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背景故事的徐徐展开——
铃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二测时期的本丸, 比一测时期的要诡秘得多。久世徒花就是一个喜怒无常, 又刚愎自负的美丽女人, 她阴阳术出神入化, 几乎渗透了本丸的每一个角落。
她监控着每一个人。
万物都随着她的心意运转。
甚至, 铃音还听,在本丸之外, 久世徒花也操控着很大的一批势力。哪怕是三日月宗近仍旧对她冷冷淡淡,久世徒花仍旧是很多人的世界中心, 无数人围绕着她旋转。
即便如此,铃音仍旧出现了意外。
她唯一的继承人,久世铃音,被喂了一碗毒|药。
经过几天几日的抢救,久世徒花总算用精湛的医术,以及神鬼莫测的阴阳术将铃音从死亡边缘上抢救回来。如果,三日月宗近是第一个不如她心意的存在,那么久世铃音, 毫无疑问,是第二个。
久世徒花既没有母爱, 也很讨厌生孩子。
生下铃音, 已经是她对于久世家的“责任”,忍耐的极限, 她没有那么喜爱铃音, 但如果有人僭越了她的权威, 才是久世徒花无法忍受的。而久世徒花一怒,就是一场席卷了整个本丸的血洗。
那几天,连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色。
这姑且也算是……铃音第一次见到其他族人。
毒|药事件的主导者,也被挖了出来——那是久世徒花的弟弟,一位叫做久世藤助的青年,据是个性格懦弱毫无才华的人,久世徒花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过。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抓住了久世徒花布下的罗网的破绽,怎能让久世徒花不暴跳如雷。
久世藤助被吊起来,被得血肉模糊。
数十个久世家的老人为他求情,姑且才让久世徒花绕过久世藤助一命,她拆下吊着久世藤助的麻绳,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青年跌倒在地上,宛如一条狗,趴在久世徒花身前。
久世徒花用鞋挑起他的下巴:“身为垃圾,就应当遵守垃圾的本分,知道了吗?”
“是……”
久世徒花的脚重重地踩上了藤助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沾着泥土的痕迹之后,她嫌弃地将藤助一脚踹开了,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带着你的命,滚吧。”
久世徒花再也不看他一眼,走了。
铃音倒是很好奇,只不过,整件事情就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侍女抱着她离开了——最后一眼,铃音只看见那个叫做藤助的青年,在泥地里蠕动着,鲜血从他身边散漫开来——四周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人胆敢于扶他一下。
久世徒花的威名,可怕至此。
……
“真像是她的作风……”
三日月宗近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那次意外相遇后,铃音就很喜欢找三日月宗近玩耍,他和铃音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从来不用古怪的眼神看铃音。
也不毕恭毕敬像是被设定死的程序。
虽然这么显得很过分,但虽然本丸久世家族人丁兴旺,但所有人加在一起,甚至包括那位久世徒花在内,合起来的人性,恐怕还没有三日月宗近一人多。
他比谁都更像人。
……就是总忘记铃音的名字,这点让人恼火。
可每次三日月宗近笑嘻嘻地对她道歉的时候,铃音又根本做不到对他生气了。就像是三日月宗近自己宣称的那样,他确实是一个健忘的老人,昨天过的话,今天就忘记了。
不过铃音也很寂寞。
三日月宗近作为整个本丸里,她唯一一个得上话的人,她也不介意一遍一遍地和他重复那些话,后来这个细节似乎被三日月宗近发觉了,他开始教铃音话。
“你下次见到我,就这么和我话。”
“嗯。”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是最美丽的一把剑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啊哈哈哈。”
“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是最美丽的一把剑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啊哈哈哈。”
看见铃音咿呀学舌,甚至连最后一顿一顿的哈哈哈声都学出来了,三日月宗近又笑得前仰后翻。他伸手揉乱了铃音的头发:“姬君最厉害了。”
“……姬君,最厉害了。”
铃音抬着头看他,满眼都是深蓝色头发青年的微笑。
虽然外表不太明显,很快铃音就发现,三日月宗近其实是一个话唠,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将过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灌输到铃音的脑海里,他偶尔会飘落的樱花花瓣,破晓而出的太阳——但更多的,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他这里曾经有很多短刀孩子,会在草坪上捉迷藏,懂事的还会给他捶背。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和他一起喝茶。
哦,对了,虽然他是最美的刀剑,但并不是没有出过阵哦。有一段时间,主人最喜欢派遣他……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铃音忍不住捅了捅他:“然后怎么样了?”
三日月宗近转过头来,他眨了眨眼睛,柔软而澄澈的目光就落在了铃音身上,显得很是茫然:“然后什么,我之前了什么吗?”
