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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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以泼一杯茶之果敢结束了这一整日辛劳。到了傍晚,零零散散飘起了雪。清风不想听那夜里旧门吱呀的声音,抱着手炉裹着棉袄坐在凡尘书院的廊檐下看雪。一件陈年旧事猛然跳进脑海,澜沧大概不知他们头一回见面,其实是在一个下雪天。

    那日唯唯诺诺的三姐逃了家,翻墙而出之时摔伤了脚,抱着路边的一棵树。那日的雪片大如席,的人睁不开眼。三姐抱着那棵树,脸因着又哭又冻红肿一片。澜沧冒着大雪救了这个狼狈的女子,将她安置在永安河边的客栈,拿走了几两碎银子。

    那一日之事清风从未与澜沧过,今日再想起,那时的澜沧,眼中有无法言的悲伤。清风却在那一日记得了他。

    下雪天易感怀。清风看雪越下越大,直至将灰瓦掩埋,想起去年冬日,二人在下雪之日围炉夜话。心中笑自己没出息,在廊檐下直坐到手脚冰凉,方起身跺跺脚。估摸着那旧门已响过,便招呼着雪鸢向回走。

    走着走着,玩心起了,将伞一扔,冲进雪中。跑几步朝雪鸢招手:“快来,追我。”

    雪鸢一声得嘞,弯身捧起雪揉成一个球向清风扔去,刚好砸到清风后脑,那雪末钻进清风脖子,冰的她在地上跳脚。自然不服,亦捏了一个雪球砸向雪鸢。二人玩的开心,一跑一追,不知追到哪里。深夜的巷子,挂着三两盏昏黄的油灯,将人影拉的很长。

    远处一个旅人踏风雪而来,被巷子中嬉闹的二人挡住了去路,思虑再三,欲转身走回头路,却见那裹着厚围脖的女子突然看向自己,她的呼吸是白色的雾,在油灯下缓缓向上,奇特的美。目光中的笑意还来不及隐去,令澜沧以为她是在笑着望自己。仔细想想,二人有月余未过照面了。

    朝她走了两步站在她对面,轻声问她:“今日关张这么晚?”

    清风愣怔一下才道:“赏雪忘了时辰。”

    “回吗?”又问她。

    清风有心避着澜沧,想不回,又觉着这样不大好,没有气度和风骨,看了眼雪鸢回了句:“回的。”

    “一起走吧!这会儿夜深了,你们两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大安全。”

    “好。”

    清风跟在澜沧身旁有一些距离的地方,默不作声走路。二人的影子忽远忽近。澜沧偏过头看到清风的头顶肩膀覆了雪,问她:“伞呢?”

    清风这才想起自己带了伞的,可是手中没有,又回头问雪鸢,她也没有。伞丢了。

    澜沧有心帮她拍拍肩头的雪,那手在袖中动了动,终究未伸到她跟前。二人都没有什么话,是澜沧觉着一路不话怪尴尬的,没话找话:“书院生意好吗?”

    “前些日子不好,没人来。这些日子画了手炉,一传十十传百,连带着其他东西也卖了些。”

    “字画还卖吗?”

    “卖的。”

    “嗯…”

    清风脚底滑向一旁趔趄,澜沧眼疾手快拉住她胳膊,将她拽了起来。她即便圆润了些,手臂还是在衣袖内晃。

    “当心。”

    “多谢。”

    清风的客气疏离让澜沧挑不出错处,放开她的胳膊指了指:“你到了。”

    清风看了看,可不?朝澜沧颔首,与雪鸢进了门。澜沧等着那扇门关好才接着向前走,推开那扇吱呀的门,忽然觉着不应该再这样了。前些日子看的那些院子都极好,应当买一处的。清风站在院中,听澜沧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他刚刚握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点了火盆,从屋内将这些日子绣错的衣裳拿了出来,一件一件烧了。那火光忽明忽暗,雪鸢和七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她。

    倒是不用劝,清风看那火,正烧的旺,猛然觉着人活一世,得像那火,炽热烧过一回才作数。不然这样寡淡的活那一遭,与没活过有何区别?这样想着,擦干眼角的泪,感觉一切都好了起来。

