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约会, 其实是凌栉风临时决定的。

    凌云娱乐最近开了一个3A级影视项目，这是自去年电影《飞行距离》票房破纪录后凌云娱乐的首个3A级项目，各家经纪娱乐公司和演员们为了里面谋求一个角色都快破了头,章颜就是其中之一。

    她入行五年，被誉为国民女神, 出演的几部电视剧都有着不错的收视率，但电影圈向来高贵，关系又盘根错节复杂得很，章颜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就拜托凌栉风帮忙。

    他和章颜认识多年，关系一直以来都还不错，就顺口在选角团队面前提了一句, 最后章颜定下出演女二, 为此，章颜一直要请他吃饭以表感激，还专程到他办公室来了一趟，送了几份礼物过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章颜对他有意思，可他总是意兴阑珊。

    一来凌云集团的事务繁忙, 他没什么时间和心情去约会；二来，章颜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太美艳、太富有侵略性了。

    可自从而立之后，家里的二老一直在唠叨, 逼着他相亲谈恋爱，再拖下去，他怀疑老太太可能会把他晕了下药, 随便找个女人生米煮成熟饭。

    所以，章颜昨天又电话来的时候，他就同意了。

    也是时候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把记忆中的那个人彻底地丢在脑后了。

    “有点事情耽搁晚到了，抱歉。”凌栉风看了看时间，迟到了五分钟。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到，”章颜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姜玖身上，“这位朋友是……”

    “我叫球球，”姜玖脆生生地道，“阿姨，你长得好漂亮啊。”

    章颜笑了起来：“谢谢朋……”

    “不过没有我妈妈好看，”姜玖很自然地转折。

    章颜的笑容僵了僵：“朋友眼里当然都是妈妈最漂亮。”

    姜玖一脸困惑地盯着她的眼睛：“阿姨，你眼睛上都是用彩色笔画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在脸上画画啊？是因为原来的不好看吗？”

    一口气憋在了章颜的胸口，快要出不来了。

    这是她为了这次约会特意花了一个多时让造型师画的妆，是时下最流行的，居然被这个家伙成是画画，还被内涵了一句，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但是，这是凌栉风带过来的孩子，她又不能甩脸色，只好大度地笑了笑：“那是化妆，不是画画，你还太了，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好吧，”姜玖拉了拉凌栉风的手，“爸爸叔叔，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呀？”

    “什么？”章颜脱口而出，惊疑不定地看向凌栉风，“爸爸……叔叔？栉风，她是你的什么人？”

    凌栉风磨了磨牙，很想给姜玖一个爆栗子。

    让她不能叫爸爸，她就给他搞出个“爸爸叔叔”，很会曲线救国嘛。

    “朋友的孩子，暂时帮忙看一会儿，”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别介意。”

    章颜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纳闷凌栉风怎么会有这个耐心替朋友看孩子，但她知道凌栉风讨厌女人啰嗦，也就不追问了。

    只要不是凌栉风的孩子就好，别的都无所谓。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今天难得的约会多了一个电灯泡，情调和氛围就大大了折扣。

    “当然不会，她还挺可爱的。”她违心地夸奖了一句。

    在餐桌旁落了座，凌栉风让服务生拿来了儿童专用椅，把姜玖安排在了他的身旁。

    餐厅的服务倒是挺周到的，为姜玖专门配了一套儿童餐具，还特意送上了一份儿童菜单。菜单上的照片都很好看，应该都很好吃，姜玖砸吧砸吧嘴，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儿，很有礼貌地问：“爸爸叔叔，我可以点了吗？”

    凌栉风点了点头。

    姜玖立刻兴奋了起来，手指在菜单上点来点去：“这个、这个……那个也要，球球全都要吃。”

    凌栉风一看，点的都是零食和好玩的东西，什么南瓜蛋羹、薯条、草莓蛋糕……他断了姜玖的幻想：“不行，给她来一碗意大利肉酱面，把薯条去掉，来两只芝士焗虾和一只鸡翅，草莓蛋糕只能饭后吃，不好好表现就没有。”

    姜玖嘟起了嘴：“爸爸叔叔真气。”

    “就这样。”凌栉风一把收起她的菜单还给了服务生，“对了，给她加个围脖。”

    章颜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明明是她和凌栉风的约会，怎么关注的重点成了这个女孩了？

    前菜很快就上来了，她耐下心来和姜玖了几句话，然后开始努力地把凌栉风的注意力拉回到他们俩相关的话题中来。她的交际能力本来就很强，又为了这次的约会提前对凌栉风最近的业务做了了解，聊的几个财经和军事话题都是凌栉风感兴趣的，餐桌的气氛终于有了一点不同。

    “哐啷”一声，凌栉风扭头一看，姜玖的叉子掉在了地上；再一看，姜玖的鼻尖、嘴巴都沾上了番茄酱，整张脸成了花猫。

    “你怎么回事？不会吃面条吗？”凌栉风皱着眉头问。

    “面条不听话，不到球球嘴巴里来，”姜玖委屈地告状，“我们它屁股好不好？”

