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教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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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庭筠还在惊讶‘铁娘子’是个什么称呼的时候,就听到林亨泽更惊讶的问她“这么大的消息你一直瞒着?为什么?瞒着想做什么?”

    被他的神态弄愣了的温庭筠傻乎乎的给出, 一直被温庭侑嫌弃的理由, 温姐姐的理由“我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话没完就被鄙视了, 非常鄙视的鄙视。

    眉峰高耸,眼角斜着,眼白比眼黑多,尽量克制白眼的林亨泽,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弱智, 还特地确定了一遍, 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你是,你瞒着身份, 想要寻求…”表情古怪的顿了一下“公平?”

    那表情太诡异, 诡异的温庭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这种时候, 她不回答跟默认也差不多, 林亨泽‘呵呵’了一声“还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 脑子都不好了。那之前泰浩你住的地方一般, 难道是公主想要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

    面对大佬究极嘲讽脸,假公主维持沉默是金的态度。

    林亨泽抬起只剩半杯酒的酒杯, 温庭筠以为他要倒酒,拿瓶子过去要给他倒却被他避开了。林亨泽拿着酒杯的手指着隔了他们两张桌子那边,正在和人话的金泰浩, 让温庭筠看,等她视线望过去, 拿杯的手又指向杨政宇,温庭筠跟着转移视线。

    两人都看过了,指人的手放下,手的主人让温庭筠转回来,问她“你知道他们两人年龄差多大吗?”

    “整一轮。”温庭筠记得很清楚,韩国本来自我介绍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年龄,金泰浩还为这一轮的年龄差感叹过岁月催人老什么的,今早刚的。

    没拿酒杯反倒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温庭筠倒了一杯的林亨泽语气特别平淡,平淡的着过于残酷的事实“那你知道,金泰浩整整12岁的杨政宇,要是发脾气想敢金泰浩出组,我都不会拦吗。”

    温庭筠瞪大眼睛看着他,林亨泽抿了口酒,无视她,自己的“我不止不会拦,不定为了不让杨政宇找金泰浩后续的麻烦,我会在事情闹僵之前,先把金泰浩调走,找个朋友的地方先让他去,之后的事情再谈。”转头看着温庭筠,问她“懂什么意思吗?”

    安静三秒消化这个信息量过大的问题的温庭筠,缓慢的回答“因为杨政宇前辈比泰浩哥厉害。”她还记得之前的,杨政宇可以为刘在时抢三十分钟分量的话。

    “不,因为杨政宇比金泰浩有用。”林亨泽让温庭筠别看了金泰浩“泰浩在我们台的FD里论职业素养,排的进前五,要是按能力,让我那个FD最快成PD,那我投泰浩一票,他差的不是能力,是运气,是机会。”

    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酒的林亨泽,摸了包烟出来,冲温庭筠晃了晃。温庭筠以为他问自己要不要抽烟(剧组抽烟的姑娘很多。),摆手自己不抽,结果听到林亨泽问她介不介意他抽,先愣再摇头。林亨泽知道她为什么愣,也没多,点烟抽烟,叼着烟跟她讲,所谓的公平,到底有多不公平。

    金泰浩只比林亨泽两岁,后者大女儿中学都快毕业了,前者就一个儿子还刚上幼儿园。这么大的差距不是林亨泽结婚早,是金泰浩结婚晚。没对象?不,是没钱结婚。他跟女朋友爱情长跑了快十年,女朋友最后都要放弃了,金泰浩咬牙背了社内的贷款(公司内部贷款)买房结婚。

    不用和差十二岁那么远的杨政宇比,只和差两届进台里的林亨泽比,差距也大到没边。不是金泰浩不努力,也不是他能力不行,都没有上升到天赋那么高端的地步,就是没机会,特别简单。

