狸跑来跑去，好奇地量他们。不过这里倒还不是城里最穷的地方，路面平整，也还算干净。

    顾循之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问了几个人才终于找对地方。此前他就听好了，那位老仆没有家人，身旁只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相伴，他虽然不算特别潦倒，手中确实没什么钱财。要见这样一个人听事，想来是容易的。

    两人到了地方，只见柴门半掩，心翼翼推开了，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很不客气地问：

    “干什么的？”

    顾循之连忙道：

    “这里可是赤临的住处？我们来找他，有些事情想要询问。”

    顾循之一面着，一面将门缝推大了些，就看见一个少年赤狐站在院里，他虽年纪轻，却是已经完全化了形的，眼睛明亮，一头赤发十分耀眼。他听了顾循之的话，皱眉道：

    “回去吧，临叔近来身上不好，没法跟你们多。”

    顾循之与任鲥两个好容易找到这里来，怎会听这毛孩子了这么一句就走。顾循之连忙道：

    “我们不过问几句话，不会扰到他的。”

    那少年仍是摇头，顾循之想了想，拿了一串青钱递给他，而他不仅不接，眼神竟还变得愤怒起来：

    “别想着拿钱就有用，快走！”

    顾循之一筹莫展，任鲥的眼神开始变得不耐烦，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秒钟就要动手。不过面对着这么一个孩子，如果任鲥当真动了手，只怕他们也别想问出来什么了。这时，一个俏丽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这子，再不让我们进去，我你的屁股！”

    顾循之回过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是玉，不知她什么时候坠在了他们身后，他竟是没发现。

    那少年也惊讶地抬起头，看见玉的模样，脸一下子红透，口齿也没那么伶俐了：

    “谁谁谁谁管你！哼！”

    玉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地进了院。那少年比玉矮半个头，看见玉，竟弱气起来：

    “你你你别过来！”

    正僵持间，屋里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阿炎，谁来了？”

    “不认识的！非要跟您话！”

    “让他们进来吧。”

    少年得了指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了路。顾循之进屋前给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在院里看着那少年，别让他进来捣乱。

    这屋子很窄，进门就看见他们要找的赤临躺在一张床上，是个老人的模样，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他看见任鲥等人仪态非凡，便知不是寻常人物，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被顾循之按住了。

    他咳了两声，道：

    “诸位贵人光临寒舍，老朽本应出门迎接，无奈最近生了病，只得让阿炎守门，阿炎那孩子不懂规矩，还请诸位勿怪。”

    顾循之摇一摇头：

    “不碍的。”

    那老狐看看他，又看看任鲥，试探着问道：

    “几位贵人……是为了我家少爷的事情来的吗？”

    “你家少爷？”

    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笑道：

    “……着实对不住，人老了，脑子里记着的总是原来的称呼。我家少爷，便是后来的九长老白如榭。”

    顾循之点点头：

    “看来……你是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了？”

    赤临点一点头：

    “多年来，此事一直在老朽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前日听闻少爷出事，我便知道是那件事发了，一直心神不宁，到了生病的程度。今日你们来了，倒让我放下心里一块石头。”

    任鲥与顾循之均没想到他竟能这般配合，都静下来听他细。只见那老狐叹息一声，道：

    “少爷家里是白狐族的旁支，当年老爷在时光景还好。后来老爷去世之后，家里的情况就一日不如一日。姐入宫之后，老夫人将余下的仆从都辞退了，只留下我给少爷做个伴当。因此后来少爷离开青丘游历时，也只有我陪在他身边。

    少爷年少时，本来是个再天真不过的少年，后来境遇不佳，就有些愤世嫉俗起来。他在外游历之时，听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从此对一个叫什么任公子的心向往之，一心只想要追随那人的脚步。”

    顾循之与任鲥对望了一眼，开口道：

    “挑重要的吧。”

    赤临点头道：

    “就快到了——我家少爷天资不错，但毕竟只是妖狐。没法和天生地长的灵物相提并论。他一心只想着要变得更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后来他得知了天魔狐的传，就想方设法地寻找能让他变成天魔狐的办法。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多年在外游历，不断地到处听，后来总算让他碰上了一个天魔。”

    听他讲到这里，两个人都紧张起来，问：

    “然后呢？”

    赤临摇摇头：

    “太具体情况的我也不知，那天他告诉我这件事之后，第二天就去了天魔所在的洞窟。我在山下等了他十三天，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才终于从洞窟里出来。从那之后，他的法力增强了好几倍，性情却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害怕天魔已经把他吃掉，变成了他的样子来骗我，用了种种的办法试探，才确认他的确就是我家的少爷，只是性子变了。后来我陪他回到青丘，眼看着看他做了长老，性子却越来越古怪。我总觉得他早晚要惹出祸端，干脆辞了职回家，他倒是也没有留我……前些天我听九长老府中着了火，九长老死在其中，实际上……？”

    赤临没再往下，只是用探寻的眼神看着他们。顾循之点一点头，他便又重重叹一口气，露出很悲伤的样子，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看见他这样子，顾循之实在不想再留下去。不过来了一趟，毕竟要将事情弄清楚，到底还是请他写了他所知的那天魔的所在，又将此前准备好的两吊钱留下来，这才跟任鲥一起走出了屋。

    作者有话要：　　明天继续~~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