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拨雾
“赵如意, 咱们俩终于又见面了。”
周月娥看着面前和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女人,只见她如今为了讨生活竟然能低下头委身一个太监,心里有种不出的痛快。
可确真看见, 那个奸夫是陆问行的时候,她心中的这种痛快就变成了一种愤怒。
陆问行当年是先帝赐给图南的太监, 这么些年的陪伴,早已成了他们的心腹。没想到,这赵如意当真是好手段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能勾搭成奸。
周月娥搀着皇帝的胳膊, 踏过门槛,屋外立马有御林军擦拭干净椅凳,扶着他们坐下。
陆问行在太后和皇上进门的时候就慌乱地不知所措, 好半晌才阖上嘴, 强忍着颤抖准备跪下来,却被赵如意给拉住了。
“如意...”陆问行轻声道,可赵如意仍提着他的胳膊,还把他拽了起来:“跪什么跪。”
“呵。”周月娥笑了声,道:“赵如意, 你如今都只是一个废妃了,又没有先帝能再护着你, 你有什么资格在哀家面前逞能?”
着,又问李德正:“咱们宫里若是抓到嫔妃和太监私通,该治什么罪?”
李德正看了一眼面如金纸的陆问行,闭上眼:“回太后的话, 在宫闱里,若发现此等腌臜之事,男子处以凌迟, 女子处以车裂。”
“皇上,你觉得这惩罚如何?”
萧图南看着地上腿脚都软得支不起来身子的陆问行,心中的不忍和仁慈还是占了上风:“母后,这陆问行都跟了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木兰围猎,孩儿受奸人所害,若没有陆问行将孩儿从深山密林里背出来...”
周月娥沉默片刻,继而把目光投向赵如意:“哀家懂你的意思。这事儿啊千错万错,都怪赵如意。她被先帝废黜之后不好好地待在冷宫里吃斋念佛,要不是又惦念荣华富贵,怎么又算计着勾搭上了陆公公?”
萧图南松了口气:“母后得是。”
“不是的。”陆问行轻声呢喃,从脸颊划出泪珠润湿衣襟。他知道他们想丢车保帅,把所有的罪责推在赵如意身上,然后对他轻轻发落,毕竟皇上身边如今没有更趁手的刀,他还能替皇上卖命。
听到陆问行沙哑的声音,赵如意穿过层层的袖袍,轻轻触碰陆问行紧攥的右手。
温热的柔荑挨着他的手背,陆问行一怔,抬起头看见赵如意担心的面容,“四。”
他后退一步,扯开自己的衣袍,揩了揩眼泪,继而跪在地上,断太后和皇上的话:“奴才...奴才不是赵如意勾引,是奴才鬼迷心窍,得了权势便又生贪念,知道冷宫里赵如意赵娘娘生的冰肌玉肤...奴才便想着,反正谁也不知道,便威逼利诱逼她与奴才对食。”
陆问行知道,赵如意从前在后宫实在太招摇,皇上和太后都对她恨之入骨。曾经,她在冷宫也就罢了,如今抓住她的错处,岂会轻易饶了她?
倒不如,倒不如都是自己逼迫的她,到时候还能给她留个活路。此时此刻,陆问行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们开心的时光这般的少,为何当初他不能和她好好话呢。
萧图南没想到这会儿陆问行还是痴迷不悟,明知道自己在保他,还不要命地拆台。一时,他也有些动怒,手串往几上一磕:“陆问行!别朕给你脸,你不要!真当朕身上少了你就做不成事儿么?”
陆问行余光看见赵如意想话,连忙开口堵住道:“皇上,是奴才辜负了您的信任,您的好。只是这件事,是奴才猪油蒙了心,也是奴才错了...赵娘娘也只是受害者,若没有奴才逼迫她,她哪能离得开冷宫?皇上,奴才死不足惜,只祈求您能多保重些身子,若是以后以后想念奴才做的参汤,便唤陆吉祥来侍奉您...”
陆问行抬头,跪了又跪,巧士冠落在地上,青发凌乱地蓬在脸上,一向干净整洁的袖口也染了尘。
“奴才难逃其咎,只求皇上、太后能秉公处理。”
陆问行出最后一句话:“赵如意确实是奴才逼迫,凌波殿的内外都可作证。”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在沁凉深绿的地砖上,亦如当初,赵如意被德妃惩治后,在朱红幽深的宫墙里看到那般。
脊背被宫闱权势压得低贱如同尘埃,不能反抗,只能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求饶。
赵如意鼻子酸酸的,可是凭什么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凭什么他们在深宫中这么努力、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不就是死吗?陆四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再了,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厌烦了太后和皇上的高高在上,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世人皆俗不可耐。可是,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不丢开他们的身份直接坠入空门?既又不舍红尘万软,又要清雅名声,凭什么?
