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A+A-

    鸿羽院。

    李禾风尘仆仆从成州赶了回来, 进了书房向叶景然汇报调查的结果。

    过了一盏茶功夫,李禾抱着文书从书房出来,瞧见常黎在长廊间徘徊, 不禁奇怪,“今日你不是休假吗?在这儿逛什么?”

    常黎面色微红,有些紧张, “四爷在里面?现在可得空?”

    李禾点点头,随口问道,“你是有什么大事啊?怎么和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李禾只是趣, 哪知常黎面色瞬间涨红, 急匆匆敲门进了书房。

    叶景然放下毛笔,抬眼看向一身常服的常黎。李禾和常黎是他最信任的两个贴身侍卫, 二人自南疆起就追随他, 李禾心思活络,更能揣摩上意, 常黎虽然憨厚了些,但胜在忠心耿耿。

    常黎一进门就把之前努力思索的措辞全忘光了, 紧张无措地立在书桌前, 半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察觉到叶景然询问的目光, 常黎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属下这些天常常见到表姑娘, 表姑娘相貌出众,德才兼备。听闻叶老太太这些天在替表姑娘相看夫婿, 属下……”着着,常黎就紧张了起来,没了下文。

    叶景然看向常黎的眼神冷了两分, 坐回上首的椅子上,淡淡看着他。

    常黎丝毫没有察觉叶景然的变化,一鼓作气道,“属下对表姑娘一见倾心,斗胆想求娶表姑娘”。

    常黎手心满是汗,期待地看向叶景然。

    在昨日之前,常黎即便对苏慕叶有心,也不敢高攀。

    昨日常黎与好友孙添一道在天香居喝酒,无意便聊到了钱沉,一个九品官的儿子,素爱在市井街头厮混,调戏良家女子为乐。

    常黎之前与钱沉有过过节,二人还动过手,孙添便把钱沉的事当笑话告诉了常黎。

    原来前些日子,这钱沉听闻叶老太太给外孙女相看,不求对方门第多高,只看品行端正与否。

    钱沉便动了心思,扮了一番,装得人模狗样的,缠着自己爹娘上叶府求见了。

    但叶老太太是什么人,只听钱家人了两句,就知道他们的什么主意,不痛不痒地应了几句,便把人请出去了。

    这钱沉哪能甘心,便四处散播谣言,苏慕叶是丑若无盐,叶家才要费那么大心思替她相看。

    常黎一听,哪还坐得住,提着刀就去了钱沉常宿的花楼,把他得满地找牙,骨头都断了几根,只跪在地上求饶。

    教训完钱沉了,常黎还是觉得气闷,赶走了一个居心叵测的,谁知会不会有下一个浑人,看中苏慕叶陪嫁,装作一见倾心来骗婚。

    常黎这么闹一通,那孙添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撺掇他去叶府提亲。

    常黎先是一惊,觉得自己绝无可能配得上苏慕叶,但孙添给他分析了一通,他便有些动摇了。

    常黎父亲虽只是六品文官,但家中也有祖上传下来的几百亩良田,家境殷实。常黎如今在叶景然这个一品大将军跟前当差,京城里不少官员都要巴结他,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最重要的是常黎自问对苏慕叶爱慕之心万分真挚,绝不像其他人只是为了钱财去的。

    常黎辗转反侧了一夜,想到钱沉那种混人都敢上叶家提亲,他行事坦荡,为人正直,还有何不敢的,便一咬牙来了鸿羽院向叶景然提求娶之事。

    听完常黎一席话,叶景然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想到他因公事外出那几日,苏慕叶都在同常黎谈天笑,心中涌起一阵烦躁。

    叶景然只觉心中有把无名火,一面觉得常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他的人都敢惦记,一面又觉得苏慕叶不够乖,对谁都是笑语盈盈毫不设防的模样,那些个男子能不惦记吗。

    常黎见叶景然一直没话,有些心慌,“四爷您放心,我一定会一心一意对表姑娘好的,好好照顾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叶景然俊美无双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讽刺的笑,看向常黎的眼神里似有寒冰利刃,令人心生畏惧。

    叶景然不屑与他多,直接一句“明日去镇林军领职”发落了。

    “四爷……”,常黎还欲再追问,对上叶景然隐含压迫的眼神,手抖了抖,失魂落魄地出了书房。

    李禾送完文书回来,瞧见常黎这模样,有些疑惑,“好好的,你怎么了?”

    常黎丧着脸,“我对表姑娘有意,便向四爷提了提,哪知四爷理都没理我,直接把我赶出来了,还要我明日去镇林军领职”。

    李禾听罢,满脸震惊,直接敲了常黎的脑门一记,“你个呆瓜,没点眼力劲,真是蠢笨至极”。

    常黎满眼疑惑,有些委屈,“我怎么了,连钱沉那子都能上门提亲,我怎么就不行了”。

    李禾一脸恨铁不成钢,把常黎拉倒偏僻无人处,“你个傻的,一点没看出来四爷的心思?”

