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第30章
夜幕降临之时,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噼啪的窸窣声,顿时吸引了坐在桌后的金发青年的注意。
摆在面前的书页摊平, 角落被微风吹得有些卷曲,右手轻轻托着头的塔希尔本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外界的传言并非虚假,他今日的确有些疲惫,早早地回来之后,即使坐下休息了一会儿,也还是不起精神。
书没能看进去。
要写的东西也只写到一半。
从清太阳升起开始, 到太阳从尼罗河西岸落下,金发的大祭司始终有些心神不定。
具体原因,似乎并不在能够看到未来的双眼可以窥探的范围之内。
他对着窗外涂抹成漆黑的天色渐渐出神, 直至意识模糊,又在不知什么时刻被细碎的动静惊醒……
“……”
“拉美西斯?”
在精神还未完全恢复,意识也还朦胧着的情况下,塔希尔睁开双眼,便不禁脱口而出叫出了这个名字。
也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单纯地,在这些年内形成了条件反射的习惯。
去年的时候, 拉美西斯得到了一只鹰。
那只鹰最早出现在喜欢在挚友面前炫耀的王子的口中, 是作为战利品的一个存在。
王子领着军队亲身上阵, 不仅击溃了敌人, 杀死了敌方将领,还顺带着收获了几大车战利品,这只威风凛凛的战鹰就是其中之一。
拉美西斯早就想要一只鹰了, 故此跟父王了一声,就将它留在了自己身边。
不需要驯服,这只鹰生来就很通人性,一来就对王子言听计从。
就算王子压根不让它再上战场,只是当做跑腿工具每天带着信辛辛苦苦飞来飞去,它也完全顺从指令。
“嗯,只凭这一点,就有资格作为我的爱宠了。”
拉美西斯很满意,因为抓它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当时的他兴冲冲地跑来神庙,兴冲冲地跟塔希尔大特,仿佛生怕得不够仔细就引不起听众兴趣似的,将自己上战场的全过程描述得活灵活现精彩绝伦。
到最后,拉美西斯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够厉害的了,但偏头一看,本应该有所反应的人反而回应平淡。
可能是因为,塔希尔做久了大祭司,身上那点属于“人”的生气越发见得稀少,能远远观望到的似乎只有神性……不对,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拉美西斯不相信这是塔希尔的问题,也觉得自己更不可能有问题。
那么,问题肯定就出在“时间”和“空间”上了。
刚得来的“爱宠”就此被委以重任,拉美西斯只要有空就会找来一张莎草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一通,之后便好好地扎成一卷,让机智的爱宠带着信飞到神庙去。
鹰对神庙内大祭司的住处印象深刻,来来去去了无数次,就跟它的主人一样轻车熟路。
大祭司对不分时间想来“骚扰”就会来的这对主仆持保留意见,没不乐意,当然也没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就是了。
拉美西斯的直觉其实没什么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塔希尔给人的感觉确实是越发冰冷了。
以前还是少年的大祭司尚且只是孤高冷淡,还没高到令人不自禁心生仰望,不敢靠近的程度。
那时间就是将这块冰石磨得越加尖锐的冷风,也是将它雕琢得通透孤绝的寒霜。
明明这些年过手的凡尘俗事比以前只多不少,还掺杂了不少浑浊不清的因素……
这个青年也是奇怪。
他非但没有染上半分艳俗和浮躁,更无半分铜臭污腐,反而是“神”的气息增添了更多。
卡纳克神庙已经完全被这位年轻的大祭司所掌控,其势力范围也不加掩饰地向外延伸,成为在朝堂之上也无法忽视的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人民崇拜他,对他的追捧渐入疯狂。步入晚年的法老也从不干涉他,仿佛从未将其视作威胁。
既强势地追求权势,将自己能得到的全都紧抓在手中。又不知为何显得高不可攀,如只存在想象中的高山之上的雪莲——
大祭司塔希尔将这两种矛盾的形态集结于一身,还能显出纯粹来。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物。
拉美西斯会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很大可能是因为塔希尔性格方面的变化。
大祭司以前虽然也不爱理人,但有些时候被烦狠了,还是会理的,而且偶尔也会漏出点譬如生气或者生气或者生气——之类的挺可爱的情绪来。
但现在他不会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不太好,总之……直接受害者拉美西斯王子表示,废话不要太多反正看了就知道了!