    澜沧特地告了一日假搬家。他只带走笔墨纸砚、必要书籍以及衣裳,其余全部留在了那个院。静念在临行前与七雪鸢作别,将新的住址留给他们,这两年这条巷子里的一切往事都在这一日彻底结束。自此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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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月的细脖子细腿,在冬日里挂不住衣裳。明明穿了两件夹袄,看着还是空洞洞的。宋为在看书之余扫过她身上的衣裳,明明备了女子的衣裳,她偏穿那看不出身形的男袄。你一问她,她倒是有理:“自在。”

    宋为倒是不介意,左右当初收留她无非是一时善念,她只要不惹麻烦即可。谁知她不惹麻烦,麻烦倒是整日找她。

    她卖艺时认识的狐朋狗友,听闻她在将军家中当差,高兴的不得了,非要她帮着寻个差事。她自然不能开这个口,自己是如何进来的自己心里清楚,再给将军添麻烦属实是自己不知好歹了。但狐朋狗友不愿就此作罢,连找了她几回。

    念月这个人主意正,不行就不行,那日被缠的紧,当场与他们恼了。宋为刚巧练兵回来,远远看着几个人在门前似是扯着脖子嚷嚷,让马儿快跑几步在他们面前下了马。

    “怎么了?”这句是问念月。

    念月理亏不知如何,直朝那几个人眨眼:快走吧可!别裹乱了!

    那几人冬日里没有活计,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时机,连忙对宋为道:“的们想跟将军寻个差事。”

    宋为面朝他们站定,温和问道:“想寻什么样的差事呢?”

    “什么都成,能赚银子就成。”

    “这倒是不难,不如从军吧,自此吃喝都是朝廷管。”

    念月悄悄拉了拉宋为衣袖,意为别管,他们饿不死,只是今年想寻个捷径。

    宋为手指拂落念月的手,朝那几人笑笑:“如何?”

    “若是战死呢?”

    “现如今倒是没仗可,能自在几年,若是战死,有黄金白两。”

    “这感情好!我们要去从军!”

    一旁的念月听到黄金百两,眼睛亮了亮,待送了那几个人,围在宋为身边。宋为被她围的心慌,只得停下正在拍肩膀上落雪的手:“何事?”

    “黄金百两是当真吗?”念月惦记那黄金百两。

    “当真。”

    “那您看我成吗?”念月直起腰杆拍拍胸脯:“安能辨我是雄雌?卖艺师父的。”

    宋为扫了一眼她的胸脯,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想必是用布缠住了。“做女子不好吗?”宋为冷不丁这样问了一句。

    念月愣了愣:“做女子好,但做女子赚银子太难了。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去大户人家做…”

    “你这样做不了。”宋为又扫了一眼她的胸脯。

    念月不服气,第二日拆了裹胸,换了件肚兜,穿上衣裳在宋为面前晃悠,虽她吃的不好,胜在吃的多,该长的地儿真是一点不欠缺。走了几个来回发觉宋为不看她,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大人,您看看,我今天可有不同?”

    宋为其实早都看到了,但念月毕竟是女子,话太透亮不好,假意看了一眼:“看不出。”

    念月将手掐在自己的腰上,上半身线条尽显,好看极了。

    宋为鼻子中哼了声,指了指门口:“去买些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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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沧买的院极,几近到了城边,每日上下职沿着城边的路向内走,走到里头穿过一条巷,就到宫外。

    冬日天冷,他去年的夹袄有些薄了。便去成衣铺子买了两件新夹袄。那成衣铺的老板认识他,亦知晓他和离之事。为他量尺寸之时多了一嘴:“给您的针脚做密一些,缝的紧实些,不易坏。不行府里就找个丫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了,速速住了嘴。

    澜沧笑了笑:“掌柜所言极是,家中还是有个丫头好。”

    出了成衣铺向回走,迎面看到一个女子,明眸皓齿,两条辫子束在身前,一件红色斗篷,眉眼间的灵动似曾相识。那女子觉察到澜沧在看她,朝他粲然一笑。神情像极了春归。

    澜沧朝她点点头,而后走了。那女子却在身后唤他:“欧阳大人。”

    澜沧止住步子回头看她:“你认得我?”