    韩国一共就三大台,彼此不算敌人也不算朋友,但潜规则差不多,一家不会用另一家的人,金泰浩进了SBS就不会去隔壁两家串门,除非对方高薪挖角,可惜他没走到那么高的位置。话又回来,他要是走到了,现在跟温庭筠聊天的就不是林亨泽了。

    一家电视台的综艺节目能有多少,同时进行十二个就顶天了,还是最火热的时节,平常就是八到十个节目轮转,一个礼拜就七天,不是每天都有综艺。电视、电影、海外频道、购物、旅游、新闻等等,都需要时间播放,留给综艺的时间是有限的。

    就按十个节目算,也就是十个团队,一个团队一个主PD,几个副PD,之后都是FD。大型的、PD太霸道的、尝鲜类的节目很可能就一个PD,比如《家族诞生》,就一个林亨泽当家。

    在电视台,PD这个职位跟占坑一样,坑就那么多,PD却越来越多,每年台里都进新人,新人逐渐变成老人,原本的老人怎么办?一是下放到地方台,二是闲置。

    先地方台,韩国,完全的首都中心制国家,只有首尔是‘宇宙’的中心,其他地方都是乡下,去了地方台就是下放。不管是工资、福利还是人员配置都要差一等,甚至二、三、四等,没人想去,但不想去就得变成闲置。

    韩国大型企业只要是正式工一般不开除人,有点铁饭碗的意思,但是公司在员工身上不会白白花钱,只拿基本工资顶多是饿不死,想吃点肉都得算计着,有节目才有钱。闲置就是没节目,没节目就没钱。

    通常苦逼被闲置的熬个一两年自己就放弃了,有些转去电影、电视的还算好,好歹还在这个行当里,还在首尔。有些就彻底从这个圈子消失了,娱乐圈不止台前喜欢鲜嫩的肉体,幕后也更喜欢新鲜血液,年轻就是本钱。

    林亨泽运道好,进台里没多久被一个大PD看重,一路就跟着他,之后是Xman,节目火了一飞冲天。金泰浩没这个运气,兜兜转转累的都要吐血了,才进的Xman,他进去的时候敢上节目最后的疯狂,一把烈火烧尽,一年不到,节目停了。

    停了之后林亨泽正好累的女儿儿子都不认识爹,跟金泰浩一个类型,想着休息一段时间重新出发。他有那个闲工夫,金泰浩没有,彼时林亨泽已经是PD了,还是当红PD,金泰浩还是个FD。

    没节目的FD钱少的可怜,他在Xman正当红的时候在社内贷款的,大型公司有自己的员工贷款渠道,还款直接扣工资,简单的很。可他没节目了呀,再扣就得吃老婆的了,老婆跟他那么多年,他就混这个鬼样子?

    “你这样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人为了留在首尔,做了多少努力。”林亨泽叼着烟,语带嘲讽“节目有专门测试危险度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艺人在危险游戏里受伤,比如用气锤多大力,巴掌扇人要多重,砸在头上的铁盘高度要多少,跳水多高会耳鸣,泰浩都抢着干,就为了不被分到地方台去,去了他就回不来了。”

    “蹦极以前叫跳楼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东西刚流行的时候真死过人,安全根本没保障。跳的人签的生死书是真用来死人了,不能追究的契约。那家伙不要命的,全国的跳楼机就没有他没跳过的,你现在知道的所有惩罚游戏就没有他没玩过的,生吞章鱼恶心?我们做过更恶心的。”

    吐出浓雾的林亨泽吹散脸钱的烟雾,平静的看着温庭筠“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拼了命的努力,一天睡不到两个时,什么时候吃饭也不知道。没死就得站起来,带着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爬到你退后一万米的位置,才是他的起跑线,你要这样的公平吗?”