话回来,大祭司大人现在行事风格强势归强势,得罪人起来还是毫不手软,可并未向自己的前辈(指历任大祭司)那样借神庙之名滥用职权。
他只做过一件能跟“滥用职权”沾得上边的事情。
没有多了不得,也就是借修缮神庙的名义,顺便把孤零零待在空地上的那栋石屋修成能正经住人的模样,其后也不让其他人借用,直接扔那儿不管了而已。
其他不知情的人参不透大祭司的心意,以为大祭司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要让神庙内不留任何瑕疵之处,所以即使那破破烂烂的石屋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利用,也都没有在意。
他们不知道的是,石屋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用处了,它甚至是某两个少年躲避他人视线的秘密基地。
在“秘密基地”和朋友私下单独见面,应该就是塔希尔保留得最彻底的习惯了。
——现在,鹰驱赶着夜色将那个“朋友”的信送来。
塔希尔方才还昏沉沉的睡意全失,立即站起,去取鹰爪带来的信。
今天的信跟往常不一样。
不止是写信的材料从纸变成了布,还有写在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到会让人误会换了个人的程度。
“……”
只看了一眼,塔希尔淡无波澜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眸中的颜色却是微不可见地暗了一暗。
他当然没有坐回去。
从袍角带起的风掠过了桌面,将那本摊开的纸书又翻回了几页前。
大祭司自己也像是化作了一阵风。
只用了短短一分钟,他就带好了要用的物品,拿起了外出照明的灯,又在大步而去的过程中,摘下鬓角边挂得有些歪斜的发饰,放回到桌上。
自室内卷起的风转了半圈,在回到起点之时,大祭司雪白的衣角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所谓雷厉风行,莫过于此。
塔希尔一开始并未点灯,毕竟他的住处在神庙中心,灯光容易引来守卫的注意。
有颇长的一段时间,他在完全没有半点光亮的黑暗中穿行。
一片漆黑之处仿佛充斥着阴冷,毫不客气地一拥而上,将独自前行的青年包裹在内,仿若呼吸都要在此刻变得艰难。
在这样的环境下,四周的一切都可以归之为前行路上的障碍。
可能是猝不及防出现的一段台阶,也可能是藏在路上的不起眼的碎石,常人若是看不清,又为遍布死寂的黑暗所威慑,很容易就会因此被绊倒,跌进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坑洞里去。
曾几何时这些都是塔希尔最恐惧的存在,他试图远离它们,对它们敬而远之,绝没想过未来会有主动踏入的一天。
如今的他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早已经忘了——不,是不会再在意了。
塔希尔第不知道多少次闯入漆黑之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依稀看见他的双眼凌厉无比。
从中显露的神色无坚不摧,足以将阻挡在面前的所有阻碍摧毁,这之中当然包括这区区黑暗了。
他甚至连半点注意都没分给曾经格外恐惧的存在,凭借记忆走出了需要稍加留意的范围后,才点起灯,加快脚步向目的地行去。
这一路上,塔希尔的心绪便没有平静过。
从接到信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拉美西斯怎么可能会出事。
今天是节日,因为人多闹出些许波荡倒也正常,但绝不至于混乱到会出现伤亡的程度。
拉美西斯和王族之人走在一起,就算出现混乱也不应当祸及到他……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拉美西斯受到只能求助于自己的伤势呢?
难道是——
……
越想越不通,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周身笼罩在夜色中的大祭司脚步不明显地乱了节奏,没被黑暗干扰得摔倒,却差点要被自己的心神不宁给影响了。
虽然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但在越想越多的情况下,塔希尔远远看见了那栋石屋,脚下行走的速度到底还是比先前更快。
他用堪比冲进去的气势推开门,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跳,对自己将会看到一个怎样伤痕累累的拉美西斯,完全没做好心理准……
“…………”
于是进去就发现了。
在信里把自己的情况得含糊不清、平白营造出吓人效果的某王子除了手骨折了以外,根本就没什么大碍。
是啊。
拉美西斯只是自我感觉手臂被摔断了,但其实根本没这么严重,不过是有点骨折而已。
——不过是骨折而已。
——不过是骨折而已。
——不过是……【骨折】而已!
拉美西斯(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嗖嗖灌后背):“!”
不知怎么的,王子殿下头顶才被梅杰德大人狂踩过的呆毛都要倒竖而起了。
他是不会懂的。
他根本就不会懂,表面淡定的大祭司大人实际上内心慌张到了极点,在路途中将千百种可能会出现的阴谋脑补了个遍。
结果到地方发现,什么阴谋都没有,会搞成这样,全是因为拉美西斯这个笨——
“……”
大祭司大人面无表情,也不话,看上去仍旧那般冷漠高贵。
但拉美西斯显然觉察到了,气氛微妙地十分不对。
金发青年放好了鹰,搁好了灯,连梅杰德大人都取下来安在了铺了软垫的椅上,还顺手把沾了灰的桌子擦了擦。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才低头,给拉美西斯一个半点起伏都没有的正眼。
拉美西斯正是从这宛若深海的眼神中感到了强有力的“压迫”。
“……塔希尔?”
