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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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冬在家里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 第二天季海明开着新三轮,把季冬和常松年送回学校。

    正月十七日,星期一学校正式上课。

    因为宁泽中学是全封闭寄宿制,所以大家一般提前一天回校, 整理整理宿舍, 收拾收拾东西。

    季海明崭新油亮的新三轮“轰隆隆”开进来, 又“轰隆隆”开出去, 在校园里一路赚足了回头率。

    “怎样。”

    孔思莲跟身边的伙伴朝季家的新三轮努努嘴, 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没骗你们吧。

    孔思莲旁边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愤怒的大声:“季冬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玲玲, 你什么呢!”孔思莲佯装发怒, 板起脸对薛玲:“没有证据的事情, 怎么能这样自己同学。”

    “思莲, 你就是人太好了。”薛玲故意高声嚷嚷:“我这个人直, 最看不惯这种不要脸的货。”

    “好了好了。”

    孔思莲看到已经有人向她们这边看,神色不愉, 赶紧拉起薛玲,招呼其他几个人一起同去水。

    她希望薛玲这个大嘴巴把季冬的丑事嚷嚷出去, 但不能是自己也在场的时候。

    现在自己非但不能顺着薛玲的话, 反而要为季冬辩驳:“你们不知道,冬家里是农村的,日子穷。你别那么她。”

    她故意提高了一点儿音量,不止给薛玲听,更给其他好奇往这边张望的同学。

    孔思莲转过身去抿嘴一笑,自己是多么聪明善于借势啊。

    她心里为自己的急智感到骄傲,自己这样一,听在其他同学耳朵里,既维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形象, 又让不知情的同学产生好奇心,会主动去探究季冬这个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究竟有什么事。

    这可比自己圈子里的人主动费心去传播,来得更快更不着痕迹。

    居养气移养体,富养精神钱养美貌,季冬有了钱,买了护肤品,换下乡土气息浓郁的衣服。

    颜颂一见到季冬,抓住她的胳膊上下量。这还不算,还让季冬转了个圈。

    “季冬,你是什么仙女儿下凡!这才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你也可以啊。”季冬笑眯眯的看着颜颂。

    颜颂底子不差,五官秀气皮肤白皙,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如果能管住嘴迈开腿,狠下心减肥,绝对是个美人。

    “妞儿。”季冬轻佻的挑挑颜颂的下巴:“要不要跟姐妹儿一起美丽?”

    “好啊好啊,你教教我。”

    颜颂的心动在听了季冬第一阶段计划之后减少了一点点,听了第二阶段计划,又减少了一点点,听了第三阶段计划,颜颂彻底放弃:“我,我这样挺好的。”

    美丽的代价幼的我承担不起,没有美食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哈哈,好吧。”

    季冬并不强求。

    朋友的需要她会尽力帮忙,如果朋友暂时没有这个需求,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强加到朋友身上。

    季冬故作无奈的叹口气:“那我现在只能独自美丽了。”

    颜颂:“你是最美的!”

    “少肉麻,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才肉麻,谁跟你情人,我实话实。”

    事实证明,不止颜颂,所有的人都忽然发现,季冬怎么这么漂亮了?

    刚刚入学是那个瘦瘦农村来的土妞,个子也长了,皮肤好像也变白了,身上衣服既得体又漂亮,更别那双灵动的眼睛,现在越发美丽有神。

    她怎么会这么好看了?

    她怎么这么好看了?

    她的衣服哪儿来的,她买衣裳的钱哪儿来的?

    女生宿舍最不缺乏好事的人。有人偷偷开始留意季冬日常的吃穿用度。

    偷偷摸摸跟人,季冬摸脸的油自己在商场看到,二十块钱一瓶。

    引起周围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话的那个人也得意洋洋,仿佛变成了刺探到什么敌国秘密信息的伟大英雄,被众人围在中央享受自己的高光时刻。

    薛玲更是,在季冬根本不认识她这号人的时候,“嫉恶如仇”的公开表示与季冬决裂,耻于季冬这种被人包养的人为伍。有获得了同伴们的啧啧称赞。

    流言与绯闻总是传的迅速,特别是挑战公序良俗的桃色绯闻更是传的飞快。

    特别是流言的主角是季冬,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凭借自己得到无数荣誉的校园风云人物。

    大家急于找出她的黑点,更急于把她从“神坛”上倒,似乎如此便能证明:看!成绩不如她不是我能力不行,而是我不屑于走弯路!!

    人心如水,水无常势。

    流言如野火一般越传越烈,越烧越旺。

    季冬葵花课堂里的同学为她反驳,季冬的钱,都是写文章得到的稿费!

