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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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朗诵赛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初黎认认真真开始全面复习四级的时候已经进入五月了。

    五月的C市已经暖和起来,从图书馆到宿舍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初黎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晚风阵阵,凉风习习,不冷不热的风吹得人很是舒服。

    回到宿舍的时候,喻言正在热火朝天地玩植物大战僵尸,玩到屋顶有壮汉出现的那一关就怎么也过不去。初黎站在阳台上,嗅着这个她呆了几个月的城市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脑子里在不住地回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是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准备高考。这个夜晚,她正坐在一中高三8班的教室里,在埋头做数学,或者做英语。这个时候,黑板旁的倒计时牌子上,应该写着距离高考还有XX天。

    转眼间,都一年了啊。

    五月一过,就要迎来考试周了。因为这学期开的课程太多,所以这学期的考试战线也拉的格外的长。选修课和开卷考试的课程从五月初就开始了,闭卷考试的课程一共六门,排在了六月底七月初。

    C市六月的天闷热潮湿,拥挤的老宿舍楼只有一个吊扇,通常晚上刚洗完澡没一会,又是一身汗,连一个整觉也睡不好。于是初黎问章以南,能不能搬到他那去住。

    章以南自然是高兴的,却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淡淡地答应了。回家后却是把客房又好好收拾了一遍,连洗手间里的牙刷都是新的。

    初黎是在结课的时候搬过去的,住进去之后,她又充分发扬了自己考前的良好习惯,从结课那天一直玩到正式考试前一周。结果最后那一周可想而知,章以南偶尔半夜两三点起来,总能看到她趴在床上摇头晃脑背书的样子。

    考完试后就是七月初了,初黎早早跟喻言约好了暑假去北京玩,所以考完后并没有回A市,直接买了C市到北京的机票。

    出发前一晚,章以南帮她检查了行李,又嘱咐了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

    初黎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撑着腮帮子看着穿着家居服戴着黑框眼镜的无公害美男,深沉地琢磨着自家老爹是不是就准备这样把她放养在这了,不然怎么不管她干什么,自家老爹老妈连问都不问一下!

    章以南发现她明显的心不在焉,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初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忙抬头狗腿地笑了:“嘿嘿,你刚才什么啊?”

    章以南欲言又止,叹气道:“现在新闻报道年轻女孩被下药拐骗的那么多,像你这么不上心,我怎么放心?”

    初黎笑嘻嘻地扯了扯他的胳膊:“我是跟喻言两个人啊,放心,我会把你的号码设成紧急号码,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通报,怎么样?”

    章以南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地叹息:“你呀!”他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给她:“密码是851222,这张信用卡给你应急,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手足无措,起码会让你心里有底气。”

    初黎接过那张卡,突然问他:“我爸和章叔是不是商量好把我扔给你了?”

    章以南哑然失笑:“扔?唔,既然你这么,那我就这么解释一下:汪叔的确是这个意思,把你扔给我了。”完自己也笑了,“怎么有一种收废品的感觉?”

    初黎一顿拳头招呼在他背上:“你才是废品!”

    初黎和喻言的北京之行非常愉快,除了到北京的第二天收到了谭斯妤的某条短信:你的马列新闻论著挂了!

    初黎很悲愤!很郁闷!很生气!并且深深觉得谭斯妤是故意的,那姑娘肯定是看到她在北京吃喝玩乐心里不平衡才故意在这么一段美好的时间里放出这么爆炸性且破坏力极大的消息!

    所以,此后很多天,不管是在大栅栏闲逛还是在故宫品味历史,亦或者在世界公园游览迷你世界,每当初黎玩的很happy时,脑子里总会突然冒出谭斯妤的那条短信:你的马列新闻论著挂了!挂了!挂了!这对于一个大学期间想要保持未挂科记录的强迫症患者来绝对是致命的!

    半个月后,初黎灰头土脸地回了A市。来接机的汪默成看到自家闺女的样子,趣道:“怎么,以南没跟着你回来,不高兴了?”

    初黎动了动嘴巴,没话。

    回到家后,韩慧云总算表现出了“我闺女回来了”的激动感,绕着半年未见的闺女转了一圈,一脸满足地慨叹:“真好,C市的生活很滋润啊?好像胖了不少?”

    初黎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哎呦呦,我在C市过得好不是正是您跟我爸所希望的嘛!”

    韩慧云笑着在她腿上拍了一下:“这孩子!”着话将初黎带回来的箱子和背包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黎黎,你哪来的信用卡?”韩慧云拿出被初黎塞在书包最里层的那张信用卡,诧异地问。

    初黎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章以南的啊,他让我应急。”

    “你这孩子,以南比你大,你应该……”

    “那什么,菜做的怎么样了?”汪默成突然站起身,询问地看向自家老婆,眼睛里满是笑意,不停地递眼色。

    “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黎黎最爱吃的爆炒鳝鱼,老汪啊,进来把鳝鱼处理了。”

    躺在沙发上的初黎,听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低低的对话声微微笑起来。

    “叫什么哥哥,以后在一起了叫哥哥合适吗?叫名字挺好。”

    “你跟老章真这么定了?没问问两个孩子的意见?”

