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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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朔在弘文馆与人架斗殴一事,最终还是惊动了镇北侯府。学馆的先生请来了闹事学生的家中长辈,与镇北侯一道前来弘文馆接钟离朔的还有乐正颍。

    徐仁礼家来的是徐仁青,见着人也没有多问什么,只瞧着徐仁礼没有受伤便就此作罢。苏合倒是没有家长,可这事惊扰了宫里,就将长公主禤景安给招来了。

    弘文馆的先生们言这群孩子没有交代事情起因,那些官职没有镇北侯高的大人开始训斥自家的孩子,压着那群给武士们揍得青紫的少年郎给钟离朔三人道歉。

    钟离朔本就不想为难他们,于是站了出来,道:“若是道歉,也该是我才对。是我出手在先,才有了此事。不过其中缘由,归根到底还是在你们身上。祸从口出,还望你们谨记,莫要再有下次了。”

    当着几位大臣的面,钟离朔像个师长一般训斥他们的孩子。可就是这样,却没有一人觉得她得不合适。那一瞬间,钟离朔身上透出来的气势,令长公主为之侧目。

    乐正家,还真是又出了一个可造之材。

    长公主想了想,站出来替钟离朔圆了场,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少年郎的闹,如今握手言好,便作罢吧。”

    众人哪里还好再什么,只得依了长公主的话,就此散去。

    镇北侯瞧着钟离朔的眼角,心疼却又不好再什么,只好与苏合替钟离朔告了假,牵了人回家。徐仁礼跟着徐仁青回去了,斗殴的三人便在今日散了,各回家中接受训斥。

    镇北侯走到前头,领着钟离朔快快地进了马车。一进去,镇北侯瞧着跟在身后慢悠悠走来地乐正颍,道:“给阿溯看看,还有哪里伤着了。”

    他家女儿身子骨弱,哪里是那群子的对手,只怕受了暗伤也不一定。

    钟离朔有些哭笑不得,落了座便道:“父亲,姐姐,我只是不心蹭伤了眼角,其他的并无大碍。”

    乐正颍看了心焦的父亲一眼,淡淡道:“这伤,也得回去才能看。”她着,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钟离朔身上,道:“阿溯,方才你是你先动的手,为何要与人架斗殴?”

    钟离朔明白,乐正颍这是准备要教导她了。可她并不是真的十六七岁少年郎,根本不觉得心慌,此时淡定回道:“长姐,非我寻事,乃是这群人非议陛下,不懂礼法,我只是想教训他们罢了。”

    “教训人有许多方式,你为何偏偏用这种,万一伤到了身体怎么办?”乐正颍的声音里带着严厉,目光里都含着令人屈服的压迫感。

    在今天这件事上,她觉得乐正溯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能保护好自己为前提。

    钟离朔晓得她的心思,垂首言道:“我知道此事做得不太合适,只是忍无可忍。”

    “这群少年,在学馆里非议陛下弑君,乃大不敬之罪。如此读书人,不以拳头招待实在是太不周到了。”钟离朔语气愤愤,半点悔意也无。

    听明白她意思的乐正颖陡然一怔,这场架,起因竟是陛下。她想着近日的流言蜚语,以及陛下的布局,又看着眼前的钟离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一会,乐正颖才道:“此事,你省得就好,莫再有下回了。”

    钟离朔拱手,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因为在她的心里,这是一件不能确定回答的事情。她知道乐正颖只是希望她能爱惜好自己的身体,但是许多事情在钟离朔的心里,是比她自身还要重要的。

    而皇后,就是她心中的重中之重。

    姐妹二人之间的驽拔弓张终于是淡了一点,在旁一直看着又不好插话的镇北侯松了一口气,看着钟离朔温声道:“好了,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侯府,也不是怕你人的,你要是不过,府里面的武士……”

    他的话还没有完,就收到了乐正颍的一声叹息。自觉失言的镇北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钟离朔的肩膀,道:“别怕你姐,她在弘文馆的时候,可比你皮得多了。”

    在镇北侯眼里,只是孩子架,只要事出有因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乐正颍叹了一口气,心想我那时候跟着陛下揍谁都不怕,身子骨又好,阿溯能和我比嘛。

    但她也知道,因着此前巫戏一事,父亲对阿溯是越发的看好与纵容,便不再多言。当然也还有乐正溯这一年来,都甚少令人操心的缘故。

    只是,又是因为陛下。敏锐如乐正颍,想起了几月前陛下送阿溯回府的事情。她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了阿溯已经在宫中住了好些时日,会不会再次与陛下相见了。

    不对,乐正颍记起那日在鱼龙阁上乐正溯遥望陛下的神情,恍然想到在那之前乐正溯便见过了陛下。

    那么那一日,在侯府前,阿溯为何还要唤陛下为永乐大人呢?

