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提议
雾气从远处的江面上晕开, 长安城内乌色瓦片上还笼罩着一层白。
辰时的梆子且刚敲过,紫禁城内的大府院陆陆续续添上灯火。
邱府别院便属于其中一个。
郁颜此刻正趴在饭桌上,瓷白的脸埋在玉碗中,像株含羞草。
随意往嘴里扒拉了几口米饭, 姑娘眸也没抬, 匆匆道, “我、我吃好了!”
灼热明亮的视线散在她的身上,从昨夜就没离开过。
她不敢看他, 怕被男人的桃花眼看戳她的心思。
单纯的脑瓜不知何时被沾染了,竟满是昨夜的风花雪月, 以及今早素白被褥上的斑斑血迹。
羞死了嘤。
视线盯着面前空了的瓷盘, 她堂皇的站起身子,准备逃之夭夭。
可奈何昨夜操之过劳,下半身渐渐涌上隐隐酸楚。
的姑娘一个重心不稳, 便轻轻落入邱韫衍的怀里。
她听见男人低哑的闷哼, 忙不迭挣脱, 却被男人拉了回去, “投怀送抱?”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白皙的脸由粉泛红,开始火辣辣的烧着。
郁颜咽了下口水, 没话。
她知道散不成句的字词若是脱出了口,定会被眼前这只狡黠的狐狸看出端倪。
邱韫衍倒也不在意,直勾勾的望着她, 似笑非笑,“夫人还真是得好好锻炼下……”
顿了顿,他蹭到郁颜剔透的脖间,温热的气息暧昧地扑在上面, “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怎么行?”
水灵灵的杏眼怯怯的望着他,“唔。”
她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痞气的男人是在故意逗她。
并且乐此不疲。
仿佛调戏郁颜,已经成为了他没日没夜都玩不腻的保留节目。
他抱紧她,坏笑着轻捏了下她纤细的腰肢,不肯撒手。
对着她的耳边轻吹了一口气,“夫人的耳根子怎么又红了?”
浅浅的呼吸夹杂着森林般的自然清润。
她从没告诉过他,她很喜欢。
邱韫衍横抱她上马车的时候,郁颜的整个身子都像是软得没骨头了,软趴趴的摊在他的怀里。
厅堂到正门本就没几步路,可男人非要美曰其名道,“能让夫人少走一步路,就让夫人少走一步路。”
“毕竟,这都是为夫昨夜的错。”
脚后跟踏出最后一截阶梯。
应超早已驾着马车在府外等待,见郁颜无力的趴在邱韫衍的心口,他的口中振振有词,“三爷您今日身子虚,让奴才送您去药铺。”
应超不知道为什么三夫人听见这话后,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悄悄量了下郁颜瘦的身板,应超暗想:莫非天生身子虚,这么丢人?
郁颜内心:呜呜呜为什么这么丢人的事情要和其他人呀!相公真是不知羞!!
-
授课结束已是午时。
连续两个时辰的课程过后,郁颜的脸上寻不见半抹怠倦。
任谁都看得出,姑娘对医术的兴致盎然。
孟婆并不像初次见面般那样严厉,反而有种隐隐的慈祥,见时间不早,便邀郁颜留下共用午膳。
只是有些傲娇。
“若是不嫌弃老身这的粗茶淡饭,”她轻咳一声,“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郁颜本想拒绝,因为不确定屋外的应超是否还在等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拒绝长者的好意很不礼貌,况且……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望了眼一旁忙着准备午膳的面纱女,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她觉得戴着面纱的女人似乎一直在躲着自己。
药铺的午膳很简单,清粥胡饼,几乎没什么与众不同的亮点。
唯独一道桂花藕,无论造型和口味都和大街上叫卖的完全不同,反而,和多年前尝过的一样。
她从孩提时代便对这种甜丝丝的食物情有独钟。
却鲜为人知。
三人围在低矮的木桌边,就草席而坐。
神秘的女人就坐在她的斜对角,似乎连吃饭都没有将面纱摘下的算。
别人的隐私,她不好过多关心,却忍不住偷偷瞥两眼。
孟婆身子骨硬朗,吃起饭来也是风卷残云、毫不含糊。
须臾,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瞥了眼三只精光的瓷碗,“月儿,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吧。”
便移步屋内午间歇息。
女人朝她点了点头,开始弓着背收拾桌上的碗筷。
郁颜俯下身子帮她一起,旁敲侧击道,“请问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她清晰的看见女人的神色变了变,良久后才答道,“……没有。”
面纱女假装漫不经心,“你……嫁给邱三爷幸福吗?”
郁颜没多想,脑子里只要一想到邱韫衍的脸呀……就天真烂漫的不像话,“嗯!”
那就好。
“那……”面纱女叹了口气,有些犹豫,“你有想过……报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见郁颜仍有些迷惘,她补充道,“……比如,让你替嫁的郁白薇?”