    温庭筠不话,她脸上没有林亨泽想看到的惊恐、悲悯、懊悔亦或者是不相信他的。那个公主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用那张不谙世事的脸,搭配着和他非常相似的平静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亨泽嗤笑一声,灭了烟,在他灭烟的时候,温庭筠给他倒了杯酒,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仰头喝下。林亨泽挑眉端起酒杯,也一口干了,继续讲故事,还是公平的故事。

    “PD位置满了,台里不需要新节目,就不需要新PD,老PD人员就够拥挤的了。FD上升的空间越来越,杨政宇拖家里的关系去了日本进修,镀金回来,他不是在日本待够了回来的,是看到机会回来的。”

    “老台长到时间退休了,新台长上位,台里少也要换一波新血液。最快一年,最慢三年,新位置空出来杨政宇一定能升到PD的位置,不是他多厉害,而是他即厉害也有关系,运气还好,还能抓住机会。”

    “你能杨政宇对金泰浩来是不公平吗?单从能力看,他们半斤八两,杨政宇学的是日本来的新路数,有点水土不服,但脑子活,手上的本事过硬,现在思维方式也转过来了,一点问题没有。泰浩是一路摸爬滚上来的,就没有他玩不转的节目组,做个辅助PD绰绰有余,主PD也只需要习惯一下。”

    “可杨政宇比泰浩整整了十二岁,你知道十二年有多长吗?就算不看背景,不关系,只论能力。同等能力的情况下,你是CP(监制),你选PD,你会选杨政宇这个更年轻更能为公司服务的,还是选一个晚了十二年的老人家?”

    拿了酒瓶给温庭筠倒酒的林亨泽问她“什么是公平呢?要让泰浩,他这辈子就没碰到什么公平的事,你去问杨政宇,他还会想,我凭什么做这个位置。”冷脸看着朋友“你追求的公平是什么,童话故事吗?”

    温庭筠低头喝酒不搭腔,林亨泽冷笑“我们这个行当吃人的,实力、运气、人脉缺一条就得被人踩在脚底下。五千万人口的国家,五百多万人从事这个行业,金字塔就那么点空间,每上一层就踩着无数尸体。你能考进来,就毁了跟你同期考试那几百人的梦,从你进台里的门,就别想着公平。”

    “童话故事好听,公主美丽王子帅气,电视剧好看,帅哥美女光鲜亮丽,电影好听,走出国门进军世界。这些东西都是披着华丽的衣服,只能远观,凑近一看,衣服上腐败不堪。”

    “至于你。”林亨泽拿着酒杯虚点她“要是只想着公平,那你还真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也没必要跟你浪费时间。”

    烤肉店里肉香和酒香混杂,不上好不好闻,待久了,鼻子闻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了。但喝嗨了的人群发出的吵杂声,耳朵是没办法习惯的。这么闹腾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谈心,也不适合卖惨,更不适合谈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大道理。

    这样酒肉堆叠的欢乐场里,只适合谈更实在,更接地气,也更赤|裸的利益。

    “有人跟我,我的智商不适合思考太复杂的东西,如果有人我听不懂的话,那就只要记住一点就可以了。”温庭筠转着手上还有一口的酒杯,抬头看着长篇大论终于结束的朴亨泽“我是利益本身,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

    “您…”姑娘问大前辈“想要我手上的什么呢?”

    唱作俱佳了堆‘哲学’的大前辈拿烟的手微顿,冷漠的嘲讽脸一点点变化,手碰到烟盒时,下撇的嘴角平复;低头抽烟卷时,眼底的冷光淡去;烟盒丢回桌上,拿着火机点烟,火焰燎着烟卷带出点点猩红。

    浅吸一口,吐出薄雾,抬起头,笑了。

    林亨泽笑着量温庭筠,上上下下,非常仔细的量,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家的忙内,那个半个时前还什么都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到低的姑娘,需要他重新评估。

    温庭筠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笑也不动,特别淡定的表情,攥着酒杯的手指紧的发白,肩膀疼木了还崩着,腿肚绷的更紧,船袜里的脚趾缩在大腿根下,紧扣在一起。可她表情还是那副淡定的,随便对方看,想看多久看多久的样子。

