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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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湾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白面条,红烧鱼,红烧肉,还有大馒头。看着这些放在前世很一般的东西,她心里都快流泪了。

    暗暗发誓了以后要赶紧研制水泵的决心。

    王建业看着丫头闪亮的眼睛,不由一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宋智明饭桌上也没闲着,偶尔会问些问题,林湾总能给出中肯的回答,他越发佩服。

    饭后宋智明也没休息,火急火燎地回了实验室。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只有运转测试的机器和趴在桌子上的少年。

    少年闭着眼睛,脑袋伏在胳膊里,眼睛下面还有明显的黑眼圈,难掩疲惫。

    宋智明看了眼少年紧皱的眉头,放轻了动作。

    直到一个时后,所有人才回来,他们默契地一致轻手轻脚,即便如此少年仍旧第一时间醒了。

    他脸上还有压痕,鼻间浸染着层层薄汗,清瘦的身体机械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发愣地像沉浸在梦中,没有焦距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前方。

    宋智明纳闷地看过去,只有一片洁白的墙壁。

    “程?”

    少年像被吓到了,身体剧烈抖了下,朝来人看过去。

    “你怎么了?”宋智明拧眉。

    程恩赐缓过神,伸出骨肉均匀的指节擦了下鼻子,声音微哑,“我没事。你有事找我?”

    宋智明没多想,很快把纸张掏出来,“这是改动后的设计,你看看怎么样?”

    程恩赐不在意地拿过去,渐渐的手中动作越来越快,手指如残影一般划过,带着急迫,使得纸张在空气中疯狂作响。

    有人诧异地望去,只见少年额头青筋直冒,呼吸都快了几分。于是你看我,我看你,而后双双摇头。

    只有一个人,不经意扫到了少年颤抖的双腿。

    程恩赐带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心慌,舔了舔嘴唇,“很……完美。”他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艰涩,“这是谁改的?”

    “你也觉得很完美,对吧,我听她第一句话就觉得对方是个很有水平的人。不过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人是个姑娘,也比你几岁。”

    姑娘,几岁。

    这几个字一直在程恩赐脑中循环,每循环一次,心跳就加快一分。

    他瘫软地倒在椅子上。

    *

    林湾没有马上回村。

    她今天是被林婆子赶来换鸡蛋的,没想到看到了王建业,然后被对方拉回了研究院。

    此时她提了一篮子鸡蛋,上面铺着不起眼的布料,到处探黑市的地方。

    废了半天功夫,她才终于找摸到了这个隐蔽简陋的市场。

    鸡蛋不算多,她换了些盐油之类的,又买了些粗粮,才道回府。

    正准备回去,无意中眼睛一瞥,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瘦的女人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完整的脸,只有流露在外的眼中有几分慌张。

    很快,有人往那边走去,王彩芬掏出包袱里的东西,对方一点头,她把东西给了那人,手里也得到了鼓囊的钱票。

    林湾火热的眼睛盯着钱票,羡慕得要发狂。

    接着她又看着王彩芬买了不少东西,才终于离去。

    此刻,林湾看着手中的东西,颇不是滋味。

    果然,只有自己家过得最艰难,连何秀家都比她强。

    *

    黑暗里,刘菊裹着毯子,像个毛毛虫扭来扭去,时不时叹口气。终于,林传福顶着疲倦开口:“半夜不睡觉,干嘛?”

    “我想事呢,睡不着。”

    “想啥呢,给我。”林传福算是知道了,只要这婆娘不闭眼,他就别想睡觉。

    刘菊愁着脸,瞅了眼旁边的男人,犹豫了几秒道:“你,这李向进怎么没消息了?明明走的时候还很正常。”

    她很是烦躁。

    男人懵了几秒,才从混沌的大脑中抽出几分神智,“你的是丫头的相亲对象?至于吗,也值得你半夜不睡?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喜欢为丫头考虑了?”

    “什么呢?”刘菊踹了他一脚,“我就不能偶尔发下善心?”

    林传福懒得搭理她,“行,不过人家咋想你也管不到,睡觉吧。”他在地里干了一天,快累趴下了,没工夫和她斗嘴。

    听着耳边的呼噜声,刘菊在黑暗中瞪眼。

    让刘菊烦躁的人第二天早上就出现了。

    此刻家里人刚吃完饭,所有人都在家里,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提着大兜兜进来。

    林存生在屋檐下抽烟,见到来人,眼中满是诧异,“你找谁?”

    来人脸上带笑,“你是大伯吧,我是隔壁大队的,叫李向进。我过来是找林湾的,不知道她在家吗?”

    林存生眯起眼,自下往上量了一下李向进,心里渐渐跟一个人对上了。

    几天前,林婆子刘菊给湾丫头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个名字。

    李向进在男人的目光下,笑容渐渐收起。

    他总觉得男人眼神带着挑剔,让他不舒服。

    不过好在,林湾下一刻就从屋里出来了。

    “林湾。”

    这一声喊,不仅引起了林湾的注意,还将屋里的众人喊了出来,特别是刘菊,看见人后狠狠扯了个笑。

    “哎呀,向进来啦,快来屋子里坐。”

    李向进进去后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带来了礼物,你们别嫌弃。”

    “真是,还拿啥东西,只要人过来就行。”

    李向进能会道,加上刘菊本就样中他,没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欢声笑语。

    直到话题拐到林湾身上,众人才发现林湾不见踪影。

    刘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了,李向进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尴尬,话都少了几分。

    直到林桐树林湾没有走远,就在门外,几人才缓过来。

    林湾觉得何秀的模样很是可笑。

    这叫什么,在她面前炫耀她有鸡腿?