    这些疑惑凝结成为了另外一个不确定,在用了晚膳,医工给钟离朔上了药之后,乐正颍端着一碗羹汤敲开了钟离朔的书房。

    彼时,钟离朔正在整理自己的书籍,听到敲门声便让乐正颍进来了。

    “母亲命人给你熬了羹汤,我便替人给你送过来了。”乐正颍看着正在摆放书籍的妹妹,有些心翼翼,“今日,可觉得姐姐有些太凶了?”

    钟离朔一见她神情,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她觉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又有些酸涩。起来,她自幼在冷宫中长大,只是去了云州后才从云中王一家中体会到一家的温暖。

    钟离幕比她年幼,自便是她在照顾钟离幕,除了皇后,还从未有年纪差不多的人对她如此关怀。

    这大概是姐妹亲情了,才会被如此在意。

    乐正颍是长姐。

    钟离朔在心中下了个定义,才言道:“阿姐那么温柔可人,杨大统领可是欢喜得不行,哪里有一丝凶了?”

    她难得调侃了一次,令乐正颍颇为意外。知道钟离朔没有因为今日之事对她心有不满,乐正颍才放下心,将羹汤放在了书案上,道:“好心给你送吃的,你倒是来调侃我了。快些吃了,别让我没法跟母亲交差。”

    钟离朔应下了,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落了座,取下汤勺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

    她姿态优雅,乐正颍见她吃东西的模样却觉得可爱得像只松鼠。这么可爱的妹妹,竟然会架斗殴。心中念着这件事的乐正颖,望着钟离朔唤了一句:“阿溯,阿姐问你一件事。”

    “你问。”钟离朔头也不抬地了一句,显然一副有问必答的架势。

    “今日之事,你是为了非议陛下之言,还是为了陛下。”乐正颖量着钟离朔,问得颇为犹豫。

    乐正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聪明如钟离朔不可能不明白。她顿了一下,心里下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于是钟离朔仰头,对着乐正颖道:“为了陛下。”

    她的怒气,都是因为皇后才会有的。

    她的七情六欲,都和皇后息息相关。

    乐正颖心下一个咯噔,又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日送你回来的金袍卫大人吗?你可知她……”

    “我记得,阿姐,我之前见过她,就在鱼龙阁。”钟离朔想着那个璀璨之夜的重逢,心生欢喜,“她是陛下,对吗?可当时她对我她是金袍卫的永乐大人,我便也只好信了。”

    “阿姐,你还想问我什么?”钟离朔抬眸,迎上了乐正颍探究的目光。

    乐正颍想了想,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钟离朔却率先出言,继续道:“阿姐,你若是没有想问的,可否听我几句话。”

    “其实今日,我听人非议陛下,竟觉得愤怒十分,愤怒之余还觉得心疼。”钟离朔斟酌着言语,将自己两辈子积攒着从未与人倾诉过的情感,一丝丝流淌出来,“陛下与昭帝乃是伴侣,帝后一体,陛下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心疼陛下被人非议,亦心疼陛下痛失伴侣。”钟离朔仰头,盯着乐正颍,一字一句道:“我心里念着,陛下已经很难过了,还要被人以此事痛戳心口,只觉得倍感怜惜。”

    “阿姐,我在宫中见过陛下许多次,陛下是这世间难得的一位君王与妻子。“

    “我想,我该是喜欢上陛下了。”

    不,不是喜欢,她是爱。在这世间,她挚爱皇后一人。

    钟离朔的话在乐正颍的耳边炸响,乐正颍看着妹妹那张肖似昭帝的脸,斟酌了半天,才回复道:“阿溯……你……你怎么会……你可知你长得十分像昭帝。”

    完之后,乐正颍心想自己的这都是什么话。好了,年前看到妹妹的时候,就怕那张脸会给陛下添麻烦。现在陛下大婚的事情被许多政事耽搁了,乐正溯却喜欢上了陛下。

    乐正颍望着少年眼底盈满的情意,只觉得头疼万分。

    “这话,很多人都跟我过了。”钟离朔回道,言道:“但是,那又如何?陛下若欢喜我这张脸,我便是替着昭帝陪伴她也无所谓的。”

    “阿姐,我觉得陛下一人过得有些寂寥,只愿能够常伴于她身侧。”钟离朔望着乐正颖,语气十分恳切道:“我是真心欢喜她,阿姐,若是有可能,你可愿助我?”

    若是女皇要大婚,那么人选必定会从贵族权臣中的公子挑选。她告诉乐正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多一个机会。

    可她这一番话,却令乐正颖不是如何是好。

    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上来就是这么轰轰烈烈的嘛。就算是做替身,也在所不惜的念头都出来了,阿溯真是……

    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