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叶慎先前有提醒过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 萧幼宁免不得就多想,心里一直不安, 盯着忙碌的众人出神。
侍卫们在简单扎营后分成三批人。一批照看货物, 一批开始架锅整治晚饭,一批在附近巡守。
“从刚才开始就皱着眉头, 在想什么?”叶慎跟几个人商议事情,待人散了,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萧幼宁被惊回神,视线终于在营地聚焦。
不知何时已经炊烟袅袅升起,热闹里掺杂了烟火气息,归巢的鸟儿从天空掠过发出鸣叫, 一切都那么宁静。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朝他笑:“没有, 就是有点担心。但有你在,似乎好像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天边红云在她眼底,被就多情的桃花眼越发朦胧迷离, 让人心神向往。
叶慎手指在她上扬的眼角按了一下:“别担心,一切都准备得好好的。”
如果顺利,或许还有意外惊喜。
她被他手指按得闭上眼,“你这是做什么?”
“天还没黑你就勾我。”他沉声。
萧幼宁觉得自己真是无辜:“我什么时候……勾你了。”
他这几天都离自己远远的, 她想要勾也没有机会啊。
他哼笑:“要是让你知道了,那往后还得了?”
她被得越发一头雾水了,再睁开眼,一脸茫然。
这人讲理不讲理!
叶慎也放下手, 剑音不知什么时候抓到三只兔子,清理好跑到两人坐的火堆前烤肉。
圆果闻着香,帮他下手。
叶慎看着剑音熟练的动作,再看看圆果在一边帮忙,两人并没有再吵架,这样的场景再和谐不过。
他心念一动,朝剑音:“给我一只。”
“啊?五爷,这还没好。”剑音道。
“我烤。”叶慎发现剑音有时脑子就一根筋。
剑音霎时瞪大眼,他们连送嘴边的肉都挑剔的爷,要自己动手烤肉?!
简直不可思议。
叶慎见他那鬼样子,就知道剑音心里肯定在埋汰自己,冷着脸,伸手自己去夺了一只。
“心袖子!”萧幼宁一把将他飘在火苗上的袖子捞起来,但还是晚了。
上好的绸缎被火舌燎黑一块,看着就怪可惜的。
叶慎却不在意,拿过兔子,沉思片刻,开始模仿剑音烤肉。
虽然他没干过这样的活儿,但心思细腻,会观察,会举一反三。即便是新手,等肉被烤得嗞嗞冒油时,正是两面金黄,外焦里嫩。
他撒上一巴调配好的香料,就把肉心翼翼挪到萧幼宁嘴边:“你吹吹再吃。”带着期盼的样子像足了邀功的少年。
萧幼宁愣了愣,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吃上叶五爷亲手做的东西。
“嗯?”叶慎又催了声,见她不动,剑眉微微挑起。
她一看就知他要误会,她没有嫌弃的意思,忙伸脖子心翼翼咬下一口。才嚼了一口,动作就停顿,叶慎眯眼,视线转向看自己手里的肉。
他搞砸了?
剑音也盯着萧幼宁看,心想他们五爷肯定搞砸了!
结果就见到萧幼宁忽然展颜一笑,明媚动人。
“五爷手艺真好。”她用帕子包住手,撕下一块肉递他唇边,“你自个尝尝。”
叶慎就着她手,把肉叼进嘴里。
其实味道很一般,要是他来,除了火候刚刚好,味道偏淡了。
她却在这个时候倚了过去,在他耳边低声:“情人嘴里出美味,这可是五爷亲手做的。”
他冷淡的一张脸霎时如同冰雪消融,染上笑容,眼里荡漾的笑意都快满溢出来。一颗心因她更为滚烫火热。
很奇怪的,她常常一句话就能让他悸动得不能自已。
她笑着,再撕下块肉送他嘴边去,然后就发展成礼尚往来。
剑音和圆果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他们你一口我一口的恍若无人,心情十分复杂。不知怎么的,两人都同时侧头看对方,在彼此面容落入眼里时,又都嫌弃地猛然转脸,闷声吃肉。
也就他们五爷/姑娘这样的眷侣才会让人觉得羡慕和美好,果然心动也得看人的。
两人互相嫌弃,叶慎和萧幼宁不知不觉都吃撑了,净手后相携着在这片空地上散步。
夜色正好,萧幼宁深呼吸,眺望远处的星空感慨道:“我居然有一日也能行万里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只是想都有种豪情万丈,像个走江湖的侠女。”
叶慎好笑:“你倒是向往这些,真正的江湖可不是一片宁静。”
“你不要败兴。”她回头睨他,俏丽的模样在夜色下不太真切。
可不影响叶慎,她的模样早深深刻在脑海里了。他忽然倾身,唇就落在她眉心:“那我赔礼。”
她眉心一热,脸霎时跟着红了,赧然道:“你这明明是耍流氓!”
他低笑,将人拥到怀里。
他是真想耍流氓,谁知道过了今日,要多久才能再和她这般惬意轻松地在一块儿。
叶慎想着,眼里有着落寞,萧幼宁正好偷偷抬头,察觉到他神色不对。
这表情,怎么有种要别离前的惆怅?
