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是以工作室的某个同事报警结束的。

    在微博上的恶意诽谤加上对裴然造成的实质性伤害，陈姗姗没有辩解的余地。

    陈姗姗的粉丝基数不，阮玥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让公司里的人写好稿，直接把她送上了热搜。

    抛开意淫别人男朋友这件事不，光故意伤害被拘留五天这一条，她的形象算是全完了。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时针已经快要往九点上靠。

    工作室一同跟来的两个人联系完陈姗姗的家人之后就先行离开。

    裴然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让乔思雅来接她。

    值班的两个警察正站在印机前面印资料。

    外面的玻璃拉门中间透出一道缝，不断往里面抽着凉风，轻微的机电声响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冷清。

    裴然捂着胳膊换了个角度坐着。

    刚才在那边来不及包扎伤口，只是随便找了两块纱布缠在胳膊上，还是警察哥给她简单处理了下。

    几乎半个巴掌长的一道伤口，有红色的血印顺着白色的纱布透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没法想象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招呼到脸上现在会是怎么样。

    紧绷的神经松垮下来，思维也开始随之放缓，裴然半合上眼对着门口的方向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垂着脸的陈姗姗红着眼眶抬起头，冷不丁开口。

    “满意了吗？”

    裴然眼皮子掀了掀，没话。

    冷白的灯光在她侧脸上，上面红肿的掌印显得格外明显，但她表情依旧极力绷紧，佯装最后的平静，“也是，我变成这样，你心里一定很爽吧。”

    裴然没想到陈姗姗真的是对她恨之入骨。

    在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就像是她的梦魇，无时不刻折磨着她，她永远没法从中间走出来。

    忽然之间，她觉得这样的陈姗姗很可怜。

    到头来只是自己画了一个牢笼把自己囚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的是。”她揉了揉眉心，后背靠上椅子，“走到今天结果无论是对是错，都是你自己选的，不能怪任何人。”

    剩下多余的话，裴然不想多，直接别过脸看向门口。

    视线刚收回去，正对着的玻璃拉门突然被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径直走过来。

    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她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

    紧接着夹带着冷风和清冽气息的怀抱瞬间包裹住她。

    裴然昂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愣住：“你怎么来了？”

    穆柏衍轻声“嗯”了下，下巴搭在她颈窝边蹭了蹭，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看向裴然垂在一边的手臂。

    他薄唇紧抿着，声音很哑：“疼吗？我带你去医院。”

    一整天压抑在心里的怨气在见到穆柏衍的那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然消失了，委屈巴巴的可怜上线了。

    她瘪着嘴，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疼。”

    穆柏衍看着她胳膊上渗出来的血痕，眉头一颤，“阮玥也在外面，你先进车里等我一会。”

    他心翼翼地搀扶住裴然的手臂，把她送车里，然后又转头重新进到派出所。

    陈姗姗不敢抬头看。

    她不敢看穆柏衍面对裴然时，满眼的温柔心疼，而那种柔声细语低哄的声音，她更是听都没听过。

    门开的瞬间，寒风卷着轻微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地面上。

    直到看见漆黑的鞋尖在自己面前停住，她指甲掐进掌心，缓缓抬头。

    穆柏衍正看着她，表情褪掉了刚才短暂的温柔，冷漠如初。

    “念在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看似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语气，实际上却是对她□□裸的警告。

    再后来的话，陈姗姗已经完全听不清。

    好像就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刹那，十几年来所有的坚持全部崩塌的烟消云散。

    那些她用幻想自我麻痹的海市蜃楼，被全数击垮。

    她终于醒了。

    和裴然的一样，从头到尾都和她没关系。

    不是裴然抢走了他。

    而是穆柏衍从来。

    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施舍过她。

    *

    市医院急诊部。

    孙兆林正坐在长椅上玩手机，见穆柏衍进来，他先是惊了一下，又笑着直起腰。

    “刚才走的时候火急火燎怎么又……”

    话还没完他视线扫过随后进来的裴然——还有她手臂上横着的一道伤。

    孙兆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怎么了这是？”

    穆柏衍把身上的外套一脱，袖子向上挽了两道，“帮我去拿工具，我来处理。”

    只愣了一秒，孙兆林点点头，快步走出去。

    穆柏衍拉开椅子让裴然坐下。

    没过一会，孙兆林拿着托盘进来递给他，问道：“你可以吗？”

    “嗯。”

    穆柏衍拉过她的手臂，看了一眼，从托盘里拿出镊子和消毒棉。

    手臂上的伤口过得时间有点久，暗红色的血珠在伤口外侧凝结，混杂着新冒出来的鲜血，纱布中间的部分已经牢牢黏在皮肤上。

    他用镊子牵着纱布一角，心翼翼地往上掀。

    伤口黏连的皮肤被拉扯，又开始往外渗出血珠，裴然皱着眉倒抽了一口气。

    感受到她向后缩的动作，穆柏衍力道放得更轻了，额头逐渐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指尖甚至都有些颤抖。