    “不会用叉子？”凌栉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

    “是不是没吃过西餐啊？”章颜笑着问，“阿姨教你，用叉子把面条这样卷起来，然后再放进嘴里。”

    她边边演示着，姿态优雅从容。

    姜玖眼珠滴溜溜一转：“阿姨，那你喂我好不好？”

    “这……”章颜被将了一军，她哪干过喂孩这种差事，满脸的尴尬。

    “别调皮，自己吃，”凌栉风教育了她一句，“不会就看着章阿姨学。”

    服务生重新送了一把干净的勺子过来，姜玖不情愿地握着勺柄，胡乱叉了一把往嘴里塞，眼看着面条从叉子上滑落，她的脸上也又要沾上一脸番茄酱，凌栉风终于忍不住了，握住了她的手，帮她卷起面条来。

    “就这样慢慢卷，卷得少一点。”

    “对，张大嘴巴，放进去。”

    “别舔，拿餐巾擦懂不懂？”

    ……

    餐桌关注的重点，又偏到了姜玖那里。

    章颜试图再把话题扯回来，可姜玖总是有状况，喝南瓜羹的时候问“南瓜肉肉去哪里了？球球想吃。”；吃芝士焗虾的时候用芝士在盘子里画画，问“爸爸叔叔，球球画得好看吗？”……

    她终于忍不住了，等会她还想和凌栉风去江边逛逛呢，要再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可太煞风景了。

    “栉风，这么晚了，球球的爸妈还不来接她吗？”她暗示道。

    姜玖呆了呆，忽然低头看了一眼电话手表，屏幕上显示七点十五分。

    完蛋了！

    妈妈要回家了了！

    她迅速地把叉子一丢，“哧溜”一声从儿童椅上滑了下来，着急地去抓凌栉风的手：“爸爸叔叔，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妈妈要我屁屁！”

    那沾着番茄酱的手印在了衬衫上，皮肤上一阵油腻的感觉袭来。

    凌栉风本能地甩开了她的手，恼火地道：“你现在想回家了？要回去就赶紧让你家大人来接，我没空。”

    姜玖看着被甩开的手，失望地问：“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凌栉风沉着脸纹丝不动：“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家？”

    姜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泪渐渐在眼眶中凝聚，却固执地没有掉下来。

    半晌之后，她垂下头来，转身向前走去。她的脚步很慢，还时不时地抬起手来，好像在擦眼泪似的，那沮丧的背影就好像在狂风暴雨中迷路的鸭子，弱无助而可怜。

    凌栉风忍耐了几秒，终于站了起来，匆匆地对章颜道：“不好意思，我先送她回家，你慢慢吃，下次我再补请你。”

    牵着姜玖的手，凌栉风先带她去了洗手台，把脸和手洗了洗。

    姜玖很快活，一口一个“爸爸叔叔”，眉眼笑得像一朵花。

    一路上，姜玖又变成了那个话痨的模样，动不动就让凌栉风一起看窗外的风景，问上十万个为什么。

    很快，上品苑就到了，姜玖兴冲冲地把凌栉风拉下了车：“我妈妈马上就要下班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凌栉风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到了区门口的保安室。

    几个保安都认识姜玖，朝她招呼：“哎呦，这不是球球吗？今天出去玩了吗？”

    “球球，这是谁啊？”

    姜玖不敢回答，求援似的看向凌栉风。

    “她是住在这个区里的吧？”凌栉风为了保险起见，再次确认。

    “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保安笑着道，“我们都很喜欢她。”

    凌栉风点了点头，拉着姜玖走进了大门。

    区里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凌栉风蹲了下来，严肃地看向姜玖：“朋友，我不是你爸爸，以后不要再随便认爸爸了，还有，自己一个人也不要随便往外跑，碰到坏人就糟糕了，懂吗？”

    姜玖连连摇头：“你就是我爸爸，真的，不信的话，你等我妈妈来。”

    如果吃饭前凌栉风还有逼着幕后始作俑者出来的念头，那么现在，这个念头已经烟消云散了。

    朋友很可爱，这大半天的时间，也算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吧，如果最后是个骗局，那也太丑陋了，不如就这样告别，让朋友的笑脸留在回忆里。

    凌栉风摸了摸姜玖的头：“以后再吧，你要乖一点，记得我的话。”

    “那明天可以吗？明天我在这里等你，就这个时候，你来我家，我让妈妈做菠萝饭给你吃。”姜玖急切地邀请。

    凌栉风不置可否：“我明天有事。”

    “那再明天。”姜玖锲而不舍。

    凌栉风笑了笑，起身走了。

    姜玖追了几步，趴在了区的铁门上，恋恋不舍地朝他挥手：“爸爸叔叔，你记得一定要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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