    莫名的,有点温庭侑,像她第一次见到的温庭侑,冷漠又傲慢的富家子弟。

    一看,就很不好惹。

    兔子给自己披了层从别人那学来的虎皮,指望能唬住老狐狸。可惜的是,她平时做人太成功,名声这东西是把双刃剑,能帮她在出事时被前辈问都不问就保护,也能害她装的再好也假的很。温婉乖巧的姑娘想要一秒变大佬?那就真的是童话了。

    林亨泽笑的更开心了,笑眯眯的看着兔子“比起我想要从你手上得到什么,不如,我先让你知道一下,如果你什么都不是,真正的AD是怎么工作的,如何?”

    温庭筠一愣,虎皮摇摇欲坠“真正的AD?”

    “你总不会认为不管是哪个AD都会被金泰浩要去,还有杨政宇教着?”林亨泽眯起眼睛看着白兔子“你看哪个AD到过我面前,跟我超过十句话?哪怕你想出来什么月亮杯。”

    再次愣住的温庭筠,就只能抖着兔子毛,惊讶的看着对方“从那个时候我久被发现了?”

    “更早。”林亨泽看兔子眼睛都瞪圆了,咳嗽一声把笑憋回去,维持假惺惺的笑脸,尽可能的不真诚,一脸要挖坑的表情,故意刺激她“你去全组问问,谁敢在FD剪辑的时候,跑去拿什么票据的事麻烦对方,还能在我们组待到第二天的。”

    温庭筠不信!要是真那么早,她早就被拆穿了,还等到现在?

    林亨泽看着那张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大字的脸,到底没憋住笑出了声,笑的姑娘一脸懵,看着可乖了。老狐狸难得被勾起了仅剩的善心,诚实的了一句“我确实没那么早知道,但金泰浩第一次开口问我要人,你是他要过去的人,我给他面子,组里的人也给他面子,所以你才一点亏都没吃。”

    肩膀到现在还疼的拿个酒杯都靠意志力撑着的温庭筠,更不相信了,这叫什么一点亏没吃,我们对吃亏的理解是不是差距太大了!

    被她那张什么都写的明明白白的脸彻底逗乐了的林亨泽,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行吧,忙内,好好做事,撑不住了给我电话。”着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把勺子敲碗,敲的叮当响把人群都吸引过来,宣布出发去二场唱歌。

    人群欢呼一声纷纷收拾东西准备走,温庭筠呆坐半天不太知道这是个什么展开,在众人都收拾差不多的时候才爬起来去找自己的包,跟着人往门口走。

    鞋子穿到一半,被一个AD拦住,关系不太好的AD,哥哥本来是金泰浩组的,温庭筠去了,他就自动变成机动组,被踢出去了,关系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机动组就是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的倒霉蛋,具体可参考早起任务的那个机动组。

    关系不好的AD叫住温庭筠让她等着前辈们走了,跟他一起等店家确定没有前辈们的东西留下。温庭筠以为对方找他麻烦,这活她从来没干过,在《人气歌谣》也没干过,虽然她也没参加过那节目的聚餐就是了。可是刚才前辈们走的时候包什么的都拿着呢,还能有什么丢下?没喝完的酒吗?

    别,酒还真算,没喝完的要存起来,下次他们来的时候,店家再给。整组上百人聚餐,酒水没喝完的多了,没拆的都有。店家是不退的,本来也不用退,他们经常在这家聚餐,反正下次还要酒,退不退的没必要。

    温庭筠更觉得对方耍她,想走被哥哥理直气壮的开骂,他骂的真的太有底气,骂的温庭筠一脸茫然,直接电话给金泰浩,老师却反问她,怎么得罪林亨泽了。温庭筠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正常的AD要干的活。

    那就干呗。

    正常新人在大热节目组,不对,正常新人进不了这个节目,就算都是AD,那位被温庭筠挤走的哥哥也是两年差的前辈。两年的前辈被后辈空降抢了职位,人家不喜欢她真的是有理由的。