很显然,王子殿下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宛如脑袋抽筋般的突发奇想给“挚友”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他只意识到了塔希尔的又一次靠近。
跟进展太快,也颇具喜剧色彩的前一次不同。
莲花灯投来的火光,将金发青年的影子拉得狭长。
拉美西斯先前进来的时候,就摸黑坐在了屋内唯一留下的床上。
而塔希尔来得太快,气势又出乎意料地压人,让褐发青年一时忘了站起来——要是站直身子,他肯定是要比塔希尔高出不少的。
所以,此时便只能略显僵硬地坐在床边,让自己的瞳孔印入越来越近的那道身影。
先前差一点点就真的碰到他的修长的手指,也在目光所及之处放大了。
塔希尔再度向面上显露出微怔之色的拉美西斯伸出了手。
金发青年此时的神色再肃穆不过。
似是将此前那些算得上杂念的思绪全收敛了,留在人间的躯壳除却美丽,还在蒙上一层不可亵玩的圣洁之意。
拉美西斯在发愣的某一刻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那就是,塔希尔的这副模样,平时应当只有“神”才能得以一见。
他面对供奉的神明时就是这般庄严,距离千里之外的凡人哪能有机会窥见,顶多只能侥幸看到一个触及不得的背影。
可此时此刻,还属于凡人范畴的自己,却是仅有那一个的能看见的幸运之人。而且,还能看到神明也不能得见的些微区别。
这份突然又复杂起来的心情,要怎么描述才行。
大概,就像是……
一个你闹了点别扭,觉得距离遥不可及又冰冷的人,实际上在内心深处仍旧在乎着你——在真正确认了这一点后,心中自然而然生起了欢喜。
同时,免不得了还要生出几分不可言的优越感来。
金发青年完美无暇的指尖,率先触碰到拉美西斯痛到一个度就失去了知觉的臂膀。
仿若瞬间有清泉灌入,清凉扫去了埋入骨中的火辣辣的痛,带来如和风煦煦的治愈。
紧接着,他想要捏住拉美西斯好歹算是消肿了的胳膊,但作为质量对象的王子不知怎么想的,竟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完全是条件反射,真的。
拉美西斯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一个明显的退避动作。
因为(事后觉得)压根没道理地,看得越加清晰的那双苍蓝眼眸无声地化作了漩涡转动的幽潭,他的身心都被不自觉地拖入其中,一时无法离开。
这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的看来并不是一个人。
至少这一刻的王子又深陷了进去。
白天他在想疑似离自己远了的塔希尔,晚上塔希尔来到身前这么近的地方,自然更没有理由不去想他。
完全没有理由,完全没有依据,总之,是在完全没有任何道理的情况下!
此前才被摩西的一番开导顺平的心思又开始起伏不平,一下子挣脱了理智的束缚,在年轻人的心里狂奔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到底是近还是远?’
因为前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太过明显,拉美西斯发现了走到自己近前的金发青年垂下眼帘看过来,神情中似有一点皱眉闪过,顿时间,他的身体不自禁变得更加僵硬。
继而,自觉像是做错了什么的他,就主动将自己捂了半晌的胳膊递了过来。
塔希尔的双手便将那骨骼稍有错位的手肘握住,包在了自己的手心。
大祭司的手掌是细腻的,无一处不透着柔软。
王子久经战场磋磨,不仅皮肤晒得比时候更黑,还不免有些粗糙。
受伤的那只胳膊上的肌肉因紧张而绷紧鼓起,本应坚硬如铁,却在被冰凉的温度覆盖之时,很不受控制——也很没有面子地放松了下来。
拉美西斯(突然感到尴尬):“……哼哼,咳。”
他悄悄地抬起眼皮,想一扫前一刻受惊般垂眼扭头的耻辱,去观察塔希尔的表情。
观察是观察到了。
虽然只有做贼心虚般地短短一秒。
王子未平的心弦再起波澜,四散奔逃的杂念在此一刻全部汇集,不停地猛撞竖立在心口前的高墙,撞的砰砰直响,带来一阵耳鸣。
只因金发青年的面庞又离他近了一点,有如笼罩神光那般美丽。
并且,失去发饰禁锢的那一半鬓发从青年的耳边垂下,曲曲绕绕着,发尾点在了拉美西斯向上摊起的掌心里。
“……”
此刻映入眼中的构图,没有哪一处不完美,连带着从掌心传来的酥麻痒意也是。
“塔……塔希尔。”
拉美西斯在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怎么?”
