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结局下 【 囚爱成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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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 您这是什么话!您现在走,只要条子抓不到您,就还有机会...”阿昆回头看着后座的男人, 从他颓败的神色里, 看出他的放弃。

    警车鸣笛的声音在山间盘旋,红蓝交替的光不断在林间闪烁。

    阿昆急道:“先生,我们走吧!”

    “不了, 粹粹还在里面, 我得去找她。”商琛推开车门, 在警车呼啸声中逆行, 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央。

    在那个竹楼里, 商琛见到手握对讲机,慌张不安的女人, 他咧开唇角冲她笑了笑, “老婆,有人来救你了。”

    女人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她浑身发抖, 知道这座竹楼已经被警方围住,但在这个当口,她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泪水从她眼尾断了线。

    商琛伸臂将颤抖不已的女人拥入怀中, 轻拍她的后背, 沉声安抚道:“你赢了,粹粹,你赢在我爱你,赢在我舍不得。输给你,我心甘了。”

    “你都知道, 是么?”她看透他的冷静,这绝对不是正常反应。

    他松开她,轻抚她侧颜,墨眸眷恋不舍的凝睇他,不想错过现在能见到她的一分一秒。

    这一切他早都安排妥当。

    她见不到警察,他带她来见警察,他把地下厅的密码给她,让她人证物证具在。

    他给她和那个卧底交流的时间,他们的话通过她脖子上的项链——那个窃听器,一字不差的进入他心里。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亲手将自己送上囚徒之路。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把孩子生下来。”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牵起她的手走向竹楼门后,站在她背后,笑着送她走,“走吧,粹粹,出了这个门,你就安全了。”

    如果她能回头,一定看得到他眼眶里的泪光,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即使此时此刻,他已经穷途末路。

    她战栗的握住门把手,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身后传来男人深沉的嗓音,他舍不得,咽下喉间所有苦痛,缓缓阖眼,嘶哑道:“粹粹,好好过下去,别忘了,死刑前来监狱看看我,别让我死不瞑目。”

    黎粹能坚持的精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因他这话,她齿关不停地发颤,全身抖得不行,唇瓣咬的血红,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一步。

    从她身侧,男人伸出大掌握住她攥紧门把的那只手,他在成为囚徒之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为她开门,还没等黎粹有所反应,背后一股沉而决绝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

    警察见到竹楼开门,全体举枪冲上台阶,实施抓捕。

    “粹粹,走,跟他们走。”他将她推到跑过来的警察手里,见到两个警察带她离开,俊颜突然浮现从容不迫的淡笑,在她身后道:“别哭,这是我欠你的。”

    警察们错过她身侧冲进竹楼内屋时,刮起的风丝吹在她湿润脸廓上,她双腿止不住颤抖,低着头泣不成声。

    坐上警车前,她抬起头仰望星空万里,用细若蚊喃的嗓音问身边的警察,“他会判死刑吗?”

    “什么?”警察没听清她模糊的话语。

    她摇摇头,没再多问。

    这璀璨无垠的万里星河已经给了她答案。

    后来,那个男人判了死刑,缓刑半年执行。

    法院下来通知的当天,她和父母坐在妇科医院里的走廊外,手里攥着一张人工流产手术的挂号单。

    “下一位,黎粹,请做好准备手术。”护士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走廊里,这回音撞在四周冷白色的墙壁上,好似能穿透皮肤和羊水。

    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晃神驻足,清晰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那么鲜活,那么富有生命力。

    她心一横,抬步朝着手术室走去,身后传来父亲叫住了她,关切的呼唤,“粹粹,爸相信你,做任何决定都别让自己后悔。”

    “粹粹,你是一个好孩子。”黎母心疼女儿,眼圈一红,“妈也相信你。”

    许久,她捏紧手里的手术单,鼻尖酸红,毅然决然的转回身,拉起父母的手臂,道:“走,爸妈,我们回家。”

    黎远廷眼含热泪,道:“好。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回家了。”

    无论如何,你要相信。

    人间,善良即是正义。

    ————

    十年后。

    秋风萧瑟,公园石阶上坐着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俊眉朗目见是似曾相识的孤冷。

    刚才他和母亲在派出所吵架了,因为他把想拐他的人贩子拐到了火车站,还被那个差点被他拐了的人贩子报了警,让警察叔叔抓个正着。

    母亲让他道歉,他跑了出来,他只有十岁,以为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世界,连他的母亲都不能。

    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沧桑的身影,如一道暗色系的高山,矗立在少年的面前。

    男人伸出粗粝的大掌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一张口便是难听的粗哑声,那声带好似被锯齿磨过,带着训诫的口吻,“子,怎么了?”

    “您真的是我父亲吗?”少年困惑的抬起眼,他们昨日见过面,这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当时还半信半疑的给男人出了道题。

    心理医生用来测智商的题,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普通人,但结果,男人比他得出答案的时间更快。

    男人轻笑,“你昨天不是测过了?”