    正常一个大热节目的忙内AD在聚餐时要做什么?首先,第一轮结束要留守把前辈们的各种零碎(比如钥匙)收集起来;第二和店家结算,不是给钱而是要确定这一餐的菜品酒水有没有问题,并非不相信老板,而是他们人多,对这家店又熟悉,老板忙不过来的时候,很多人自己上手拿酒拿饮料,这桌加菜,那桌加肉什么的,这些都要忙内核算,保管票据。

    第三是把那行零碎都带回公司保管好,这些东西是有清单的,老板和经手人都会签字,防止出纠纷,万一有人丢了手机、钱包什么的不清楚,他们又不是在一家店喝酒,一天下来跑三家,偶尔第三场清醒的人多,跑四场都有可能,谁知道丢哪了。

    东西丢了经手人(现在是温庭筠)要负责的,最好是放回公司锁起来,实在不放心带回家也行,只要温庭筠不嫌麻烦。温庭筠选择送回公司,倒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而是她时间来不急了,要去第二场和前辈们汇合。

    第一场前半段没让温庭筠做的在第二场补上了,前辈们点了什么要和服务生确定,酒水怎么分配也要确定,要盯着吃和酒水,哪里空了要及时补上。如果有前辈想要而没有上,那就是她的责任。重点注意谁谁喝醉了,要找个安稳的地方放着,重新开一个包间专门放‘尸体’是最好的。

    听起来就跟服务员一样,实际上她干的就是服务员的活。而且是服务三十人,其他人跟温庭筠没什么关系,她的‘客人’是PD组,作家组顺带。但是谁要是半途喊她倒个酒什么的,她也不好拒绝。

    本来就‘半残’的温庭筠在全场嗨到凌,包间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人的时候,基本已经是‘全残’,嘴唇都白了,完全是随时都要晕倒的状态,就这还没结束。

    温庭筠找并不喜欢他的哥哥听,是她特别倒霉碰到这次呢,还是…

    后面的话没完,哥哥直接怼回去了,这些活都是她的,每次都一样,这次算好的了。之前因为她一直跟着金泰浩,金泰浩也没有让她做的意思,她的活被机动组也就是他本人承担了。

    很好,哥哥更有理由讨厌温庭筠了。

    被人讨厌的温庭筠默默的坐着据本来就应该是她做,但她一次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

    反抗了就不用做了啊。

    不,反抗了温姐姐的坚持就没意义了。

    还在折腾灵魂的事情?

    没完了啊。

    有完,早结束了。

    只是……

    “还忙呢?”全场躺尸七成的情况下,李善美的酒杯也就稍微沾了沾唇,招手让重病患温庭筠过来身边坐坐,推给她一瓶红茶,桌上一堆这个,不是用来喝的是调酒的,单喝也行,但只有大佬行,比如主作家。

    温庭筠摇摇头谢谢,即谢谢她的茶也谢谢她让自己坐下,但温庭筠不敢坐,她现在就凭一口气撑着,坐下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嘴唇都起皮了,不坐就不坐,喝点水。”李善美抿嘴给她示意一下,姑娘的嘴唇真的起皮了。

    舔了下嘴角用犬齿撕下死皮,扯了道口子出来,舌尖舔舐铁锈味的唇瓣,冲李善美笑笑“没了。”

    李善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夸她好还是骂她好,嫌弃的挥挥手“走吧走吧,笑成这个样子还不如不笑。”

    温庭筠用那张不如不笑的脸,鞠躬谢谢姐姐,出了包间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被折腾的可怜兮兮的忙内出去了,在醉鬼队伍里很清醒的作家找到PD,劝他适可而止“闹过了还不知道倒霉的是谁,不是摆明了有关系么,你还折腾人家干什么,脸色都要发青了,就这个灯光都能直接拍鬼片。”

