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川的选择

    “米朵, 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赵桦川有些纠结的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衣服。

    米朵抬头量眼前单薄瘦弱的男孩，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本来已经变得随意不拘束的桦川突然又紧张忐忑了起来, 她猜测对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她静静的望着他，等他慢慢平复心情和自己继续下去。

    桦川的心情也一上一下的不停翻滚，到了嘴边的“借钱”两个字什么都没办法吐露出来！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花嫁帮忙, 上午做毕业设计, 下午帮忙摄影拍照, 还和米朵学会了几款简单的插花与花束包装。一日三顿饭在华婶的精心料理下, 他已经明显感觉自己的体重在上升, 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都那么顺心，他甚至想一直就这样在“花嫁”待下去。

    自己的毕业设计主题也受“花嫁园艺”布局的影响, 算以此为原型来创作一个充满了花香与阳光, 会带给人温暖和朝气的花园庭院。

    可就在昨日傍晚接到家里的电话，父亲突发脑淤血住院，急需手术费用。家里的妹妹哭的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桦川的家乡在甘州, 家境清贫，家里只有一个父亲和高中毕业的妹妹。母亲去世早，父亲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将兄妹两人抚养长大。自己和妹妹只差一岁, 为了上大学, 妹妹主动放弃学业, 父亲也将村里能借到的钱借了一个遍才将将凑出他第一年的生活费。

    S大是全国排得上号的重点院校，有国家助学贷款政策以及自己勤工俭学，他这才撑完这几年的学业。

    有时候赶上节要连着几份工，就是想着趁假日多挣些给家里寄回去，好让父亲偿还之前的债物。

    眼看自己就要毕业了, 只等回到家乡找一个教师的工作好好回报父亲和妹妹，大家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谁想到就出事了呢？

    医生脑淤血手术费最少十万，后续的治疗费也都不是少数，妹妹根本拿不出这笔钱，自己这些年寄回去的钱都还了债，东拼西凑也不过借了3万元钱，手术费交不上，父亲随时都可能没命。

    桦川就是一个十分敏感内向的性子，在学校中也是一个透明。

    同学间的聚会和活动参与的都很少，再大家都是学生，能借到的钱也十分有限。

    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只能找米朵了，可米朵的花店也刚刚开业，业绩虽然尚好，一下子抽出7万元的资金这也非常不易！

    如果米朵也拒绝了自己，那父亲的命又该如何是好？

    这些压力与困难全部压在了桦川一个人的身上，“借钱”两个字就像一把随时会掉落的扎刀，晃晃悠悠的让他害怕！

    桦川既觉得自己身无长物一时半会儿无法偿还这笔借款有些羞愧，又怕遭到米朵的拒绝老父亲一命呜呼十分恐惧，他心情就这样上下翻滚。却怎么都没法张开嘴将“借钱”这两个字吐露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他咬咬牙将本性中的怯懦强压下去，用这20几年积攒出的全部勇气，终于了出来，“米朵，我父亲脑淤血急需手术费用，妹妹在老家筹了3万还有7万的缺口，你看能不能借我这七万块钱。我可以给你借条，把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全部压在你这儿，只要过了这一关，我免费给你工还债，哪怕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米朵知道桦川肯定遇到了问题，没想到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银行卡查询余额，之前母亲节大赚了一笔，可她也花销了一些钱改善居住环境，不知道还够不够七万！

    还好，电子银行上显示71142元！

    她二没直接将这笔钱转到了桦川的账户上，为了正规经营她与华婶、许丰、桦川、萌萌都签了用工合同，她们的银行账户她都有记录！

    桦川看米朵低头翻找手机，以为米朵故意回避，心里先凉了半截。他的身躯有些发抖，脚步都踉跄了起来，明知道不能怪米朵，可即将失去父亲的恐惧，找不到钱对自己的失望和责备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个不稳就坐在了地下。

    米朵刚将钱转到桦川的账户，想告诉他，却发现对方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坐在地上，她赶忙起身将男孩搀扶了起来！又是灌水又是扇风，可桦川的情绪仍然十分激动，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儿他却哭得像一个孩子。

    “你别着急，我将钱转到你银行卡上了，一会儿买张机票赶紧飞回去，先把钱转给你妹妹，让老人家把手术做了，治病要紧！你可要挺住，我还指着你料理完家事回来给我帮忙呢，别到时候把自己拖垮了，让我的钱水漂。我所有的家底可都给你了！”

    桦川正悲伤的不能自己，却听到了米朵上述一番话，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米朵这是同意借自己钱了？父亲有救了？

    无数话涌到嘴边，却知道这些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扶着藤椅起身给米朵鞠躬90度，转身就跑！

    “哎，缓缓再走呀！”