    何秀看着林湾不善的脸色,觉得自己踩到她痛处了,高兴的话语都活泼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连味道都快忘了?”

    何秀扎着羊角辫,手中的油纸包着一个鸡腿,香味飘散,她故意放在林湾眼前,“不过没关系,谁让我们是朋友呢,你只要求我一下,我就让你吃一口。”

    她洋洋得意,脸上挂在势在必得的笑。

    这段时间林湾不理她,她少了一个跟班处处不方便,又想起林湾的忽视,她就烦闷。

    林湾双手环胸,脊背倔强挺直,冷漠地看着她如跳梁丑一样,“你真无聊!”

    何秀仔细瞅着她,试图从她眼中看出艳羡,可林湾眼中清凌凌,还有她傻子般的身影。

    何秀顿时恼羞成怒,气得跳脚,“我再怎么无聊也比你强,起码还能吃块肉。不像你,就算长得好又怎样,还不是天天吃野菜糊糊!”

    “何秀,你咋话呢?”这话的人是林直。他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的,本来是女孩子的话他不好插嘴,可的越来越难听,一向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了。

    林直以保护的姿势站在林湾身前,拉开了和何秀的距离。

    何秀看到林直气呼呼的样子,缩了下肩膀,心虚地把眼睛收回来,只是嘟囔道:“我又没有错。”

    从林湾的角度,可以看到林直的眼睛喷火,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当目光转到何秀身上,她眯起了眼睛,语气轻飘飘带着几分威胁,“何秀,你手中的鸡腿从哪里来的,看着不像家里养的呢。”

    何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把鸡腿收到了背后,“你、你别胡!”她心中忐忑,要知道这年头所有东西都是公家的,哪怕是山里抓来的野味。

    她脸色微白。

    “林湾,家里有客人,你不回家干嘛?”刘菊的大嗓门传到外面,无意中将何秀从恐惧的氛围中拉出来。

    林湾冷冷扫了她一眼,拉着林直回了家。

    李向进看着林湾有些不好意思,“那道题我想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你能告诉我答案是什么呢?”

    自从出了那道题,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就连梦里都在计算。他当初是心高气傲的,暗暗在心里解不出来就不见林湾,非常自信。

    但让他十几天见不到林湾,他做不到。于是他过来了。

    此刻,哪怕他看着林湾冷漠的脸,都觉得异常漂亮,真是长在了他的心坎里。

    林湾松开林直的胳膊,站在李向进面前。

    她不得不,放在任何一家,李向进都是理想对象,长得好又能挣钱。但是,林湾不是他们。

    她的声音平铺直缓,没有一丝波动,“你今天是来问我答案的?”

    当然不是。

    李向进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问你,我们现在算是处对象吗?”

    他对林湾有好感是肯定的,但不知道林湾是啥想法,如果林湾也同意,那他们就先培养感情,然后……

    想到以后,他心里就像灌了一壶糖水,甜丝丝的。

    可很快他的梦就被林湾无情断,“抱歉,不是,且没有想法。”

    刘菊他们距离远,没有听见二人什么,只隐隐看到李向进脸色不对,她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只见李向进又了几句话后,勉强笑着和他们点点头走了。

    何秀站在门口,看着李向进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李向进离开后,刘菊果然开始逼问林湾,林湾烦不胜烦,“你时候没管我,长大后凭什么管我的婚事?”

    别以为她不知道,刘菊之所以找个好人家,一是贪图彩礼,二是想着男方工作好,以后可以补贴家里。

    如果此刻有个能拿出两百块彩礼的人家,不管什么条件,刘菊铁定把她推出去。

    刘菊一想到这段时间的努力白费了,伸手就想人,最后还是被林存生拉住了,“孩子怎么选择是自己的事情,你这个当娘的就被掺和了,再了……我们林湾条件不差,不缺对象。”

    林存生的话刚落,就被刘菊断,她红着眼睛像疯了一样,“林湾什么条件?除了那张脸还有啥?反正我不管,这亲事不管她同不同意,必须得成!”

    刘菊张牙舞爪,声音尖锐,被林存生控制住像八爪鱼一样,但他脸上还是被抓了几道血痕。最终林存生朝林传福吼道,“傻了?还不快制住你媳妇!”

    林传福这才呐呐上手。

    林存生脱身后,出了一脑门汗。他冷眼看着刘菊挣扎,“刘菊,现在不是过去,包办婚姻是犯法的。”

    “我是她娘,她就得听我的!有本事就告我。”刘菊吭哧,喘着粗气。

    林湾接了盆水,湿了毛巾给林存生送过去。看见男人脸上的血痕,她语气冷的要冻死人,“刘菊,你确定我除了脸一无是处?”

    刘菊懒得回答,但浑身都散发着不屑的气息。

    林湾气得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胸腔里如同冰块和烈火交融,燃烧得仅剩最后一丝理智,她张口,刚发出一个字就被人断。

    “扰下,这里是林湾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