    “我看以南是一百二十分愿意,咱们家这个宝贝姑娘……也没拒绝啊!”

    “话回来,以南这孩子跟我自己亲儿子似的,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到底放心些。再我看他对黎黎的态度,可比咱们这当爹当妈的还上心,闺女给他我不担心……”

    老两口的对话到此结束,随后便是汪默成挥刀斩鳝鱼的声音。初黎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着看着就有些跑神。

    她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和章以南在一起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当然,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两位当事人。

    她怎么想的,章以南很清楚。所以他从来不在她面前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至于那些让初黎羞窘的瞬间,大概只是情之所至。他给了她充分的空间和时间,她不愿意享受来自非男朋友的照顾,那好,他便以青梅竹马的哥哥身份来照顾她。她喜欢了一个男生数年,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接受他,那好,他便默默守在她身边,不给她压力,因为他相信,时间是最有力的证明。面对长辈善意的撮合,她不忍也不会拒绝,却也无法坦言愿意,那好,他等便是,总有一天,他相信会等到她的心甘情愿。

    初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些,现在真的认真思考下来,突然心酸起来。她时候奉为偶像一样崇拜的哥哥,长大后一直缠绕在心头思念着的哥哥,现在无论何时总是沉稳冷静云淡风轻却在她面前才会情绪百变的哥哥,在用一个未知去赌他的相信!

    这不是一道高考考场上的数学题,时间允许的范围内,都可以尽全力去寻求答案,若苦寻不得,在不影响其他题目的前提下再放弃也来得及。这也不是大学课堂上的必修课,哪怕逃课,哪怕挂科,只要最后清考过了,学位证还是照拿不误。这更不是投行里的CASE,不是一定时间内做出多么详尽的评估报告就可以明确的问题。

    这个赌,没有时间没有界限,哪怕他罗列出再详细的攻略也好,方案也罢,只能无济于事。唯一揭晓结果的方式,只有等。而立下赌局的那个人,无论什么结果,他只能被动接受。

    这是初黎第一次觉得章以南并不是刀枪不入的,他也有不愿意让她看见的脆弱。

    而这样的深沉隐忍的爱,让她心疼。

    韩慧云的爆炒黄鳝一出炉,初黎一个鲤鱼挺立马翻身而起。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因为是给自家闺女炒着吃,当妈的料放的足足的,一大盘爆炒黄鳝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初黎一边扒着米饭一边一个接一个地吃着鳝鱼,汪默成:“看来你以后的老公起码得学会这道菜才能养活的了你啊!”

    初黎默不作声地低头扒饭,只当没听见。

    酒足饭饱之后,初黎极有眼力见儿的准备去洗碗,韩慧云把脏碗拿走,:“上午才下飞机,赶紧休息休息去。”

    初黎乐呵呵地在韩慧云脸上亲了一下,一溜烟钻进自己屋。她把在北京买的一些纪念品一一拿出来摆好,准备什么时候送给陈默,又琢磨了一会该给章以南送哪个,最后挑中了一只在南锣鼓巷买的陶瓷牛。

    初黎拿手机给那个牛拍了照发给章以南,附上一句话:“猜猜是什么?”

    他很快回过来:“牛!”

    初黎:“……完全没有办法沟通好吗!!!”

    她这句话还没发出去,他的短信又到了:“我的礼物?”

    她笑眯眯地发过去一个“这还差不多嘛!”

    她刚按下发送键,系统提示人人有新消息。她点进去,在消息栏发现了那条新消息是:陆启言请求加您为好友。

    她愣了一下,慢慢点下接受。

    系统又提示:您和陆启言已成为好友。

    她盯着那个海贼王的头像看了一会,好友列表里,这个头像右下角有一个绿色的方块,显示这个头像的主人正在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很久都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却可以凭着网络上的一点一滴来拉进彼此的关系。就好像他们虽然很久都没有话没有见面,但是此时的初黎看着那个的头像,就觉得好像可以看见头像背后的人,好像她那未了的愿望都可以凭着这枚的头像达成。

    她退出人人,躺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又忽然开手机,翻看着一些在北京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正是二十当头的年纪,在西单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灯光的映衬下,似乎是被人叫了一声而转身抓拍的瞬间,年轻的面庞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脑后的马尾轻轻扬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快乐。

    真好,此刻的自己是这么自信,这么快乐,这么乐观。

    二十岁的初黎已经不再如十六岁时一般去故作老成地藏起情绪,她爱笑,爱话,爱对身边的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生活琐事,带给别人快乐。她不再怯懦,不再自卑,不再胆,她愿意迎着风雨去爆发生命的力量,愿意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磨难。

    二十岁的陆启言呢?初黎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陆启言跟四年前不一样了,他有了棱角,有了脾气,会礼貌地应对一切,然后淡淡抽身。

    她突然发现,现在的陆启言,对自己而言是陌生的,或许现在的她,于陆启言而言也是陌生的。多么遗憾,她和他的成长和改变彼此都看不到,他们印象中的彼此也早已换了模样。

    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一如她这么多年对他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爱的怀念的究竟是那个陌生的人,还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亦或者,是彼时青葱岁月里为了心爱的男生做了无数傻事的自己和那一段此生都不再有的纯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