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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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幼宁病来如山倒,在郎中施针后幽幽转醒,高热中,烧得她眼角都染了一片红色。

    前一个郎中药已经熬好,圆果把人扶坐起来,口口给她喂药,鼻头发酸。

    “姑娘,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听老爷和世子的消息。”

    平时彪悍的丫鬟着着就哭了,眼泪吧嗒落在衣襟上。

    萧幼宁知道吓着她了。

    从出事到一路奔波虽然只有几天,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往前在家顶多练练马术,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是硬撑着一口气。

    昨天二房的护卫给了她最重一击,撑着的那口气也被击溃了,自然是要病倒的。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她虚弱笑笑,眼里都是不认输。

    不过是一场病,很快就能好。

    但萧幼宁不知自己的硬撑带来更恶劣后果,在喝过药后她又开始昏睡,烧得比先前还厉害。

    郎中收了银子,答应在这里候着,以防有别的情况,结果还真是遇到棘手的场面。

    他给高热的萧幼宁再施针,这回人并没有很快清醒,甚至起胡话。

    郎中起了针,手掌贴了她额头一下,被烫着一样收回手,转身就去拎起药箱。

    “不行!这烧得太厉害了,我从来就没见过烧那么厉害的!我医术不精,治不了!”

    郎中着居然直直往门口去。

    圆果当即跟上,却见他是去了隔壁屋子,敲开门,把银子直接塞到剑音手上:“这位爷,银子还你们,那病人我不敢治,你们另请高明!”

    然后逃也似的跑得飞快。

    剑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眉头皱成川字:“什么玩意儿?!”

    一抬头,就看到圆果茫然站在门口,双眼通红,脸上是一道道的泪痕。

    剑音见这个凶丫鬟哭了,心里莫名觉得不得劲。

    郎中是他请的,银子是他给的,明明是尽力了。

    “再去请别的郎中,多请几个。”叶慎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剑音被走路没有声音的主子吓一跳,忙让开路。

    叶慎没有多话,跨出门口,越过还怔在走道的圆果,径直进了主仆俩落脚的屋子。

    房间跟他那边的结构是一样的。一道雕刻山水的屏风隔开主次,外间一张方桌,四张椅子,里边是夹子床,床边还有张官帽椅。唯一和他那不一样的是,这边的架子床上还睡着个胡话的姑娘。

    叶慎还没近就听到她嘴里喃喃喊着爹爹、哥哥一类的词。

    他走到跟前,深色的帐子垂落,遮挡视线。他伸手拨开,挂帐帘的铜勾撞到床柱上,发出叮的一声悦耳声响。

    床榻上的姑娘烧得脸颊嫣红,像四月海棠,那灼目的颜色却是在带走她的生机。

    “爹爹……”

    萧幼宁无意识再发出呢喃。

    叶慎听到郎中的那些话,犹豫片刻,探手用手背去贴了贴她脸颊。

    确实是烧得烫人,像他捧着滚烫的茶杯时的感觉。

    怎么能病成这样,昨夜明明还冷静的有着算计。

    此时,叶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地:“你去些井水,再跟伙计要酒,和在水里,拿来给她擦身。”

    既然汤药没用,就只能用土方法,宫里太医用过这样的方法降高热。

    圆果闻言,转身又跑走了。

    叶慎正要收回手,不想被昏迷的萧幼宁忽然拽住袖子。

    “哥哥!”

    她惊呼一声,叶慎想要抽开手,发现她十分用力的攥紧,居然一下没能抽出来。

    “哥哥不要宁宁了吗?”

    姑娘拽着他袖子就开始哭喊,叶慎看到她紧闭的眼角渗出眼泪,这下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只能定定站在床边。

    而且这样一幕,让他莫名熟悉。

    多年前,她好像也是这么扯着他袖子喊哥哥。那时她还是个矮子,穿着厚厚的冬衣,整个人都圆滚滚的,像观音像边上的童女。

    叶慎面无表情被她拽住袖子,视线扫过自己食指上那两颗米粒似的伤口,把唇又抿得笔直,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慢慢把她手指给掰开。

