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觉得宋诚可能是没有心。

    他看起来温文尔雅, 对待下属也是亲和有加。

    只是在拒绝别人的时候，却又毫不留情面，果断又决绝。

    让人的期待变得心翼翼起来, 生怕一不留神又落了空。

    *

    顾意将已经通过的签批单下发部门，又将未通过的审批单退回给部门并转达宋诚的意思。

    一个个的、当面汇报。

    紧接着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会议和数不尽的会议纪要要写。

    忙起来是没完没了。

    感情不得志，忙碌来充实。

    这周最后一个工作日，莫琪瑾联系了顾意，问她有没有空, 请她喝杯咖啡。

    顾意去请示宋诚。起来, 她和宋诚已有一周没有起过工作以外的事情了。

    若非必要，她觉得还是深藏功与名吧。免得又被人在心窝子上无情地捅上一刀，再来几次, 都快捅成血窟窿了。

    “宋总，您的相亲对象希望我今天下午能陪她坐坐。您需要亲自去吗？”

    宋诚正在看市场部发来的图册，眼皮微掀，却没有看顾意一眼，“她希望你陪她坐坐，我去怎么合适？”

    “那毕竟是您的相亲对象。”顾意叹气, 又不是她的相亲对象。

    宋诚强调：“相亲对象，又不是对象。你去我去不都一个样？无非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发发时间罢了。再，你也知道的，下午的会议，我走不开。”

    “那会议纪要？”

    “你跟沈以白交待一声, 下午的会议由他记录。”

    *

    莫琪瑾并没有需要顾意到酒店来接，而是给顾意发了个定位。

    是铁塔公司附近的一间咖啡厅。顾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坐着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莫姐。”顾意叫她。

    “请坐。”莫琪瑾招呼她。

    顾意坐下，点了一杯拿铁，问：“莫姐，怎么会约我来这里喝咖啡？”

    这里离酒店并不近，这间咖啡厅也没什么名气。要喝咖啡，酒店附近就有，何必跑这么远来？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

    顾意明白了，莫琪瑾约她来，是要倾诉。在前台岗待久了，这个她擅长。

    “莫姐，这里对你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莫琪瑾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对面。

    顾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周总和他的助理高琯和乔曼，迎面走来。

    正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周珩气场强大，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意起身了个招呼，“周总下午好呀。高助理、乔助理。”

    周珩停了下来，高琯和乔曼在其身后也停下。

    “下午好。”高琯和乔曼异口同声，用着职场上寒暄那一套，却又有着甲方看乙方那种不明不白的倨傲。

    周珩对顾意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慢慢移到了她身边坐着，低头佯装喝咖啡的女人身上。

    莫琪瑾双手紧紧地捧着咖啡杯，额头、鼻尖湛出细密的汗。金边马克杯掩去她半张脸，仿佛吃生得紧。

    别来无恙，她还是这么怕他。

    周珩的目光很快移开，转身对高琯道：“替两位女士买单。”

    顾意摆摆手，“不用了，不用周总破费。”

    高琯执行力很强，当下便往吧台去。

    乔曼见周珩迈步，对顾意微微颔首，“先告辞了。”然后，踩着高跟鞋跟上。

    顾意坐下来，发现莫琪瑾一头的汗，吓了她一跳。

    她取了一张餐巾纸递过去，“我瞧着这天气也不算热啊，而且这咖啡厅里冷气很足，你怎么热成样？”

    莫琪瑾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长舒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我一见他就这样。”

    “他？”顾意心翼翼地问，“指的是周总？”

    莫琪瑾点了点头，“我们是同学。”

    “同学，那刚刚......”刚刚怎么不个招呼？

    “他恐怕......不记得我了吧。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女孩子，得到或失去，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怎么瞧着，还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们？不仅仅是同学关系吧？”

    莫琪瑾自嘲的笑笑，“再见面，却只能是陌生。那么，曾经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要紧？”

    唉，顾意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宋诚的助理了。她离开永捷或宋诚离开永捷，他们是否也终沦为陌生？

    不，顾意很快给了自己答案。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就算将来，她努力过，却还是不能和宋诚在一起，她也会尽全力保留一层关系。