    声音未落人影却走出去好远！

    桦川回到学校向导员请了长假，临走前写好了欠条，并将自己的学生证一起让萌萌转交给米朵。

    没舍得买飞机票，火车转火车在转客车，颠簸了18个时终于赶到县医院，妹妹看见自己出现后一下子冲到自己怀里。

    原本高挑漂亮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生活磨得憔悴不堪，指腹厚厚的老茧，洗的发黄的衬衣，毛躁枯黄的头发、充满血丝的眼睛，这哪里像是一个20岁的年轻姑娘。

    自己在外念书负担全都压在了年老的父亲与单薄的妹妹身上，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撑起这个家，做一回家里的顶梁柱！

    “叶子，爸爸怎么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发脑淤血了呢？”

    哥哥的到来，让桦叶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的害怕和恐慌也稍稍退却。

    “爸身体一直就不好，最近正赶上夏收，为了多挣点钱他接了好几个帮忙收割的零活，夏日天又热，别人都在休息他却在赶工，等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栽倒地里不知多久了！送到县医院检查人脑淤血，让通知家属做手术，咱们钱也不够，就一直住院靠各种设备维持着呢！

    后来你给我了钱，医院给排上了手术日程，爸已经进去3哥时了，医生还没出来，我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兄妹两个互相依偎着，彼此汲取温暖、努力安慰对方老父亲会没事的！

    又过了两个时，医生出来了，兄妹两一起围上去眼巴巴的瞧着医生，等待结果。

    “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被发现的时间太晚，送医院后又没有立刻做手术....请家属节哀，你们进去看看他吧！”

    “爸----”叶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让桦川一个激灵从迷雾中回到了现实，父亲没了？父亲没了！

    接着就是老父亲的身后事，兄妹两个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转了出去，卖了5万元钱，偿还了乡里乡亲的借款，又办了丧事，手里的钱还剩下1万多一点。

    桦川算将妹妹带在身边，工也好，补习也好，总之自己要承担起做兄长的责任，代替父亲将这个家撑起来了。

    离开家乡那一天，阴雨蒙蒙，这个承载着他们所有乡愁和记忆的地方越来越远，脚下的路终究是要靠人去闯、去走的！

    与桦川离家多年在外念书相比，桦叶的内心有着向往与担忧，她既向往着山村外面那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也担忧自己什么都不会将成为哥哥的拖累。

    父亲在世时就了，“我们老赵家就出你哥哥一个大学生，我这辈子一定要把他供出来，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只是可惜了我的叶子，爹能力有限，否则叶子也会上学，考个女状元的！叶子呀，怪就怪爹没本事，穷，供不起两个人，你帮着爹爹咱们一起供着你哥哥，等他将来出头了在报答你！啊？”

    桦叶没想过要哥哥报答，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像所有村里的阿嫂，阿娘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辛苦劳累也攒不下两万块钱。将来找个男人，生几个孩子，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不甘心吗？可能吧！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父亲意外去世，哥哥却要带着自己走出去，去看看那个自己梦想中的花花世界…

    坐在火车上，桦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米朵了一个电话：“老板，我正回来的路上！”

    “桦川？你父亲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对面女孩浓浓的关心隔着千里的距离通过话筒传递到耳边，似乎头顶的阴霾都驱散了不少。

    “父亲没抢救过来，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话筒中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对不起！请节哀！人都有生老病死，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活得精彩了你父亲的再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谢谢！我将老家的房子卖了，还完村里人的欠款还剩下1万左右，不过我把妹妹带来了，这笔钱算暂时安顿她用，我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嗯，我知道，你的欠条我收到了，咱们慢慢还，你不是要为我工还债吗？别想躲赖，这几天又开发了新项目正缺人呢！哎？刚听你你妹妹也来了？姑娘有多大？成年了吗？”

    “哦，我妹妹今年21了！”

    “咱们花嫁一直算招一个园艺助理，之前也来了几个应聘的，但是我都不太满意，不行让你妹妹过来试试吧！工资一个月2000，包吃住，我这边还有一个宿舍！”

    桦川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心善又温暖的老板能叫自己遇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好！

    他唇角哆嗦了半天，只出了一句“谢谢”

    挂掉电话，桦川看着妹妹：“叶子，哥给你找了个工作，就是借给我钱的花嫁园艺店老板，叫米朵，她听了父亲的事还有你的事，想让你去她店里工作，我也在哪工，咱们兄妹两一起有个照顾！”

    “哥哥，你们老板真好！”

    “是啊，她是个好人，叶子，以后咱们好好替她干活，手脚勤快点，多学点本事，也算是报答她的恩情了！”

    “哥，你放心，俺手脚勤快，肯定好好干，一定好好报答老板的恩情，不给你丢脸的！”

    米朵还不知道自己的7万元钱招来了两个绝对忠心的属下，花嫁未来的首席设计师和花艺师不知道有多少猎头曾花费百万挖墙脚都挖不走，当初也不过就是一个7万元的借款招揽来的！

    所以人间自有真情在，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爱情，于事业上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