她张嘴想问他是不是有事瞒自己,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她心惊着回头,见到他们走来的山道亮着长长的火把。蜿蜒的弧度似黑暗里的一条长龙,正前行视察自己的地盘。
“五爷!”
她惊得紧紧抓住他的手。
叶慎凝视远方,他的人已经站起来,亮了剑,连从耳边的风声染上凌冽。
“别怕,且等他们过来。”他轻轻拍她的手。
萧幼宁莫名就觉得安心。是啊,有他在,她不必紧张。
剑音已经远远奔来,沉着脸:“五爷,你退远些。”
叶慎摇头,就那么静静等着人群过来。
很快,那群前行的人都勒马停在这暂时的营地前,有一个人被丢出来,满身是血。摔在地上还发出凄惨的嚎叫。
萧幼宁离得远,看不清人脸,但依稀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侍卫已经用刀尖指着来人,厉喝:“退开!”
对方领头的人翻身下马,一脚把地上的男人之间踹到侍卫跟前,冷声问:“看看清楚,可是他们?!”
那个男人艰难抬头,看清楚装束,连连点头:“是他们!我已经带你过来了,你得讲道义,货我不要了,你得放了我!”
“道义?!”领头笑了一声,居然直接拔刀把人连脑袋都砍了下来,那男人连喊都没来得喊,霎时毙命。
也好在萧幼宁站得远,并不知道对方杀人了,但叶慎还是伸手蒙了她眼睛一下,等那人把刀入鞘才松开。
侍卫见他居然如此张狂,一挥剑就要先将人逼退,不想那个男人高喊:“叶五!你居然用宁儿勾我现身,你给老子滚出来!”
领头人声音洪亮,若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感到熟悉,那如今萧幼宁对这个领头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她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看着前边,手在这个时候被叶慎轻轻牵着,他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去,温柔地声音在她耳边:“你自己亲自去看看,不就确认了吗?”
萧幼宁有些呆滞地侧头看他,见到他在夜色下笑得温柔。
“——叶慎!”领头人再一次高喊。
萧幼宁猛然再转头看前边,叶慎把她往前推了一步,松开她的手,声音依旧温柔:“去吧。”
她又回头看他,闪动的眼眸慢慢染上水汽。
她知道他为什么在今日下午开始不安了,他并不是知道今日有什么山匪,而是知道他会跟自己分开。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
“宁儿在犹豫什么?我过的,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是不是活得快活,而且你去确认了,我依然还在这里,不是吗?”
萧幼宁莫名就眼眶发酸,身后又是那熟悉的声音在嘶吼,她一眨眼,把那股酸涩给压回去,坚定看着他:“你就在这里等我!”
罢,她转身提着裙子就朝前头跑去,一路上心脏剧烈跳动。
是爹爹,那一定是爹爹!他帮她找回父亲了!
她衣袂飞扬,叶慎在她身后无声地笑,看着她越过人群,然后飞扑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
“——爹爹!”萧幼宁抱住宁远侯的脖子,眼泪还是唰地就流下来了。
宁远侯半弯着腰,听到久违的两字亦是眼睛发涩,半晌才伸手摸了摸她头,哑声:“宁宁受苦了。”
叶慎他居然敢带着女儿跋山涉水,还故意惹上那些穷凶恶极的山匪,更是利用那些山匪逼他现身。
他得知叶慎带着一个萧姓姑娘要路过此处,再听到有数百人埋伏在山下,就猜到了。叶慎再能耐,也不能以寡敌众,他担心那个萧姓姑娘真的与自己相关,就先带兵收拾了那些人,逼问出萧姑娘的模样。
萧幼宁在下船时没有以纱遮面,眼下那颗朱砂痣特别显眼,一问之下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是此,宁远侯哪里还能藏得住。女儿居然和那个玉面阎王在一块儿,他怎么可能放心,自然是找了过来。
萧幼宁不知父亲此时心情复杂,喜极而泣,一直喊爹爹。这么久以来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眼泪决堤了。
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远侯被分了心神,没有空气愤叶慎用这种计谋,连声安慰。
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又耐性回答她不少问题,等告知她她兄长亦安然,她才算露出笑。
“宁宁,爹爹不能再这外头停留过久,等回到能话的地方,爹爹再与你细。”
宁远侯最疼这个女儿,高大在壮汉,话却轻声细语。
萧幼宁抬袖擦掉眼泪,应好,但在宁远侯想把女儿带上马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爹爹,你等我一会儿!”
她脚步轻快地往远处跑去,裙摆翩然,像在夜色下飞舞的彩蝶。宁远侯目光锐利,神色亦冷了下去,看着女儿跑到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跟前,了两句什么。
那个青年摇头,宁远侯眯起眼,自然是认出来那就是叶慎了。只是先前他站在远处,他没有注意。
他还看到叶慎摇摇头,但女儿伸手就把人拽着,硬生生把他拉着朝自己这儿走。
看到这里,宁远侯心里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