铃音没好气地戳他。
他总是这样,突然忘记了自己要什么,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铃音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这混蛋故意装出这样的表情来逗弄她。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铃音才发现,三日月宗近是全部都忘记了——
他越来越少的教铃音话。
甚至偶尔,铃音重复过三日月宗近过的话的时候,三日月宗近还会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他很聪明,有各种岔开话题的办法,还会请铃音吃他的茶点。
原本,铃音也被这样完美地瞒过去了。
但疏漏出现在……三日月宗近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用怎样的借口糊弄铃音了。那天,当三日月宗近第三次用一模一样的词道歉后,将茶点递给铃音后,铃音爆发了:“够了,我已经吃过了两次了。”
她首次遇见,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抱、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
三日月宗近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这种沉默对于他是不同寻常的。铃音总觉得,他像是面对再可怕的难关,也能轻松愉快地笑起来的男人——像是一切都不足一提。可最终,三日月宗近也只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老年痴呆了!”
铃音:“……”
铃音:“喂喂!你好歹也多关注一下你自己吧。”
“我有很关注啦。”三日月宗近想了想,最后,“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人类就这样,人生到了最后,一件一件地将往事想起,再一件一件的又全部都忘记,到了最后,就像是一个圆圈,他又宛如一个新生的人来到人间了。”
铃音:“……”
的不太客气,她有点无法理解对方的乐观。
“况且……”
三日月宗近托起了下巴,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永开不谢的樱花——毫无疑问,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现状,都是久世徒花的功劳——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他深蓝色的瞳孔里,盛着一轮弯月:“……铃音就是我的记忆啊。”
“我重要的一切,都被铃音记着啦。”
三日月宗近歪着头,对铃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却惹得铃音红了眼眶。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又哄孩子去了。
铃音抽噎地问他:“你恨她吗?”
“谁啊?”
“我妈妈,久世徒花。”
三日月宗近摸了摸她的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笑盈盈地:“久世徒花啊,我当然不恨她啊,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哦,对了,如果我哪天忘记了,记得把这句话再告诉我。”
“……好。”
关于久世徒花的话题,就这样截然而止。
不过,铃音也没想到,这也是她在久世徒花临死前最后一次谈论到她——或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样的女子会死,她仿佛日月般横亘在天地中,从来没有人能想象,日月崩塌。
然而她死了。
铃音目睹了整个过程,那位美艳无双的女子,穿着一件华丽非凡的振袖,站在月光下,轻歌曼舞。她的外貌是那样美,身姿是那样曼妙,曲调悠长而婉转——几乎让人生出此曲只配天上有的错觉。
她吟唱道——
“花虽芬芳终须落……”
衣袖回旋,月影浮动,暗香袅袅。
久世徒花踮着脚尖在屋顶上旋转,仿佛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幻梦,她的歌声也随着舞步反复旋转,浮动,令所有听到歌声的人都心生悲怆:“人生无常,岂奈何……俗世凡尘,今朝脱……不恋醉梦,免蹉跎……”
曲调一遍一遍地回旋。
铃音对上她母亲的面庞,长大了的铃音也是出色的美女,但和久世徒花比起来,却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她是能够美到掀起世间战争的女子,因为太美太梦幻,反而太不真实了。
然后这场幻梦,就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谁也不清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久世徒花好像只是脚滑,也好像是奔向月亮的纵然一跃。她跌落到地上的姿态也是极美的,仿佛樱花花瓣跌落湖水中。
轰然作响。
鲜血四溅。
自视甚高的久世徒花就和一个凡人一样,不一会儿鲜血就流淌开来,像是怒放的花。她死了,就这样摔死在了三日月宗近面前,青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表情还带着一点茫然。
久世家族的人很快赶过来。
然而他们谁都不敢贸然靠近,最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她……死了?”
老人抬起头,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
这种茫然很快又变成了慌乱,飞快地从慌乱变成了恐惧。他们彼此巡视着,无声地躁动着,直到第一个愿意主持大局的人站了出来——是久世藤助,他脸上还留着一块鞋印般的疤痕,非常鲜明。他扭曲着脸,鞋印也在他脸上抽动着,他用狂热的语气对所有人:“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刀剑付丧神,害死了家主!”
“为家主报仇!”
“杀了他!”
面对躁动的人群,三日月宗近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环顾一周,然后低头摸了摸地上的血迹——他看着久世徒花,动了动唇,像是在什么。
只有铃音看清了他的口型。
三日月宗近在问。
他问久世徒花——你是谁?
三日月宗近抬头看着所有人,他没有任何话,但铃音已经猜到了他想的了。三日月宗近想问:你们又是谁?
终于——
久世徒花在他身上刻下的咒印失控了。
铃音抬头看向天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天空那轮明月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一层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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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又到了一如既往的……
猜本卷男主是谁的游戏了,友情提示,这次可没有上一卷那么明显啦!
顺带给爷爷的记忆力点蜡。
爷爷: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