    以爱之情，冠友之名。

    “那你怎么不让周总知道你的心思呢？”

    “我这样”，莫琪瑾指了指桌角汗湿的纸巾，“好自卑。”

    “你见其他异性也这样吗？”

    莫琪瑾摇了摇头，“大概是命中注定我和他无缘。”

    “那你和宋总的相......见面？”顾意没好意思用相亲二字。

    “你是宋诚宋先生？”

    顾意点头。

    “我没见过宋先生，但我想他没来赴约，应该也是心底排斥这样的行为吧。”

    “不是，不是，宋总他真走不开。”面对这样的莫琪瑾，顾意不出口宋诚出差这样的借口。但宋诚忙也是真的。

    “想见，总是有时间的。你和他......”

    “我是他助理。”顾意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

    莫琪瑾浅浅一笑，“你喜欢他吧？”

    顾意此地无银地低头喝了口牛奶，“你好直接哦。”

    “爱人的眼里，是藏不住灯火的。在你的眼里，连他的名字都闪着光。”莫琪瑾淡然一笑，“我来，也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

    但见了又如何？整整一周了，她每天都在这儿等，他每天都会经过，如果他心里有她，怎么会不愿意停下来看她一眼？

    *

    宋诚在会议上发言，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原本开会是该静音的，但他助理独自在外，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这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却是周珩来电。

    宋诚按掉，继续开会。

    不过才讲了句，“请大家务必要注意......”

    手机又震个不停。

    宋诚只好：“抱歉，接个电话。”

    宋诚走到隔壁会议室，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呢，便听得周珩道：“刚才碰到你的......新欢。”

    害，碰到就碰到呗，这事儿值得他特意个电话来邀功吗？

    等等，什么新欢？“我何时有了新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周珩自自话，“就在我附近。”

    “铁塔公司？她去那干嘛？”脸真痛快。

    “怎么，你对下属的动向都不知情？”

    “那我也没权力干涉下属的自由不是？”

    “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你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听顾？我可警告你啊，我就这么一个用起来还算顺手的助理，你别惦记。”

    周珩：......

    他不是都了吗？一个女孩子。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挖别人墙角的兴趣。”

    “那就好。等等......你什么意思，挖谁的墙角？我跟你，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跟顾，那是纯洁友好的上下级关系。”

    周珩：......

    他电话不是来听他来炫耀风流上司俏助理的故事的。他是......算了，得再明白点吧。

    “莫琪瑾，我认识。”

    “你认识莫姐？她是家里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你什么？”前女友要变嫂子？重磅之击！

    “相亲啊，你没被安排过？”

    “没有。”周珩否认，“并且，你不许和她相亲。”

    宋诚刚想，他没有这个意思。通话竟然传来了忙音，周珩他敢挂电话？

    一寻思，他那话什么意思？

    有故事。

    宋诚编辑了条微信发给周珩：好好交代，否则我开完会就去和莫姐相亲。

    宋诚回到会议室，继续未完的会议。

    好一会儿，周珩回复：除非你想换甲方。

    宋诚垂眼看了一眼，嘴角轻勾起，继续开会。时间不允许他再聊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

    莫琪瑾告诉顾意，她明天就离开锦都回江市了。关于年少的往事，自今天起，便不再开启。

    关于周珩，她：“希望他幸福。”

    她好似真的就这样放下了，竟也俏皮的同顾意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宋先生相亲啦。”

    “那你以后？”

    “找一个相处自然的人，度过余生。”

    顾意不知道些什么，但替她遗憾，“就有点可惜。”

    莫琪瑾望了望窗外，周珩的办公室就在对面高耸的大楼里。

    她和他相隔的却不是一栋楼、一座城，而是这漫漫的余生。

    “所以，你要加油哦！”

    当一个内敛的人敞开心扉的时候，明她终于决定放下了。那么，旁人怎么劝，不过是隔靴搔痒，怎么也令她无动于衷了。

    况且爱情一事，向来冷暖自知。放下，何尝不是因为坚持不下去了？那么，倾诉过后便是解脱之时。

    *

    莫琪瑾拒绝了顾意的送别，因为她把秘密留在了这里，不想再带着卑微返程。

    而她告诉顾意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以为顾意和周珩一样，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