    结果才碰到她细白的指腹,她手就如同藤蔓缠绕上来,从扯他的衣袖变成扒住他手掌。

    姑娘家的手又软又细,用力扣住他手掌,温度和触感直传入掌心,叶慎就觉得自己像是捏了一块豆腐。

    只要他一用力,那块豆腐就得碎在手掌里。

    就像昨夜他提起的腰肢,纤细,不足一握。

    叶慎漆黑的双眼微微眯起,身后传来焦急走得跌跌撞撞的步调声。

    他猛然抽手,并往后退了一步。

    昏睡的萧幼宁忽然失去依赖,双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圆果已经走到床边,把水盆放下忙去握住主子的手。

    “姑娘、姑娘!”

    圆果填了他的位置,萧幼宁仿佛又找到安全感,紧紧攥着那双手不放,把不安重新化作呢喃。

    叶慎半垂着眸,扫了眼圆果,退出屏风后这片空间。

    大约两刻钟后,剑音带着三个郎中过来,县城里的郎中都被他请来了。

    那三个郎中里还有首回开药方的那位,三个人围在床边,加起来过百岁的人,一筹莫展你看我我看你。

    “实在是抱歉,我只有那个方子是最对症的。”

    来过的那位郎中拱拱手告辞。

    其余两人争先恐后也没有办法,前后脚离开。

    剑音想拦都拦不住,脸色极不好,无奈地跟叶慎:“这是个县城,就这四个人医术得行,他们都不愿意治病,恐怕没有别人敢再来。”

    门口站在偷听的伙计闻言转身跑下去跟展柜了几句什么,很快,掌柜就亲自来到几人跟前,为难道:“几位客观,你们这里有病重的,郎中也请过了……我们是生意人,有自己的忌讳,您看……”

    他们这里来来回回请郎中,一连好几个,都不敢救,肯定是会惊得别人。

    掌柜的意思就是这里不能让他们住了,谁家客栈会收将死的人!

    以后谁还愿意来住。

    叶慎听到掌柜赶人,当即沉了脸,本就是有锋棱的人,变脸后气势慑人。

    掌柜被他冷飕飕的目光看得直缩脖子,但嘴里还是不退让:“这位爷,您可怜可怜我这坐本生意的……”

    锵的一声,是长剑出鞘的声音,剑音的剑刃冷冰冰贴在掌柜脖子上,把人吓得直接腿软跪倒。

    “壮、壮士……”掌柜被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整个人都在抖。

    “你去给你家姑娘按我的先降温,一刻钟后下楼。”

    叶慎看都没看求饶的掌柜一眼,越过他出屋去。

    剑音见他离开,这才冷哼一声收回剑,挽了个剑花入鞘,紧跟上他们五爷。

    “套马车,赶一夜能到州府。”

    这里的郎中既然治不了,耗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圆果那头含泪给萧幼宁擦了三回身,帮她穿戴好,将人背下楼,这才知道叶慎居然是要她们赶到州府去。

    圆果感激得再三谢过,就在她也要坐在马车里时,叶慎淡淡地:“出去。”

    “啊?”满腔谢意的圆果愣在那里。

    剑音一手就提溜她后衣襟,把人直接拽了出来:“我们爷不喜欢别人跟他共乘。”

    “可我家姑娘!”还发着高热,她不在里头,怎么照顾姑娘!

    剑音嘴角一抽,哦,里头还有一个。

    但这个人跟他嘴里的别人应该不一样吧……他只能瞪了眼圆果,警告道:“有事我们爷会喊你,没喊你,你就在外头呆着!”

    圆果还想什么,剑音一甩马鞭,她怕被甩下去,只能扶着车辕坐下,频频回头去看车厢。

    车厢内,叶慎侧着一张冷漠的脸,去看昏睡的萧幼宁。

    萧幼宁此时似不安的又伸手找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手却是探了过去。

    ‘啪’的一声。

    细软的手并没塞到他掌心,反倒是手背一阵火辣辣。

    他手被萧幼宁一巴掌给拍开了。

    叶慎猛然偏过头去看她,她毫不知情地翻了个身,胳膊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继续昏昏沉沉地呢喃什么。

    叶慎太阳穴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要: 叶慎:呵……

    萧幼宁:你笑得那么瘆人做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