    “我的人我都没心疼,你心疼什么。”林亨泽开了句玩笑,让她放心“姑娘能撑到现在够可以的了,有这个韧劲不定真能学出点东西来,我们当初还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又没欺负她。真要是出了事,找谁也找不到我头上,她现在可只是温庭筠,谁都不是。”

    叼着烟吞云吐雾的林亨泽笑的意味深长“只有在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才能教会她什么叫听话。等她什么都是的时候,我就不能下死手教了。总不能我折腾半天给别人做嫁衣,她只要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走人,到时候就是她压制我,不是我压制她了。”

    “她…压制你?”李善美意外道“看来真的是很厉害的背景啊。”

    林亨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反正是我们用得上的背景。”

    “别玩过了。”

    “放心。”

    这世界哪有什么运气,只有实力。林亨泽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压的组内作家乖巧无比连个‘造反’的念头都不敢,带的整个PD组都压着作家一头,台里的CP都不敢轻易插手节目组的事情,靠的是运气?那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手段!

    一个组几百号人他林亨泽都能压的死死的,一个温庭筠?林亨泽伸个手指就能把她玩的团团转。

    老狐狸捉兔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包间里的老狐狸胜券在握,包间外躲在紧急通道的兔子,正拿着手机在两个号码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电话给男朋友,首次拜托男朋友一个时后来接她。温庭筠不敢一个人回去,搞不好死在路边都没人收尸,她真的快扛不住了。

    “行啊。”李弘基果断答应,嘴里叫着什么‘补位补位!’叫完没听到温庭筠的声音‘喂’了一声,温庭筠慢半拍的应了一句,就听李弘基着急的“去接你对吧,知道了,先挂。”

    一个‘挂’字没全,尾音跟了个‘呀’叫到一半,温庭筠不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怎么样,只想着对方可能在游戏,默默把酒店的地址发过去(KTV会所是在酒店里面的店),动了下肩膀倒吸一口冷气,缓缓的把那口气吐出来,重整旗鼓,回包间!

    狐狸想捕兔子,可温庭筠还真不是兔子,非要找什么动物做比喻的话,蜗牛比较像,爬慢吞吞的,脑袋伸过去尾巴还停在原地,一点一点往前蹭,但是蜗牛爬的再慢总能达到终点,从来不会停留。比较特别的是,温庭筠是随身带着‘家’的蜗牛。

    一个时后,男朋友没等到,电话过去,那边好像有些愣,反应了一下才在车上很快到。温庭筠没拆穿电话那边还有人叫着‘李弘基!你干什么呢,杀到家了!’和一声捂着话筒都能听见的‘闭嘴!’,对李弘基自己等他。

    “我最多十分钟,你找个地方坐一下,我马上到了。”

    “好。”

    电话挂断,温庭筠站在包间门口等了十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手机上的秒数从‘59’跳到‘00’时,温庭筠拨通了之前犹豫半天还是没出去的电话。那边接的很慢,音乐都快停了才有人接,接电话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被吵醒的沙哑。

    “干嘛?”

    “你在睡觉啊。”

    “废话。”

    “那算了,你睡吧。”

    “赶紧,别废话。”

    “没事,你接着睡。”

    “呀。”

    “……”

    “温庭筠!”

    温庭筠脚尖蹭着包间门口的地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找男朋友好像比较得过去,没谈过恋爱也看过别人谈恋爱,男朋友应该是可以做这件事的,但是找弟弟什么的……不出口啊。

    温庭侑困的要死,懒得跟她磨蹭“三秒内清楚,赶紧的。”

    “我…”

    “你?”

    “我想…”

    “你想?”

    “我想你…”

    “滚!”

    半眯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的温庭侑,被03:47这个数字惊醒,眼睛立刻睁开,声音也严肃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温庭筠没来由的有点委屈“庭侑,我肩膀疼~”

    “疼你个鬼,好好话,恶不恶心。”温庭侑掀开被子跳起来“肩膀怎么会疼,你在哪?”

