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禁足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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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瑟再一次睡醒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 院静悄悄的,连夏日的蝉鸣都没有。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盛宣知捧着一本书坐在自己边上。

    他还穿着昨日午间见面时的那件衣服,袖子带着褶皱,眉宇间有些疲惫。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感知道苏锦瑟的清醒, 很快就回过头来, 看着她。

    “饿了吗。”

    苏锦瑟眨眨眼, 把脑袋凑了过去,靠在他身边, 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着:“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事情办好了吗?”

    盛宣知放下手, 替她理了理被角,脸色如常:“办好了,起来吗?”

    她量了一会他, 实在没能从平静的脸面上看到什么, 只好裹着被子朝内滚了一圈, 空出一大片床位, 露出半张脸,用力拍了拍床铺:“不如一起睡一会,你昨晚肯定也没好好休息。”

    盛宣知放下书, 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热情地邀他一起上/床之事,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才无奈地笑了笑:“嗯。”

    他把书整整齐齐地理好放到一旁的矮柜上,这才合衣躺上/床,规规矩矩地躺着。

    苏锦瑟很快就挤了过来,闻了一下, 皱着鼻子:“有点臭臭的。”

    “那我去换身衣服?”

    “不用了,睡吧。”苏锦瑟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整个人窝在他怀中,“睡醒了,我们在吃饭,现在闭上眼。”

    盛宣知闭上眼,感受到苏锦瑟传来的温度,嘴角露出笑来,抱紧怀中的人。

    相比较在清天光微亮时,他走出垂拱殿后听到苏锦瑟遇刺受惊的消息时,那一瞬间的失神,现在把人抱满怀的感觉让人格外安心。

    苏锦瑟一向嗜睡,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听着她的呼吸声,一夜未睡的太子隐隐有了睡意,很快也顺着清的日光睡了过去。

    老夫人在门口站了一会,挥挥手,示意欧阳泛流不必伸张,自己去了隔壁的院子,去见同样一夜未归的范阁老。

    范知春比太子更早出宫,寅时未到便被官家身边的黄门亲自送回府了。

    他回府后一头扎进隔壁院子补觉去了,期间连夫人都不曾见一面,下人更是一句话也没过。

    在睡梦中,他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吓得睁开眼,就看到老夫人坐在自己边上,手中捏着一根银针。

    他蓦地了个哆嗦。

    “怎么了,夫人。”他讪笑着起身,默默往床内挪了一下,“为何突然拿针,我最近身子可好了。”他信誓旦旦地强调着。

    “见你睡得呼噜,怕是口鼻不通,上了年纪的人,可是一点都不能耽误的。”范老夫人拿着针靠近。

    范阁老闻言,吓得后仰身子,一手挡住她的手,忙不迭地解释道:“没事没事,就是昨夜有些累了,睡得有些沉。”

    范知春怕吃药扎针在范府可不算秘密。

    “给你看病,瞧把你吓得,没出息,锦瑟就听话得很,要扎针就扎针,要吃药就吃药,一点都含糊。”范老夫人一脸嫌弃地收了针。

    “对了,我昨夜就看到夏家那子在你院子门口守着,想着就是太子妃来了,可是东宫有事情?”范知春被那枚银针一下,也瞬间清醒过来,起身穿好衣物。

    范老夫人在一边着下手,最后把人按在椅子上给他梳着头,面无不改色地回道:“昨夜东宫来了刺客,她之前吃的药有问题,一受惊差点流产,昨夜被夏及送了过来,现在还在睡着呢。”

    范知春吓得一扭头想要看看自家夫人是不是又在骗人,结果扯得头发一痛,被老夫人一手板正脑袋,盯着铜镜后的人,满脸震惊:“怎么可能,东宫怎么会有刺客,怀识肯定是派人重点保护太子妃。”

    “激动什么,怀识肯定派人查了,而且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太子妃的药被换过,想必又是内奸一事。”她叹气,手脚麻利地给人梳好头发,带上玉冠,满意地量着铜镜中的老头。

    “好了,不这事了,太子那边如何了?”范老夫人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放下手中的梳子,叹了一口气,“锦瑟如今可不能再折腾了,本来底子就弱。”

    “这事兔崽子比你还担心,所以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一起这事,范阁老就气得直哼哼,用力拍了拍桌面,“都算好了,一点都没给我这个老头添麻烦。我就知道……”

    他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是个好孩子。”

    “可听话的孩子总是过得比别人苦的,我有心帮他,但他实在太聪明了,一点都不给我机会。”他得生气,可眉宇间却是流出骄傲之色。

    范知春是寒门子弟,心怀天下,肩负苍生,一生为国为民,心血全都奉献给了大梁。他也是亲手教出太子的太傅,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才,看着他遭受苦难,看着他被迫从少年到青年,甚至现在看着他结婚生子,看着他走到现在这一步。

    太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血腥和痛苦,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寂和重压。

    “他被……”废了?