    女子点点头:“欧阳大人高中状元那一日,女在人群中远远看过您一眼。”

    “哦。有事吗?”

    那女子摇摇头:“我与静念一起念书。前几日想寻静念一起背书,静念在您府上不大方便。今日碰见您刚好问一句。”

    “静念多心了。那亦是他的家,只要他愿意,我都可。”

    “那是极好。这会儿就想去寻他,与您顺道吗?”

    嗯。澜沧点点头。他并未深究这女子究竟有何目的,他不大在乎。二人一起朝澜沧宅子去,沿途碰到宋为在逛永安河。他身后跟着一个细瘦白净的厮。

    “宋将军。”停下步子唤他。

    宋为扫了眼澜沧身旁的女子,那装扮,俨然是个春归,于是意味深长看澜沧一眼:“欧阳大人好兴致。”

    “.......这是静念一起上私塾的人,她去寻静念一起背书。”澜沧解释了一句,然而宋为那表情分明写着不信。

    澜沧未再解释,转个话头问宋为:“宋将军去哪儿了?”

    “去凡尘书院。这几日下雪,三妹在院中做了雪雕和冰雕,好看的紧,跟着去凑个热闹。”

    澜沧想起去年下雪天,清风兴致起,裹着棉袄在院中雕了一座园子,又用冰雕了一个灯笼状的东西挂在屋檐下,日光之下晶晶亮亮闪着斑斓的光,一直挂到开春。

    “书院生意还好吗?”

    “不大好。眼下没有大家,靠临字卖,但一个人终究写不过来。适才还与我,让我留意朝中哪位大人的字写的好,可以放到她那卖。”罢定定看着澜沧,等他开口。

    澜沧嗯了声对宋为道:“这会儿没事,去将军府上酌一杯?”

    宋为瞅了瞅澜沧身旁一直笑而不语的女子:“不伴佳人了?”

    “你自行去找静念吧!晚些时候我回去也会与他,不必谨慎微。”

    宋为扭头对厮道:“去买些下酒菜来。”

    念月得令走了,澜沧这才发觉,那厮分明是个姑娘家。“将军府上进新人了?”

    “嗯,街头捡了个丫头。不会做饭,扫扫院子,缝缝衣裳,间或跑个腿。”念月自告奋勇下过一回厨,端上来一盘乌七八黑的菜,宋为壮着胆子尝了尝,难以下咽。

    二人到了宋为府上,去看宋为新养的八哥。那八哥见人来,开口叫了句:“三哥。”那声音语调与清风如出一辙。澜沧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清风养的吗?”

    “可不!买回来放她那养了几日,她得空就三哥三哥的教,这八哥也聪明,有样学样,俨然一个清风。”宋为给八哥添了食,逗那八哥话:“您吃了么?”

    八哥瞪着圆眼睛了句:“起开。”

    “......”澜沧开怀大笑。那时清风偶尔跟自己急,亦是这样娇嗔的口气:“起开。”

    今日怎么回事,怎么满脑子都是宋清风?兴许是因着宋为的关系。澜沧敛了笑意与宋为喝茶。那念月从外头抱了一个菜篮子回来,她人瘦弱,力气是真不,满满一篮子酒肉。宋为起身迎她,发觉她的篮子里还有一张铁网,便问她要做什么?

    “肉铺的老板下雪天吃炙子烤肉最应景。”

    “哪里下雪了?”

    “马上。”

    “......”宋为行伍之人最会看天气,抬头看了半晌,亦看不出要下雪的样儿来。不爱跟念月掰扯,对澜沧道:“咱们今儿吃烤肉,再喝点酒。天气冷,喝点酒活活血。”

    澜沧点头坐到桌边,看念月架好炉,将肉菜端上来。动作麻利爽快,几乎看不见女子的娇柔。

    铁网上肉滋滋冒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念月脸被火烤的通红,肉香钻到鼻子里,忍不住咽了口水。

    咕咚。

    宋为抬眼看看她:“你用饭了吗?”

    念月摇摇头。

    宋为指指远处一把凳:“坐过来搭个桌吧!”