    心里酸酸的,明明之前什么想法都没有的温庭筠,现在觉得全身哪里都不舒服“我在瑞草洞的国宾酒店,六楼的KTV。”吸了吸鼻子“不疼了,就是有点累。”

    “为什么累?工作?”温庭侑从衣架上拽了件大衣下来,边单手套在睡衣外面,边拉开门往下跑,还不忘问问题“你身边还有谁,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温庭筠听到他那边的声音,慢吞吞的往电梯边走,边走边回答他“昨天抗了很久的摄像机,有点累到了,不疼的,我就是随便。身边没什么人,剧组来这边聚餐的。”

    “你们那破…”一只胳膊套上换手穿衣电话,跑不停的温庭侑继续吐槽“你那破工作,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聚餐聚到这个点,干什么,明天不上班了?”

    温庭筠低着头拇指摩擦着电话,听着他那边跑步的声音,跟着节奏,他跑两大步,她走一步,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要上的。”

    “SBS迟早倒闭,什么鬼电视台。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破地方,折腾成这样都不愿意走?”

    “不是不愿意走。”

    “那是什么,总不能跟我你对那家电视台是真爱,我跟你温庭筠,那你就是疯了!”

    弟弟喘着粗气不忘怒怼智障姐姐,关车门的声音盖过他飙的两句脏话,等车门关上他又开始怼,却不不干不净的词,就只是从各个方面让亲姐脑袋清醒一点,SBS就是吸血蚂蝗迟早吸干她的血什么的,词一套一套的。

    温庭筠乖乖的听着,偶尔反驳两句也是软绵绵的,转头就被温庭侑凶残的堵回来,中途夹杂着,我上车了,我到你们台了,我在等红灯,我还有十五分钟,快到瑞草路了,拐个弯就是等等,跟直播一样给温庭筠抱自己的定位。重点强调,让温庭筠别大晚上在门口等,在大堂等着。

    “我到了,出来。”

    温庭筠一路跑从大门口跑出来,满面的惊喜,一下没刹住差点扑倒在温庭侑的怀里,却在下一秒被人拽住手臂拉开,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温庭侑一脚就冲着来人踹过去,温庭筠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头就看到消失不见的男朋友和自家亲弟掐起来了,尖叫一声。

    差点演变成修罗场的戏码,由于兄妹禁断的限制没成功,刚开始没看清男人的脸,只看到自家女朋友欢欣雀跃的往野男人身上扑,整个人气炸了的李弘基就扑上去了。

    现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舅子’身份,让男朋友尴尬不已,讪笑同温庭侑抱歉。弟弟斜着眼睛凭借身高压制(186)俯视李弘基,龇牙假笑,握手问候,再点他也很抱歉,温庭筠今天先跟他回去,之类的话。

    李弘基尴尬的要死,也问不出来为什么温庭筠找他又找了‘弟弟’的话,讪笑温庭筠跟他回去是应该的,特地给温庭筠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送她上了温庭侑的车,‘恭送’两姐弟离开。

    并不友好的见面以非常友好的方式结束,弟弟没吐槽男朋友,他才不管这个事,现在只关心一点。

    “你脸色怎么回事,肩膀又怎么了?”

    “我…”

    等到凌五点也没等到忙内求饶,对方还疑似失踪了,电话都不接。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林亨泽下午到办公室没看到温庭筠,听忙内不请假直接翘班的消息,火还没发出来,助理匆匆来找他,递给他一封内部警告信。

    “放通委警告我们语言污秽?”

    “是。”

    “我节目还没播,他们就警告?”

    “是上期延迟的。”

    “上期延迟……”

    林亨泽捏着信纸甩了甩,举起纸张对着午后的太阳,盯着那个红彤彤还透光的公章印,轻声笑了。

    这可真有意思。

    终日雁终被雁啄伤了眼。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