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如今已将近十岁， 在范秀才这里已经学了近五年。依照范秀才和乔骏毅的法， 他的学问早就有参加县试的资格，只是大家觉得他是个人才，因此无需着急。

    除了希望他基础更牢固之外， 也是想着在考的时候能有好的名次。

    环河县贫困，能上学堂的人极少， 县里每年参加县试的人数并不多，相对其他大县城，竞争也就并不算激烈。

    县试在二月， 环河县的天气依然非常寒冷，天未亮， 宋家人就已经起床准备。

    王娘子一脸紧张的再次检查考篮，生怕漏了什么，或者多夹了什么， 整个人紧张兮兮的，使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不太对劲。

    平常话最多的宋桃儿， 这个时候成了闷嘴葫芦， 生怕自己了什么，影响了弟弟的发挥， 就连呼吸都压着。

    宋云娘见状觉得不妥， 紧张情绪是会传染的， 尤其宋恒年纪尚，又深知大家都看好他，如此一来只会更加紧张。

    “好了好了！大家这是做什么， 这是去考试又不是去刑场，全都摆着一张臭脸。”宋云娘拍了拍手掌，清脆的声音，让大家从沉闷中拉出来。

    “第一场考试并不要紧，范秀才不是了只要文字通顺即可。咱们豆包这点肯定没问题，只需要放松心态，跟平常一样即可。”

    在考前，宋云娘就让宋恒根据科考的规则进行过模拟考，以便更好的适应。很多人第一次考试都容易发挥失常，大多因为没经过，都是头一遭，云里雾里的就过于紧张了。

    宋恒听到宋云娘的话，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坚定的点了点头：“干娘，我会好好努力的。”

    宋云娘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太多，只要发挥出你自己的水平，就不枉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推开大门，高长海已经牵着牛车在门口候着。考场距离此处有些距离，加上觉得这是大事，所以高长海自动请缨做那车夫。

    若非担心太多人让宋恒紧张，高家一群人也是想要过来的。

    县试一共分为五场，每一场都是黎明前入场，当日出考场，第二日出成绩。

    第一场，宋恒出来的时候精神百倍，就如同之前的模拟考试一般，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瞧他这般，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方才瞧着有人很早就出来，看你迟迟不出来，心里担心得很。”宋桃儿道。

    宋恒道：“题目并不难，我早就做完了，只是觉得太早出来不稳妥。”

    “既然做完就出来，这天这么冷，在里头多冻啊。”王娘子不赞同道，可完又觉得不妥。

    “不过你也莫要觉得容易就张狂，还是得谨慎些。之前范秀才不是过，有些人就是太自傲不够重视，结果审错题。”

    宋恒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第一场已经考完，大家也就没有再多，只是晚上做了一顿好吃的，让宋恒吃完早些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宋桃儿就跑去等名单出来，其他人则在家中等着。

    没过多久宋桃儿回来了，整个人一蹦一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出圈了出圈了！考了第一，第一呢！”人未到，声音先到。

    一直紧张得没法安心做事的王娘子猛的站了起来：“真的？真的中了？还拿了第一？”

    “是啊！我瞧着真真的，外层正中提高一字写的六十八号，我一看就看到了！”

    王娘子明明一直谨记着的座位号，这个时候也不确定起来，连忙问道：“恒儿，你的座位号是不是六十八号？”

    除了最后一场，发案都是用的座位号，只有最后一场才会写上名字。

    前三场榜文会把考生的姓名写成一个圆形，人们称为“圆案”，俗称“圈”，或者“团”。圆圈中用朱笔写个“中”字，且还要写得上长下短，好似“贵”字的上部，取吉祥之意。

    “对，是。”宋恒想了想，点头道。

    王娘子还是不放心，又去寻了‘准考证’，明明白白看到那个数字这才放心下来。她高兴得不行，在屋子里团团转，和着手不停保佑着。

    宋恒虽然也很高兴，可明显就淡定很多，嘴角只是挂着笑，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很好，第一场开门红，后面安心好好发挥。”宋云娘夸赞道。

    宋恒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路考了过去，每次成绩都在前列。末场放榜的时候，全家人都放下手边的事，一同去等待。

    “第一！是第一，我弟弟是县案首！”宋桃儿激动的跳了起来，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觉得她失礼，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虽县试不过是第一场考试，并不算什么，可能过依然让人羡慕。更何况环河县出个人才不容易，又是这么年纪就拿了案首，更是觉得前途无量。

    当晚，宋家人就在家中好好庆祝，不过并未请外人。

    毕竟只是县试，若是太张扬未免太过轻狂，对宋恒的影响也不好，读书人还是要稳重些更为妥当。不过依然请来了高家人和范秀才一家人同聚。

    “咱们恒哥儿是个有厉害的，我瞧着考试的还有比我年纪还大的，结果都没考过恒哥儿！”高长海赞道，他们家连带整个家族邻居，就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现在瞧着宋恒这般厉害，与有荣焉。

    宋恒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过了个县试，府试都没开始，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拿第一的！”高长海道。