    “季冬的钱,听都是稿费。”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稿费能有多少钱。”

    “行动派”去翻了学校报刊室的报纸刊物,把学校里有季冬名字的刊物报纸都找出来,一笔笔的计算。

    算完之后理直气壮信心十足的给大家“辟谣”:“不可能!我算了,她的稿费根本买不起三轮车。”

    有了“理论支持”,刚刚被压下去的流言势头以更大的规模反扑。

    流言有它自身的生命力,渐渐的,依照不同的逻辑链有了不同的“分支”版本。

    有季冬是被学校附近卖衣服的老板包养的,不然为什么季冬身上的衣服总是他家的最新款。有季冬是被旁边理发店老板包养的,又一次我看到她在理发店里躺着让人洗头。

    有季冬是被舞厅里的家里有钱有势的混混包养的。有季冬是被胁迫的,有季冬是自愿的。

    也有人,听学校保安大哥,曾经查到过季冬半夜翻墙头,八成是出去做“生意”……

    孔思莲眼看着流言愈演愈烈,她从最开始的开心畅快,心里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演变到如今的程度,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孔思莲像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彻底释放出每个人心中潜藏的阴暗和恶意。

    她每天都绕着季冬走。所谓的做贼心虚,季冬不经意的看她一眼,孔思莲都要琢磨半天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是不是季冬听到了流言,是不是季冬知道是我做的了?

    不,应该不会。

    孔思莲心里暗暗给自己气,自己做的隐秘,连一开始都是点到为止,只是稍微做一点引导,从来没有明确过什么季冬被人包养的话。这些,全是别人自己想象的。

    对,我没问题!

    孔思莲不停给自己催眠,我什么了,我只是季冬家原来穷,现在买三轮车有钱了,季冬开始涂脂抹粉穿衣扮变漂亮了。我的难道不是事实。即便季冬来跟我对质,道理也全部都在我这边。

    季冬根本没有去和她对质。

    实际上季冬知道的很晚。这种流言蜚语,谁会巴巴凑到当事人跟前去。即便是常松年,也只是在背地里跟季冬坏话的人吵架、争辩,不会特意去跟季冬,平白让季冬添堵。

    季冬知道,还是薛玲没脑子,看颜颂跟季冬关系好,拐弯抹角问颜颂季冬的行踪。

    颜颂只是内向,她可不笨。

    一句两句反应不过来,被人问的多了,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季冬天天在学校上课,还能去哪里。”

    “那个,没有出过校门吗?”

    颜颂装作想了一会儿的样子,她心里确实在想,只不过她想的不是季冬去过哪里,而是在想薛玲问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到底有没有!”薛玲有点着急。

    颜颂在学校里几乎天天跟季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不容易瞅了个季冬被老师叫走,可以单独跟颜颂“聊天”的机会。

    待会儿上了课,还没问出什么来,自己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薛玲好不容易瞅了这个机会,可不想让自己无功而返。现在关于季冬的各种流言版本众纷纭,除了和季冬的维护者吵架外,流言里的各派也互相攻伐,都坚定的认为自己的才是最真实的真相。

    薛玲作为最初的“目击者”,认为自己有必要拿出实实的硬证据,对季冬究竟是被谁,被什么身份的人,包养还是自愿交易等等等等的问题做一个“标准回应”,减少内耗,统一口径去对付那些维护季冬的人。

    在薛玲眼里,老实巴交内向懦弱的颜颂,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看看平时跟在季冬后面那副跟屁虫的样子,只要恐吓几句,什么不都得倒出来。

    薛玲站起来,恶狠狠的训斥颜颂:“快!不信不信揍你。”

    颜颂咬着下嘴唇不话。

    她知道薛玲问这个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心里想要套薛玲的话,可想来想去,似乎怎么都不对。她怕自己了什么不合适的,反而让别人拿了把柄,再去攻击季冬。

    颜颂觉得自己太笨了,脑子不灵光,嘴也笨。季冬护了她这么多,到了季冬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想着想着,颜颂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薛玲心里烦躁,怕人看见她欺负颜颂,赶紧坐下压低声音:“我跟你聊聊天,你哭什么!”

    颜颂既不想理她更不想见她,索性直接趴到桌子上。

    薛玲见问不出什么,骂了一句,狠狠踢了一下颜颂板凳腿,不爽的走了。

    季冬回来,见颜颂在桌子上趴着,压到颜颂身上左右找颜颂的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颜颂瓮声瓮气的摇摇头,抬起头转过脸对季冬:“没有。”

    “怎么了?”

    季冬把颜颂的脸掰向自己,看到颜颂的红眼圈。

    “怎么?谁欺负你了?”