    这怎么敢..念月不自觉瞧瞧澜沧,却见后者点头:“我看成,桌边站着一个人这样伺候,多少不自在。”

    念月亦不是矫情之人,将凳搬过来,坐在桌角,看向宋为:“的也...喝点?”

    “.....”得寸进尺:“喝点吧。”

    “得嘞!”念月给自己斟了杯酒,一边听宋为和澜沧讲话,一边喝几口酒。

    烤肉就二锅头,简直是万恶之源。肉下的快,酒下的快,人不见醉。肆脖子热汗,宋为干脆脱了外褂,任里头那件中衣贴在身上。念月一口酒下肚,余光瞄见宋为的上身,眼睛向上走,看他吞咽之时喉结滚了滚。

    妈耶。心中叫了声,凡心动了。罪过了,人家看你可怜赏你个活计,你竟然惦记起人家身子来了。连忙站起身将最后几片肉放到铁板上,转身跑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点用没有,闭上眼睛就是那滚动的喉结。

    在屋内踱步踱了许久,听见饭厅门开了,宋为送澜沧出去,连忙开门去收拾桌子。却见外面果然飘起了雪,宋为正站在院中出神望着屋顶。念月担心他冻着,连忙跑到饭厅将他衣裳拿出来给他披上。又跑回去灭了火,收拾碗筷。正忙着,听到卧房哐当一声,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手向卧房跑。

    宋为喝了许多酒,又见了风,这会儿头晕脑胀,绊了椅子摔在地上。念月跑过去扶他,他身子沉,念月脚底滑摔在了他身上,胳膊肘拄在宋为胃上,他闷哼了声翻转身体,将念月压在身下,训斥她:“想谋害本将军不成!”

    念月手被他压着动不得,只得摇头,这一摇头,唇擦过他的,不得了,像什么话!又连忙撇过头去。

    身下这具身体,凹凸有致,紧紧贴着自己,是明明白白的女儿身。宋为竟起了渴望,他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自己真的步了太傅爹的后尘了。

    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出去。”是对念月。

    念月心跳还未止,听到这句出去,慌不择路的跑了。剩宋为一人在屋内,

    在宋为看来,有些事有些人不能想。今夜一脚踏进凡尘俗世,许多刻意藏着的经年过往冒了出来,令他无所适从。干脆和衣躺在床上,任醉意在体内弥散,强迫自己睡去。

    澜沧吹了风,头有些晕。摇摇晃晃向家里走,待他晃过神来,竟已是站在清风的门外。叹了口气靠在墙上,站了许久,闭着眼听落雪的声音。清风的院门开了,澜沧直起身去看,清风左手举着一根长竿,右手拿着一个冰雕灯笼,预备挂灯笼。

    她垫着脚将冰雕灯笼挂起,身子向后撤看了一眼,似乎十分满意。周身洋溢着自在平和喜乐,令澜沧心动了动。他脚动了动,脚下的雪咯吱一声扰了清风的清净,她偏过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澜沧。

    夜幕很深。

    二人隔着雪望了半晌,不过月余未见,却恍如隔世一般。清风朝他笑笑,抬脚向门里走。却听到后头咣当一声..回过身,澜沧竟倒在了地上。

    清风几步窜上去蹲下看他,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真是没少喝。起身想去唤人帮忙,手却被他拉住,听他口中念了一句:“水..”

    “我去叫七帮忙。”

    “水...”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澜沧在耍赖,这些日子心里念着她,本想着搬走了能好些,哪成想念她更甚。这会儿酒壮怂人胆,无论如何不松手。

    清风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冰凉,再躺一会儿明日铁定会染风寒。于是挣了挣手:“我叫七帮忙扶你进去。”

    澜沧没做声,用力坐起来,又倒下去,反复几次才坐稳,就着清风的手劲站了起来。又一个不稳,向前倒了一下,顺道将清风推靠在墙上。将头靠在她肩膀。清风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他躁郁的心片刻静了下来。他的确喝的多了些,但远不至此。

    清风手摊着不知该放在哪儿,最后只得拍拍他后背:“欧阳大人。”

    “嗯?”欧阳定了主意,今日不管她什么都不松手。

    “放手。”