她本不想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除了整日窝在药铺里不见外人,什么都做不了。
更别提见郁白薇一面了。
她需要权利和人脉,来助她一臂之力。
郁颜和郁白薇双双嫁入邱府,成为妯娌,不容置疑,她是最好的切入口。
郁颜歪了歪脑袋,“啊?”
女人定定的看着她,若有所思。
她听闻过邱三爷是纨绔的传闻,本以为不幸的婚姻生活会是推她走向自己的一剂猛药。
可如今看来,传闻也只是传闻罢了。
指尖轻挑,她缓缓摘下面纱,玫瑰色的痂痕在白皙的肤底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别无他法,决定放手一搏。
轻细的面纱掉落下来,郁颜一时间被吓得花容失色,却也尽力掩饰住,不愿伤害对方脆弱的内心深处。
女人自言自语着,“颜颜,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一起去后山玩吗?”
郁颜的瞳仁下意识的放大了数倍,“您是……?”
郁月姐姐?
粉红色的唇瓣微微颤动,她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夜。
暴雨如注,雷电交加。
当时的郁颜还只是个垂髫,只依稀记得那日夜里,郁老爷子和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痛心疾首。
官府的衙役抬着一具女尸。
自此以后,郁月就再也没出现过。
下人们都,郁月死了。
摔下山坡死的。
闪电轰隆隆的响彻,阴冷的光影在棺材中的人儿脸上,格外狰狞。
郁白薇躲在郁宏身后发抖,大人们都以为她是没见过死尸才害怕得发抖。
殊不知她的这份害怕源自于自己杀人的心情。
“这是在山脚下发现的女尸,年纪约莫8、9岁,”官府的人官方地做着口供,“请问是您府上的大姐吗?”
棺材中的女孩面容摔得血肉模糊,根本甄别不出是谁。
可郁白薇却得笃定,哭着,“是姐姐……呜呜呜,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原来是……是自己不心摔下了山崖。”
郁颜当时的脑袋还是蒙的,不相信早上还在一起玩耍的姐姐就这么死了,声嘟囔道,“你不是月月姐姐先回去了吗?”
“是、是啊,”郁白薇看了眼衙役们的眼色,“可能是回去的时候不心摔的……”
颤抖的双手覆上棺材边沿,郁宏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不可能!这不是我家月儿!”
起初,他的情绪很激动,他不相信自己悉心宠爱的大女儿就这么死了。
奈何京城的告示贴了一张又一张,却始终不见郁月回来。
坚韧的心脏最终渐渐麻木,破碎。
时间一长,郁月的死便为了既定的事实,更成了郁府上下最为忌讳的话题。
也正是那个时候,因为郁白薇的那一句。
“都怪郁颜要偷溜去后山玩。”
这才让郁宏把视如己出的郁颜分配给了郁白薇做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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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颜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久久不能回神。
声音断断续续的,“郁白薇你死了啊……”
郁月缓缓地戴上面纱,冷笑道,“是啊,死了。”
她紧咬下唇,“当初还是她亲自把我推下山崖的呢。”
她知道涉世未深、毫无心计的郁颜依旧天真的觉得郁白薇只是一时失手。
手足情深的道理郁月也懂,可是郁白薇不懂。
郁月凉凉道,“若是不心,她怎会在山顶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若是不心,她为何到处散播我死了的谣言?”
“若不是孟婆上山采草药的时候发现我,为我治疗,我怕是早已……早已一命呜呼了。”
话音刚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有似无的看了眼郁颜洁白如玉的脸蛋,“对了,她当初还想用树枝让你毁容呢……”
“怎么样……一起让她下地狱吧?”
郁颜踟蹰着不出话来。
她的确觉得郁白薇有罪,可这份罪应该……罪不致死吧?
郁月见她纠结的模样,也不催促,继续俯身收拾碗筷,语气悠远,“不急着答复,你慢慢想,我等的了。”
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些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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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丝飘下,屋檐落下排排珠链似的水滴。
像是在阻挠着,不想让外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青烟缭绕,从白瓷壶中晕开。
父子久违的独处一室。
邱源一脸严肃,“这是你和为父话的态度吗?邱韫衍!”
邱韫衍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杯,玩世不恭道,“所以……二哥的香囊是怎么一回事?”
见邱源闪烁其词的模样,邱韫衍笑道,“父亲不觉得,欠我和夫人一个解释吗?”
白皙削瘦的手腕露出,邱韫衍垂头轻抿了一口茶,语气慢吞吞的,“既然父亲不肯,那我就我的猜测吧?”
邱源仍旧没有破的算,他不相信平日里的纨绔,能在一时之间倏忽恢复了数年前的聪颖。
他放下茶杯,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二哥……不是亲生的?”
他看见邱源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了几下。
嘴角轻勾。
“韫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 邱韫衍抱着郁颜:夫人你瞧瞧作者这臭沙雕,写的这什么魔鬼剧情!
作者:你你你居然骂我!
郁颜无声瞪了作者一眼。
作者: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