    他松开镊子，转了转手腕，又凑上去。

    取了半天也没取下来，孙兆林实在看不下去了。

    “给我吧。”

    裴然也能感受到穆柏衍的过度紧张，导致两个人一起紧张，她感觉自己的后背也已经开始冒汗。

    她扬起脸摇摇他的胳膊：“你出去坐着休息会儿吧。”

    穆柏衍犹豫了下，还是把镊子递过去，出了门。

    值班室里只剩孙兆林和裴然两个人。

    孙兆林一边些有的没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遍干净利落的帮她处理好伤口。

    伤口周边的血水被处理干净，又进行完简单的包扎，裴然痛得脸色都变得苍白。

    孙兆林把托盘上全是血的纱布和消毒棉扔掉，然后到旁边的洗手池边洗手边边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穆柏衍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阵子他和穆柏衍被安排轮流到急诊这边值夜班，今天巧了，正好是他俩排到了一起。

    俩人好好在值班室里呆着，穆柏衍突然接了个电话。

    然后整个人就疯了。

    两眼猩红，眸色里戾气极重，二话没直接走人了。

    他甚至觉得那种场面下，穆柏衍手里拿的衣服不是衣服，是一根闷棍。

    孙兆林手在毛巾上抹了两把，笑了笑，“幸亏你伤得不重，要是严重点儿，我看他那架势能去把人给死。”

    想起来刚才穆柏衍薄唇抿着，整张脸毫无血色的模样，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裴然眼睫垂了垂，低声开口：“所以我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来着。”

    孙兆林动作一顿，又弯着眼睛笑，“我觉得他和你在一起之后变得有人情味儿多了，要不然你知道，和他这种冷漠的工作机器交道是很累的。”

    裴然没忍住笑出声，又和孙兆林扯了会儿，她刚准备电话问问穆柏衍在哪，他就进来了。

    孙兆林看他进来，识相的退出去找护士站的妹妹聊天。

    虽然已经包扎好，但是胳膊还一个劲往上泛疼，裴然站起来走到穆柏衍跟前撒娇。

    “你抱抱我。”

    完之后裴然突然觉得有点害羞，她抬手摸摸鼻子，低下头。

    片刻，腰间被大手揽过，紧接着整个人贴紧一个滚烫的怀抱，他胸腔微微颤动，“怪我。”

    鼻腔里全是浓烈的烟草气，裴然皱着鼻子，头靠在他肩膀上闷声，“对，都怪你。”

    穆柏衍眸子沉着，眸底有不清的情绪涌动，轻声唤她，“然然。”

    被烟雾浸过低哑的嗓音，语气微颤。

    裴然知道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仰头开玩笑，“我都受伤了，你是不是要想点办法弥补一下我？”

    穆柏衍看她。

    裴然舔唇对他笑，“请我吃火锅吧。”

    除了早上吃了穆柏衍留给她的早饭，整个白天她几乎都没吃过东西，气都要气饱了。

    撒气之后，肚子也空下来，就特别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结果穆柏衍想都没想直接给她拒绝了。

    “完针你还想吃火锅？”

    “……”

    “也行，吃清汤。”

    “……”

    不辣的火锅它没有灵魂啊！！！

    *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于是裴然十分倔强又毫无原则的一边对着清汤骂骂咧咧，一边用筷子夹起牛肉片美滋滋地蘸上麻酱送进嘴里。

    她吃得脸红扑扑的，柔软的长发一股脑被她束在脑后，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上面还隐约挂上了晶莹的汗珠。

    穆柏衍看着她喉尖微滚，烫熟一勺牛肉，捞起来全部拨进裴然碗里。

    虽然在家里吃火锅没有在店里的那种热闹氛围，但是现在坐在客厅里一一边追剧一边热气腾腾地吃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全程连烫菜都不用她动手，只要坐等投喂就好。

    一顿饭吃完，裴然心满意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穆柏衍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洗完收拾餐具。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放在一旁的火锅还有淡淡的白气升腾，朦胧间，给人一种平淡又温柔的感觉。

    裴然踮着脚尖悄悄走过去，伸出两个手臂从背后环住穆柏衍的腰。

    “我帮你一起吧。”她低声开口。

    穆柏衍却被吓一跳，下意识躲了一下，又想起来她受伤的手臂，动作立刻停住。

    裴然有些不满他的反应，人绕到他身前，“抱你一下都不行？”

    穆柏衍摘下手套，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往外拉，“乖，坐着去。”

    她没松手，反倒贴的更上前，身体扭了两下声吐槽：“我就伤了个胳膊，你还准备把我供起来了是不是？”

    她脚下踩着拖鞋，人比他矮了一截，衣领随着动作低垂下来，露出里面大片白皙。

    穆柏衍眼睛眯起来，盯了一会儿，又淡淡地开口。

    “不然呢，想让我把你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