    常黎惊讶地抬头,回想起叶景然看向苏慕叶时,眼里总是带笑,难得的温柔,“这,这怎么会,我以为四爷只是关照晚辈……”

    李禾叹了口气,“好了,你现在知道就行了。四爷还是给你留了情面的,去镇林军好好干,还有出头之日”。

    常黎满脸失落,沉默半响,最后叹了口气,苏慕叶既是四爷看上的人,他哪还有半点的希望。

    李禾拍了拍好友的肩,“行了,以后看到表姑娘绕道走吧。不过,你去了镇林军,以后也没机会碰到了”。

    常黎低垂着脑袋,慢腾腾挪着步子朝外走去,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宋兴怀擦肩而过。

    自上回在游舫被苏慕叶拒绝后,宋兴怀便有一阵子没来承达侯府了,进门后便见往常一尘不染的书案上难得的凌乱,书册,文书交错摆着,足以见书桌主人心中的烦乱。

    叶景然手握毛笔,在宣纸上肆意挥洒,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宋兴怀有些摸不清叶景然的态度,在心中犹豫了半响,不知是否该开口。

    于是便先聊了聊旁的琐事,考虑了半响,宋兴怀终于开口道,“之前还常常能在你院子里碰到苏姑娘,这些天怎么没瞧见了”。

    叶景然放下毛笔,面色冷峻,他倒不知道他的姑娘那么招人喜欢,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

    宋兴怀见叶景然不接茬,温和一笑,“不怕叶兄你笑话,上回端午在游舫上我向苏姑娘递了情筏,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我”。

    叶景然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心中冷笑,他的姑娘眼光高,自然是看不上旁人的。

    宋兴怀笑着道,“今日在酒楼遇见了苏姑娘,我不禁想起了我们的初遇,或许那时我便喜欢上了苏姑娘”。

    叶景然把玩玉佩的手一滞,眼里有了不悦,“你们之前就认识?”

    宋兴怀知道叶景然向来关照苏慕叶这个外甥女,对她的婚事自然上心了,便想要在叶景然面前表明心迹。

    “之前在东街的书铺同苏姑娘见过,她对《茶论》的一番见解让我愧之不如。平日里我也会去留雨居逛逛,同苏姑娘聊聊新到的书册。每回同苏姑娘聊天都能尽兴而归,只恨不能常常见到她”。

    宋兴怀还在滔滔不绝地回忆与苏慕叶见面时的场景,叶景然有些不耐,又想起了那日在游舫上,苏慕叶一直藏着宋兴怀的信,还有那日在书房,与宋兴怀话时她脸上的笑意,眸色不禁暗了暗,隐含危险。

    宋兴怀喝了口茶,继续道,“但今日在云鹤楼遇见时,苏姑娘主动同我搭了话,还要我陪她去选酒。所以我才想,苏姑娘之前许是因为觉得我私下递信太鲁莽才拒了我,故今日特来叶兄你这探探口风”。

    叶景然手握成拳,想起最近送去点水院的首饰绸缎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又想到苏慕叶对他的冷言直拒,面色沉了两分。

    再看向宋兴怀的眼神便似寒冰,叶景然冷冷开口,“不用费心了,她对你无意”。

    宋兴怀一脸失望,有些不甘心,“叶兄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亲自同你了?”

    叶景然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她是没有同我对你无意”。

    宋兴怀长松一口气,但叶景然接下来的话让他面色一滞,不知如何是好。

    叶景然瞧着他,眼里有两分轻蔑,“但你以为她天天来鸿羽院,单单只是来抄书的吗?”

    宋兴怀有些疑惑,不太确定叶景然的言下之意,“你是……”

    “我心悦慕儿已久,和她早已情意相通,她绝无可能对你有意”。

    宋兴怀只觉五雷轰顶,一脸不可置信,“叶兄,你……你怎么能……苏姑娘是你外甥女啊”。

    叶景然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无笑意,“莫我现在已经过继到我二叔名下了,就算我还是她四舅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无血缘关系,我想要,她便自然是我的”。

    宋兴怀从未觉得如此愤怒过,“你不过是借着长辈的身份接近她,再欺骗诱哄,她才十三岁,自然不能分辨好坏了,才会被你骗了去”。

    秦真和宁睿先去了宋家,得知宋兴怀来了承达侯府后,又骑马匆匆赶来。

    到了鸿羽院后,刚走到书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一声巨响,宋兴怀被叶景然一脚踢到了门上,直接吐了血。

    宁睿不知发生了什么,满脸错愕,将宋兴怀扶起后,声道,“叶兄,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话是这么,宁睿心里却没底,要知道叶景然虽然武艺超群,但轻易不动手,宋兴怀肯定是动了他的逆鳞,才惹得叶景然发怒。

    叶景然面色冷峻,看宋兴怀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丢下一句,“不是你的,就别痴心妄想了”,便径直离开了。

    宁睿一脸焦急,“兴怀,你这怎么回事?不是在那姑娘的事吗,你怎么就惹得叶兄发那么大火”。

    秦真也道,“兴怀,虽然叶兄平日里与我们称兄道弟的,但他现在毕竟是一品大将军,早不是当年那个无名少年了,你话还是要多考虑考虑”。

    宋兴怀紧紧盯着叶景然离去的背影,面色发青,心中暗道,他一定要告诉苏慕叶,叶景然不过是欺哄她,没有半分真心,决不能让苏慕叶继续被骗了。

    叶景然心中怒气难消,抬脚便去了点水院,却没抓到人。

    “今日老太太娘家那边来了几个亲戚,晚上聚在后面一道用膳,表姑娘便先去老太太院子里作陪了”,素云完后,手不住地抖了抖,心道叶景然的眼神实在太骇人了,怪不得姑娘这些日子总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