    “嗯。”澜沧嗯了声,将唇向她耳边拱了拱,呼吸落在她耳中。这样抱着她真好,喝酒真好。清风耳朵痒,歪着头想在肩膀上蹭蹭消痒,却将耳垂直接送到他唇中。身体机灵一下,想要躲开,澜沧却得寸进尺,手将她揽的更紧,低下头吻住了她。

    清风脑子轰的一声,和离前到如今,日子太久了。身体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但她头脑还清醒,终于意识到澜沧在装醉。想张口话却被他趁虚而入,澜沧来势从未有过的凶猛,清风用力推他,她越用力他越造次,清风急了,抬起腿狠狠踢他命根子,澜沧哼了一声,腾的出了一身汗,痛苦的弯下身,听到清风气急败坏的那句:“我们和离了!登徒子!”而后她的脚踩着雪沙沙沙走远,走进她的院子,关上了门。

    澜沧这些日子没着没落的心忽然落了地,早知抱她能治心疾,何必忍这样久?捂着脸笑出了声,口中念了句宋清风。澜沧知晓自己错了。从前收着敛着与她一起,每日相敬如宾,而今想起的确不咸不淡。适才造次一回,听到清风心跳的那样响。

    澜沧酒醒了一些,仰头看着半晌清风挂的冰雕灯笼,红灯笼照着冰灯笼,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清冷如水,那红灯笼是自己,和离以后过狠话,但心中一日甚过一日念着清风的自己;那冰灯笼是清风,心似琉璃,人淡如菊,看的开拿的起放的下的清风。澜沧第一回 这样清楚的明白,清风之于他,已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清风站在门内许久,都未听到他离开的声音。今儿闹的是哪一出!脸儿此时覆了一层粉,想起澜沧适才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屋内,看到雪鸢和七拄着脸坐在那儿,看她进门眨了眨眼,满脸坏笑。清风被他们看的发毛,拿起在绣着的千层底丢他们:“出去!”

    心乱如麻。他日还如何见面!哪里有和离之后这样的!

    第二日睁眼之时已将昨夜的事忘在了脑后。心中惦记着冰雕把件,收拾好便去书院。却见澜沧站在那,分明是在等她。

    “欧阳大人今日不上职?”

    “今日休沐。”

    “嗯。”

    清风开了门,澜沧一眼瞧见书院廊檐下挂着的那排冰灯笼,果然奇景。脚抬起来想进门看,被一根扫把拦住:“请欧阳大人止步。”

    “好。”

    “昨夜欧阳大人醉酒了,吓到了清风。想必欧阳大人忘记了,咱们已经和离了。昨儿是头一回,清风希望是最后一回。既是和离了,咱们都向前看。不必再纠缠。”

    “好。”澜沧低低唤了她一声:“清风,你的对,与我一起的确寡淡无味。和离这些日子,我不好过...我..”澜沧眼睛有些红。

    清风看着他,他当真以为她是因着寡淡和离的。时至今日,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么。

    “欧阳大人,有些话我成亲前没有问过..今儿既然你提起了你我之事,我想问你一句:成亲之后,你心里可曾有过别人?”

    澜沧顿在那,这个问题他不好答。

    他顿这一下,清风的心彻底凉了。她的面色比三九天还冷几分。“和离之后都不好过,您看我这书院,和离第二日起,每日都来许多取笑我的女子。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譬如欧阳大人早已心有所属,是落魄世家的不得宠三姐用了手段嫁给了他;再譬如欧阳大人对情爱心如死灰,退而求其次娶了一个贤妻良母;再譬如,欧阳大人和离,三姐心有不甘怀恨在心,将和离书贴满京城...”清风指了指那些冰灯笼:“我对此忍痛不言,每日变着花样做东西,手炉、冰灯笼...你看我手上的茧,你看这刀伤..谁好过呢?再不好过,挺住便是。人生那么长,咱们都别走回头路。”

    澜沧看着清风那满是细伤口的手,心中好似被凿了一个窟窿,从前不懂自己的心意,直到这一会儿才真的懂了,他从前觉得一生只能爱一人,其他人是恩情。他错了,他爱宋清风。

    他在宋清风决然转身后,爱她无法自拔。

    “清风...咱们不走回头路,咱们从头来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