    王娘子满面春光，笑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范秀才教得好，若非范秀才尽心，哪有今日我儿这般。当初就是个乡下子，如今也是有那读书人模样了。”

    自从宋云娘跟范娘子一起做生意，并使得范娘子那边获利，还结交了不少贵妇人，对自己丈夫有所帮助，两家就越走越近了。

    范秀才本就看好宋恒，如此一来更是上心，加之还有乔骏毅送来的资料，更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宋恒身上。

    平常下课之后，范秀才还会给他额外辅导，也使得宋恒进步飞快，基础得非常牢固。宋恒自己也争气，非常的刻苦，在学堂里无人能及。

    被这般肯定，范秀才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依然平静的态度。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千万不可骄傲懈怠。从前我也收过天资过人的学生，有些人因自傲而耽误了。咱们环河县比起外头，还是有些差距，还需更加努力。”

    宋恒还未脱婴儿肥的脸很是认真：“多谢夫子教诲。”

    “你莫要忘了你干娘，你有今日最最该感谢的就是你干娘。若你不努力，最为对不起的也是他。”王娘子又道。

    宋恒又慎重的站了起来，朝着宋云娘鞠了一躬。

    “干娘于我的恩德，这辈子也不敢忘。”

    宋云娘笑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莫要总想着为谁，更重要是无愧于自己。”

    宋云娘不希望读书成了宋恒肩负全家的负担，王娘子是个好的，也正因为如此，受了恩惠总不忘提醒儿女。

    两个孩子都是知恩的人，可若老是这般，未免压力太大，过于谨慎微，生怕自己做不好。

    宋云娘想要帮他们，并不是为了图报，更希望是看孩子们越来越好。她不希望自己的友好，成为他们的负担，至多是动力而已。

    她也曾和王娘子沟通过，可她答应之后又忘了，宋云娘只能去开导两个孩子。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大家又是相熟的，席间宾主尽欢。

    酒席散后，宋云娘看着窗外的月亮，面色略带惆怅。

    乔骏毅如今又不知哪里去了，虽然隔三差五会收到他的信件，为了保密却并未透露行踪。自从两人坦诚之后，乔骏毅更加忙碌了，过年都不曾回家。

    从前也时常未见，可如今却变得难熬起来。

    县试没过多久，宋云娘便是带着宋恒和宋桃儿上路，准备前往府里参加府试。

    王娘子心里也是想要跟着去的，但是也清楚自己去那里也没什么用，还会让宋恒更加紧张，还不如留在家中守着生意。

    现在人手虽然多了不少，可依然非常忙碌，她和宋桃儿都离开，只怕是忙不过来。

    宋云娘如今经常出门，经验已经非常丰富，现在路上又是安全，所以也没有什么担忧的。

    带着宋桃儿，也是想带着她长长见识，宋云娘以后是算把县里的产业交给宋桃儿理的。她如今也有十三岁了，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开始相看婆家了。

    结婚是大事，虽然很多女子都是十五岁才成婚，可一般都会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相看和订婚。

    宋桃儿却是不急，她主动找王娘子和宋云娘谈过，她不希望自己太早成亲，而且还有招婿的想法。

    宋桃儿是个有主意的，王娘子虽然闻言很是惆怅，却也知道了也没用，就跟宋云娘一样，她自个高兴且能承担后果便好。

    王娘子自己也是有私心的，担心若宋桃儿真的出嫁了，以后这产业可就不好了。

    虽然还是自己的女儿，可到底出嫁了是以夫家为重。

    想明白之后，她也就不会勉强，不会着急着给宋桃儿找婆家。

    宋云娘则一直觉得宋桃儿与自己的徒弟肖富贵好像投缘，虽然现在还并不明朗，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可心底还是看好。

    不过两人现在都没有这心思，都属于事业狂人，每天都沉迷于学习之中。

    有时候宋云娘都感叹自己眼光专一，所收的徒弟虽性子各有不同，可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勤快刻苦。

    这是个优秀的品质，也只有如此才能学得更快。

    她收的几个徒弟，如今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炮制的基本功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一些药材的一些步骤可以参与炮制。

    宋云娘炮制的远志大受欢迎，事实证明，她炮制的药材品质极高，还不会再有舌麻木等不良反应，一度供不应求。

    如今有几个徒弟搭把手，她又将工序切割成流水线状态。每个步骤的负责人并不是固定的，会固定时间调换。这样一来，不仅使得效率更高，还加强了这些徒弟们每个步骤的练习。

    “干娘，这官道真的比回村的道好走得多，马车都没有那么颠簸了呢！”宋桃儿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透着稀奇。

    虽然她平日在外头已经是个能撑事的，可在家人面前，依然是一副女孩模样。

    宋云娘笑道：“快近府的时候，那路会更加宽敞平整。这条路从前因为匪徒大家都是绕过的，人走的少也就没有那么多坑坑洼洼。”

    如今不需要绕远路，去府里的时间节约了快一半。

    “多亏有乔叔！”

    宋云娘笑了笑，不由望向窗外，心中暗想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正想着，熟悉的马蹄声让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