    范老夫人一颗心提在心口,那个字无论如何都不出口。

    “两浙的事情他确实留了一手,流民和灾后重建都是一个大问题,还有汴京大辽暗探至今没有找到,之前地动的事情,钦天监那群应声虫见风使舵栽赃他,甚至还扯上太原苏家的事情,苏家还有脸上折子。”

    范知春啐了一口。

    官家所行之事,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找个冠名堂皇的借口想要扳倒太子而已。

    “列了十大罪证,严明太子无能无德无才,要求政事堂废太子,扶持崇王上位。”官家之心不加掩饰,哪怕范知春多年来早已知晓,当时见状,依旧觉得心惊甚至难以忘怀的心凉,而大殿中间的太子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可众人皆知,这样的场景,太子殿下作为当事人亲身经历了二十年,也许内心早已波澜不惊,这才是如今面色上的不为所动。

    范老夫人气得握紧手指。太子年幼时,身边没有长辈扶持,一群黄门也不能照顾的面面俱到,是她一次次入宫照顾。可以放在太子身上的心思可比自己儿孙辈的还要多。

    官家的行径她早就看不上眼,所以太子成年后就不再入宫,今日只是听着他又是如此对待太子,就觉得心中难受,怒火丛生。

    “呸,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没见过狗穿上衣服还能变人的,平白糟蹋我家怀识。”

    “咳咳,别动怒夫人。”范阁老见她气得脸都红了,咳嗽一声,拍着她的手安慰一下,“虽然你得对,但是不应该浪费精神在他们身上。”

    范老夫人抽回手,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气逐渐熄灭,冷淡道:“继续,然后呢,要是你随了他的意,我就……”她斜了她一眼,不经意露出腰间的药袋子。

    “自然没有!”范阁老脸皮一抖,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不过政事堂敢话的只有我和老冉,老冉这个暴脾气你也是知道,当场就砸了茶盏,直言崇王不能受此大任,差点被人赶出去。”他颇为恨铁不成钢。

    “重点!”范老夫人气得拧他的手。

    “我不松口,冉阁老也同意我的意思,没想到张阁老那个墙头草这次也出声声援了太子,其他阁老也是沉默不出声。不过我没想到荣长玄这个老匹夫也出言是‘动摇太子便是动摇国之根基,不宜轻易变动’,算是彻底消了官家的念头。”

    庆延帝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依旧拉不下马,气得脸都红了。

    不过大梁建国便是士大夫治国的理念,一旦政事堂和枢密院十位高阶位的士大夫决定一致,便是太子也不能一意孤行。

    “最后只能是革职禁足了,只是不知道太子之后如何算,国之储君远离政事太久,不是好事。”范知春忧心忡忡,不过他很快转念一想,“这个兔崽子是不是偷偷来范府了。”

    “嗯,现在已经和锦瑟一起休息吧。”范老夫人脸色沉重,叹了一口气,“太子哪里不好,我便是哪哪都觉得好,连头发丝都极好的,为何他,就是不喜欢呢。”

    “爱人之爱,官家对崇王未必上心,只是背后还有一个杨贵妃罢了。”他历经风雨,对于这等事情自然也看的灵清,不由冷笑,“他们盛家倒是祖传的长情,上又官家,下有太子。前脚叫太子禁足,后脚就敢给我溜出来,让他给我赶紧滚。”

    范老夫人不理他,懒洋洋地起身道:“我去看看厨房炖的鸡汤如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有鸡汤喝!”范知春眼睛一亮,范老夫人的炖鸡汤可是一绝,如今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爱下厨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偿所愿。

    范老夫人站在门口,理了理发髻,扭头冷笑道:“想什么呢,给锦瑟和怀识吃的,哪有你的份,自己滚去找饭吃。”

    等苏锦瑟和盛宣知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喝了范老夫人及时送来的鸡汤,两人决定道回东宫。

    “既然你们要回去,我也拦不住,回去可要好好休息。”范老夫人出门前叮嘱道。

    苏锦瑟笑眯了眼,手里拎着一大提零食,高兴地点点头。

    两人都是偷偷出来的,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去,幸好盛宣知在宫中经营多年,一顶轿抬着两个人直接从西角门顺着车马道,悄无声息地回了东宫。

    苏锦瑟做贼一样回了安朝殿,踏入殿内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一直抱在怀中的点心盒子,交给吉祥,开心道:“我现在就要吃!”