塔希尔隔了一阵才回话,毕竟他在专心处理拉美西斯手臂上的伤势。
就来时的惨烈想象而已,拉美西斯受的这点伤的确只能算是“伤”。
可塔希尔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大抵是庆幸的,放松的,还掺杂了些毫后怕和……不出缘由的恼意。
他想着自己没有跟拉美西斯置气的必要,但从实际行为来看,还是漏出了置气的意思来。
方才拖了那么一阵才用魔力给笨蛋治疗就是证明,但也很奇怪,置完气的现在,他又开始为前面的拖延感到后悔了。
因为向来话多的拉美西斯忽然不怎么话了,反常得一点也不像他。
难道是太痛了?
再不严重的伤被有意拖了这么久,也会变得严重。
没有及时想到这个问题,是他的不对。
塔希尔不自禁地将唇线抿成了收紧的平直弧度,以此来隐藏自己心中的不安,只想要快点将拉美西斯的手臂治好。
至于拉美西斯叫了他,又了什么,塔希尔并没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听,反正肯定重要不过……
“好奇怪。”
拉美西斯已经神游万里了,但也正因如此,从他这里脱口的话语,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会被任何顾忌所影响:
“我们没有离得太远,也没有离得太近……还是,其实已经很近了,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想离你再近一点呢?”
“什么又近又远的?”
是听不太懂的话,塔希尔刚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就听到拉美西斯继续:“我明白了,摩西得有道理,但又不是完全对!”
恍然大悟。
不用再想再纠结,到了这一步,已经豁然开朗了!
最近一直在困扰,始终不得解的那个困扰——
经历了万千思绪在脑中炸开的震荡,拉美西斯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代表线索的灵光。
“塔希尔!”
突然间,褐发王子一下子站起,伸出已经彻底不痛的臂膀,将“挚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抓紧。
他的脸上写满了恍然和兴奋,而塔希尔的目光微变,似是猜到了什么,心中竟也生出了不可控制的波澜。
站起来之后果然比“挚友”了高出一大截,拉美西斯情不自禁抓住被衬托得格外柔弱的大祭司。
俊美非常的王子将自己真正不容许他人躲避的气息倾撒过来,犹如锁链,将塔希尔锁定。
这下子,身体微僵不能动的人便换了一个。
由于变故来得太快,塔希尔也来不及反应,便只能浑身僵直地直视逼近知道自己面前只差分毫的灿灿金瞳,心跳几乎停滞——
“我不想从那些根本不熟悉你的人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我不想让那些根本不了解你的人对你满口夸耀,因为,我才是最了解你,离你最近的那一个!”
“我想知道你的所有想法,我想和你一起治理国家,不仅仅是这是我们时候的约定,还因为……”
“你是我的挚友,也是我,拉美西斯,认定的——血浓于水的兄弟啊!”
“……”
不知道他发没发现,反正突然被扣成“兄弟”的大祭司大人的表情凝固了。
这边拉美西斯还在激情昂扬:“果然挚友的程度还不够,我们还要再亲近一点!你给我的感觉,比曾经的皇兄还要亲切。唔,摩西可能会有点介意,但之后再跟他解释好了。”
“既然是兄弟,那么我现在最冲动想做的事情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塔希尔,我突然想给你一个拥抱——”
“…………”
“塔希尔?塔希尔塔希尔?”
“你。”
拉美西斯完全没想到,塔希尔非但没有对他展露笑颜,反而更显冷若冰霜。
就了这一个字。
连后半句话都省略了。
大祭司大人拿起灯,转身就走的姿态分外优雅,也分外冷酷。
拉美西斯错愕:“等——”
话还没完,他下意识抬手,接住了被人抛来的一盒东西。
是用圆盒装着的伤药。
而等拉美西斯接了药,再想叫住塔希尔时,人已经没了。
他不知道。
在自己刹那间陷入奇怪极了的幽怨和苦闷之时,石屋内还有一位重量级的存在没走。
普通人看不见的梅杰德大人腾空跃起,踩到笨蛋王子的头顶,一阵猛踩。
踩完,它就跳回到地面,不屑一顾地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 我在写什么青涩甜美爱情故事.jpg笑得我嘎嘎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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