    “那您为什么不和我妈见面?”少年余光扫到慌慌张张跑进公园的母亲,面不改色的和男人话。

    男人半蹲在少年面前,在儿子面前毫无防备道:“还不到时候。”

    话音刚落,一位温婉的美妇人焦急的跑过来,在男人身后道:“抱歉,我儿子乱跑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脊背一僵,听到身后的声音动不敢动。

    少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背起书包走到母亲身边,冷静的为他们介绍。

    “妈妈,这位叔叔是我爸。”

    ——

    我叫黎罪,罪恶的罪。

    但我母亲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含义是离罪,远离一切黑暗罪孽的罪。

    我不算一个正常的孩子,没人能走进我的世界。

    班主任曾经让我们回家写最讨厌的人事物,我写的是,我最恨不聪明的废物和自作聪明的蠢货。

    结果,班主任叫我母亲到学校,可惜的了一句,“黎罪妈妈,黎罪是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好,可孩子的心理健康更需要家长重视。”

    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面孔,我更讨厌多管闲事的普通人,比如这位班主任。

    但我妈,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却用尽所有努力让我感受这个世界的明亮和温暖,我看得到她的善良,就愈发好奇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和外公外婆对于父亲的一切绝口不提,他们带我离开了家乡,来到另一座城市定居。

    我的自闭症很严重,母亲辗转找过很多国内权威的心理医生,那些医生都对我母亲:“黎罪妈妈,黎罪的状况很特殊,你的儿子是个天才,他不喜欢和外人交流的原因,是他从心里本能的排斥我们这些普通人,他认为我们无法理解他,您的家族或许他父亲的家族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可以和他沟通。”

    有,十岁那年,当我第一次见到刚从国际重刑大狱出来的父亲,我才明白,同类的重要性。

    我和父亲很像,他给了我血脉,连同他冰冷孤寂的世界也遗传给了我。

    我爸姓陆,我我应该叫陆罪。

    父亲不重要,他在监狱里待的时间太长,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他跟着母亲的姓比跟着他好,比他干净。

    我查过我父亲蹲过的国际重刑监狱,那是马来国旁一处四面环海的岛,犯人来自全世界,个个堪称人间恶魔,罪大恶极,但在服刑期间,九成九以上的犯人因为难以忍受里面非人的折磨跳海自杀。

    十年来,只有八个人熬过服刑期出狱,我父亲是其中之一,也是八个人之间服刑期最长的人。

    我问父亲当初为什么不判死刑?

    父亲,是死刑,但在死刑执行前,国家因为一起涉及近百亿的贪腐走私案焦头烂额,警方苦于抓不到证据,才找到监狱里的他,希望利用他的智商破案,提出的条件是免除死刑,送他去马来岛上的国际重刑监狱。

    “他们没想到您能活下来。”我不相信父亲看不出他们的目的。

    父亲只是笑了笑,用损伤极其严重的声带粗沉的道:“爸也没想过。”

    对于里面的人,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父亲受损严重的声带,右手被切断的拇指,左脸狰狞的刀疤,都证明了那个监狱和地狱无异。

    我想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和国际重刑监狱相比,死刑是更好的选择。

    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父亲珍藏的结婚证,那本结婚证的红漆表面皱的发白,里面内页血迹斑斑,还能隐约看到父亲以前的名字,我才知道父亲原来不姓陆,才揭开属于他和我母亲之间的那些过往。

    我问父亲,“您想活着,是因为把结婚证带进监狱了,是吗?”

    父亲粗糙的大掌揉揉我的脑袋,什么都没,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我猜对了。

    父亲不是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是因为这本结婚证,他每看一次就犹豫一次,在经年累月的犹豫中,他撑过了地狱般的十年。

    “您不是罪的囚徒,您是爱的囚徒。为了母亲的正义,您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我不理解父亲的行为,“感情不应该是您的弱点。”

    “儿子,等你长大就懂了,感情才是人的弱点。”

    “可母亲她不爱您,直到死她也不会原谅您,更不会和您葬在一起。”

    “也好。”父亲卑微的笑了笑,“爸不干净,别让我脏了她的黄泉路。”

    母亲她不爱,不原谅,一开始她拒绝见父亲,也拒绝让父亲见我。

    外公外婆也不喜欢我父亲,我记得那年寒冬天,西装革履的父亲在楼道跪了一天一夜,差点上了社区新闻,外公怕影响不好,才开门让父亲见我和母亲一面。

    再后来,父亲去了东南亚发展,为了我和母亲余生无虞,他改名换姓之后东山再起。

    然而父亲的身体已经在那十年的重刑监狱里早就熬坏了,他这辈子余下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母亲活着。

    “爸,妈不爱您。您...不值得。”看着父亲夜以继日的工作,我不止一次这么劝过父亲。

    “胡!你懂什么!”父亲脸一黑,怒汹汹的像头发燥的雄狮子,“再让老子听到你胡扯,你就去给老子关禁闭!”

    其实,父亲还是在乎的,他明知母亲不爱他,却不允许别人出来。

    我二十岁那年,父亲死于全身器官衰竭。

    他为了母亲坚守的善良将自己送进监狱,用十年去赎给母亲的罪,又换了十年还母亲的债。

    按父亲自己的话来,他早就该死了,只是现在,可以死得瞑目。

    父亲的骨灰盒入墓园那天,雨下得很大,母亲穿了一身黑旗袍静默了许久,不许别人给她伞。

    我不知道这辈子都不会爱父亲的母亲会不会哭,但即便会,泪水也会伪装在雨水后面,毕竟母亲坚韧了一辈子,怎么会在父亲的墓前卸下强硬。

    多年之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

    母亲也去了,她老人家是在梦里睡着走得,去的很安详,手里还攥着一张纸。

    那是父亲留给母亲的遗书。

    我想,母亲那天大抵是哭过的。

    最后,我遵从了父亲的遗愿,将母亲的墓碑立在他后面,父亲这样既不会脏了母亲离开的路,他还能成为母亲的指路人。

    因为父亲给母亲的遗书里写了一句。

    生生死死,都宁愿成为爱的囚徒。

    作者有话要:  对不起

    这已经是我能写出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