赵如意抹干脸颊上的泪,勉力勾了好几次,才勾出嘴角的笑容,她对周月娥:“我和陆公公从前就是一对,在我刚入宫的时候我和他....”
“赵如意!”陆问行被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你再发什么疯!”
赵月娥突然发现这里面原来还有她不知道的弯弯绕绕啊,断道:“陆问行,你让她,哀家倒是要看看,她当年既然和你有私情,又是凭借的什么勾搭上了先皇!”
赵如意不顾陆问行的苦苦哀求,继续道:“当年我被爹卖进宫里做宫女,没过多久就遇到了陆四。我们情投意合,在月下结下誓言...后来我嫌弃他一个太监,银钱赚的实在太少,便动了歪心思。”
“所以,你才动了心思去勾引先皇?”
周月娥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一辈子,在感情上,她竟然不敌一个这么市侩、虚伪、低贱的女人。
周月娥死死地盯着她,声声啼血:“你知不知道,先皇和哀家两无猜、青梅竹马,即便宫里填了再多的嫔妃,他也不曾忽视过我。只有你,自你踏入后宫后,先皇待哀家一日不如一日,你把先皇对你的好、待你的宠都当作享受荣华的云梯,赵如意,你好手段啊!”
赵如意被她得嘴角的肌肉一直不住的跳动,没忍住,反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哀家什么不知道?你,赵如意!”
周月娥以为自己这些年潜心修习佛法,早已对前尘往事不在乎了,可今儿才算是知道了,这些伤痛早已在她的心里烂了一个疤,礼再多的佛理也只能在旁边添些花簇,哪能弥补窟窿。
“你知不知道,哀家日日都守在宫里期盼先皇能过来看看哀家,看看我们的孩儿,可我得到的呢,唯有这冷清的宫殿、寂寥的烛火。而你的宫殿里夜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连你欺辱我和他的孩儿,他都能包庇你!”
赵如意静静地听着,轻轻:“如果先皇当年当真如你所的那般看重我,为何临终前,你只是随口一句厌恶我,先皇便夺了我封号,贬我入冷宫?”
周月娥嘲讽地笑了笑,轻轻抚摸着袖口的明珠,微微别开脸,只见窗外,盛夏的阳光普照大地,哪儿都亮堂,唯有那些腌臜的东西都深藏在这片亮堂里。
“男子薄情,你又没子嗣,哀家扶持图南上位,先皇即便就是为了大局,也会答应哀家。”
“不是这样。”赵如意第一次在周月娥面前挺直腰板。
“那是什么?赵如意你还能编造什么谎话来欺骗哀家?”
“先皇和我从来都是假戏,他假意捧我,让我在宫里好似备受荣宠,实则就是个靶子,把从前针对你们母子的火力都吸引在我身上。”
那同样也是一个夏天,赵如意看见陆四在宫道上被人欺辱,憋着眼泪踟蹰了许久都没上前。
陆四极爱脸面,每次回来后都只会告诉她,他干爹又称赞了他,主子爷喜欢他做事。若是此时上前,让他发现自己看见了他的狼狈,他心里又会难受。
其实赵如意知道,陆四的处境也过得十分艰难。因为二人均是深宫里的最低贱的宫人,每月银钱不多,还要孝敬上面的姑姑、师傅。陆四没法,只能在内宫里倒卖一些话本,而这又动了上面一些太监的利益,是以他才会被这么针对。
赵如意看着陆四痛得几乎痉挛的脊背,好半天才挪开脚。她在深宫里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直到走到一处废弃的宫室,才敢哭出声。
哪知,那日是先皇母后的生辰,他和身边的近卫来到母妃生前住过的宫室,一道话。苏贵妃自从生了龙嗣后,暗地里的动作就越来越多了,好几次苗头都直指周月娥。奈何周月娥一向是个平和性子,念想着苏贵妃是太后的内侄女便一直忍耐。
也就是她的一忍再忍,先皇发现,苏贵妃剑指皇后的宝座。先皇在想,能有什么法子既能保住皇后,又能暂时转移苏贵妃的注意力。
近侍提议:“要不,给她们在后宫里找个靶子,让苏贵妃为了巩固恩宠,不暇对付皇后。”
主意倒是好,只是该找谁却是个问题。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人精,先皇怕自己引来一匹中山狼,当时候那人设计生了他的子嗣后,又变成第二个苏贵妃。
人一生之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机会?
赵如意站在墙角把所有的话都听明白了。一边是陆四被人欺凌后浑身的伤痕,一边是舍弃她和陆四的情谊。
“要不,朕在宫外找一个进来吧?”
话刚落地,赵如意便冲出来,跪在地上:“皇上!奴婢,奴婢为皇上分忧!”
作者有话要: 啊啊啊~终于写到这里惹
后面还要收一个伏笔,之前我写了(挠头),但是好像木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