    “没有。”颜颂趴在桌子上的这一会儿,也想起来一些事情。谣言传的这么厉害,她多多少少听到点影子,但是因为太恶心她不想听,都被她有意无意的装鸵鸟忽略了。

    现在被人问到了脸上,颜颂既觉得自己跟季冬了平白让季冬难过,又觉得自己不跟季冬把蒙在鼓里不地道,想来想去,总归还是自己太废物,不能在季冬不知道的情况下让人家不传流言。

    颜颂越想越伤心,哭的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的跟季冬:“有人,背后传你坏话。”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季冬拍拍颜颂肩膀安慰她:“想开点,谁人背后不人,谁人背后无人。”

    季冬以为只是普通的同学闲话,直到班主任李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的对季冬为人要自重的时候,季冬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同学间,传起流言来竟这么恶毒。

    比成人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个扭曲丑陋的嘴脸让人看了想吐。

    “我没有干过她们的任何一件事情。”季冬:“那是诽谤。”

    “怎么所有的人都诽谤你?”李老师问:“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既然大家都这么,你是不是反思一下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哪里做的不好?”季冬冷笑:“我不该把人想的太好太善良!”

    “你这孩子。”李老师:“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我一个受害者,解决什么问题!”

    李老师被季冬杠的也有点冒火,学校里传出这样的事情,整个校园传的沸沸扬扬,万一传到社会上,影响多不好。他好心好意把季冬叫来问问情况,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你你没有,都是诽谤,你得拿出证据来啊!”

    “法律还规定谁主张谁举证,那些谣言有证据吗?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拿什么证据!”

    季冬快气死了,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下去,根本不想再听李老师毫无营养的教训,直接转身离去,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走的快没看路,走到拐角“砰”的装上个人。

    “干什么!”季冬情绪处在暴怒的边缘,根本不想对这个世界讲理,不管对错不论来人一架最好直接骂道:“你瞎啊!”

    “怎么了?”

    季冬定了定神,才发现撞上的竟然是齐北辰。

    “怎么了?”

    齐北辰哪里见过这样的季冬。在他眼里,季冬成天嘻嘻哈哈,所有的问题和困难都不放在眼里,似乎天底下就没有能让她皱一下眉头的事儿。

    “没事儿。”

    季冬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拐个弯绕开齐北辰继续往教室走。

    “心情这样还上什么课!”

    齐北辰不分由,一路把季冬拉到操场。

    “到底怎么了,你啊?”

    季冬坐在操场看台的台阶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这不是她的世界,她根本不想来这里。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这里的一切,她一直努力生活,努力适应,努力融入,努力交朋友,但她骨子里其实一直很害怕,很孤独。

    她不话,齐北辰只好默默并排坐到她身边。

    上课了,本就空旷的操场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季冬坐了一会儿,调整好情绪,:“我没事了。”

    不论怎样,生活都要继续。

    “季冬。”

    齐北辰刚刚坐在旁边,看着季冬弯腰弓起的后背,不知是操场的环境还是什么原因,他觉得季冬很孤独很孤独。

    “季冬。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有我、我们。”

    “嗯,我知道。”季冬脸上的难过散去了一点:“我也有很多朋友。”

    齐北辰陪着季冬又在操场上坐了一会儿,上完一堂课,季冬要回教室,齐北辰把她送了回去,转身回了自己的班里。

    逃课天王难得在教室露面,班里的狐朋狗友“弟”们立马围了上来。

    齐北辰还没问季冬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他的“弟”耳报神们迫不及待的跟他:“葱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嫂子可让人欺负死了!”

    “怎么回事儿,慢慢!”

    齐北辰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一半气的一脚踹翻桌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抄家伙!”

    “葱哥冷静冷静!”有个弟赶紧拉住齐北辰:“都是娘们儿!”

    齐北辰眼一横:“娘们儿怎么了?!你们去不去!”

    左右都有点犹豫:“咱这么多人……拦个娘们儿……是不是有点……掉份儿”

    “不用你们动手。”

    齐北辰只是想着人多点震慑能力更强,季冬受欺负,别人谁想动手都不行!必须、只能,是自己给季冬找场子!

    薛玲跳的最高蹦的最欢,被“弟”们当成了最坏的坏蛋报告给了齐北辰。但弟们不知道薛玲的名字,只知道个模样,是短头发咋咋呼呼跟孔思莲经常在一起的。

    没有名字班级,齐北辰领着一大帮子人等在教室回宿舍的路上。

    孔思莲、薛玲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过来。

    “哎,你!”

    齐北辰一脚踩在路边的石台上,身子前倾,左胳膊压在膝盖上,伸出右手对着那几个人招了招手。

    孔思莲脸上一片滚烫,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齐北辰指着薛玲:“你旁边那个。”

    “我吗?”薛玲顺着齐北辰的手指看了看,点了点自己询问。

    “对。”齐北辰笑着勾勾手指:“你过来,我跟你句话。”

    孔思莲看齐北辰竟然叫薛玲不叫自己,这里面他应该只认识自己啊,到底有什么事情?

    孔思莲心里砰砰乱跳,思绪纷乱。

    薛玲心里也在猜测,还有点激动。

    齐北辰竟然找我话?齐北辰竟然找我话。

    薛玲走到齐北辰面前,激动和紧张,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咧的有多大。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薛玲脸上。

    齐北辰抖抖手:“找你就是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