    吉祥担心了一晚上,现在见她神采奕奕,脸上也不再一片雪白之色,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提过点心,轻松地道:“娘娘稍等,可要吩咐厨房送来午膳。”

    她摸了摸肚子,满足道:“不吃了,就这些糕点吧。”

    吉祥提着食篮离开,顺便把屋内的人也都带走。

    “你听昨夜翠华和如意都受伤了?”盛宣知喝了一杯茶,这才问起昨夜的事情。

    苏锦瑟跟着喝了杯茶,不过她的是特质的无糖奶茶,奶味浓重,不由点点头:“昨夜走得匆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意真可怜,半个月不到受伤了两次,次次都是脑袋,可别把人弄傻了。”

    “可以让太医来看看。”盛宣知的手搭在茶杯上,眉眼微微敛下,看不清神色。

    “昨夜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不用挂心,接下来的日子养养肉才是。”他看着苏锦瑟的脸,叹了一口气。

    之前还有些肉,现在进入孕吐,又加上酷夏都快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他今日把她抱在怀里都觉得有些心惊。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一直陪我了。”苏锦瑟咕噜噜喝完一杯奶茶,舔了舔嘴,一双眼笑眯眯地弯着。

    “嗯。”盛宣知掏出手帕,细心地替她擦着嘴角,“大概有段不算短的假期。”

    苏锦瑟斜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你现在是失业了,还是被禁足了?”苏锦瑟心翼翼地问着。

    “失业是什么意思?”

    苏锦瑟一见他不会就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着:“你猜猜,你不是很聪明吗?”

    盛宣知挑了挑一侧的眉,压着笑容:“你确定要我猜?”

    “你猜!猜对了糕点分你一般!”她喜上眉梢,好像已经信誓旦旦笃定他不会。

    “想问我有没有失去太子之位是吗?”盛宣知嘴角露出笑来,忍俊不禁,他看到面前之人又气又急的神情,不由解释道,“倒也不是猜这个字得出的,毕竟‘业’的字义太多了,只是猜中了你的心思而已,你看我赢了,你糕点只能吃一半了。”

    苏锦瑟是个聪明人。昨日午时他突然回来,她必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让人去探一番,再结合之前和她的事情,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趣!耍赖!”她气红了脸,范家的糕点可是出了名的好吃,而且她之前为了矜持,只要了一笼,给了太子一半,她都吃不饱了。

    盛宣知无辜地看着她:“词可以达意即可,我直接出了你的潜台词,按理也算是对的。”

    苏锦瑟抱胸,气得不话。

    “怎么气,都给你吃还不行,不过我现在被禁足了,只能在东宫里面陪你了,委屈你了。”盛宣知把人拉倒怀里,笑着。

    “游湖!放风筝!抓知了!看孔雀!”苏锦瑟作为一个现代人,完全不觉得只在东宫玩有什么问题,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毕竟东宫放到现代,完全是一个超大规模的旅游景点,且布置奢华,四季美景各有不同,同景不同观,来都来不及看,根本不会看腻好吗!

    “嗯,都听你的。”盛宣知把人紧紧抱住,吻了吻她的脸颊。

    不过第二天,苏锦瑟就知道殿下的话也不算话,他根本就是换了个地方办公,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这已经是夏及第三次来河边等他了,游到了一半的船不得不第三次折返回岸边。

    “有些事情不得不处理,今日不能陪你划船了!”盛宣知听完夏及的话,站在岸边,一脸歉意。

    苏锦瑟眼珠子一转,立马得体又大方地着:“殿下有事就先忙,我完全可以自己划的,不用担心我哦。”

    太子殿下完全把她管得死死的,她玩得一点也不开心,现在好不容易有借口,可不是要把人赶走。

    盛宣知哪会不知道她想的,可也不想之前等了许久没有动静的消息竟然今日全部都有了眉目,内线就在偏殿等着回复的消息。

    “可以玩,但是不可以感冒了,乖。”盛宣知摸了摸她脑袋,顺着夏及匆匆离开了。

    苏锦瑟目送他远去,脸色一喜,挥舞者竹竿,动作麻利地离岸,笑道:“走,划船去。”

    王嬷嬷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指挥丫鬟跟上去,大部分丫鬟都没有太子妃划船这样流畅,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

    “嬷嬷,我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原本是应该还在休息的翠华匆匆而来。

    “你怎么来了,脑门上的伤还没好就赶来玩,不像话。”王嬷嬷看着她额头裹着白布,脸色还是雪白,板着脸呵斥道。

    翠华一张脸还有些白,把原本掩盖在黝黑肤色下的五官都衬得深邃不少,她挑了挑眉,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水面摇摇摆摆的几艘船,得意着:“嬷嬷看,这群丫头哪有我划船利索,这样可跟不住娘娘,再了,玩水哪里没有我的份。”

    她动作麻利,解下岸边的的船,竹竿一推,船破水而去,荡开层层涟漪,又平又稳地朝着苏锦瑟的船而去。

    作者有话要:  大概还有七八万就要完结了!姐妹们,开心吗!看看我新文啊,你们不喜欢吗,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