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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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玙闻言, 不可置信的望向嬛。

    嬛红着眼,回望了秦玙一眼,对他微微摇首, 泪水沿着粉颊徐徐下滑, 无言流泣。

    国君一场急咳,耗去了他所余全部精力, 再不复方才那般容光焕发。

    国君虚弱的靠在软枕上, 低喘着,气若游丝,几不可闻道:“寡人这一生,少入军旅, 冠及君位,秉国于氛祲之境,骥先人之尾, 力挽狂澜数十年,方肃清国之疽疮,于国于政,寡人无愧于先祖, 唯一点遗憾, 便是寡人子嗣稀薄......故此, 寡人对吾子, 别无他求,只望吾子, 广开嗣源, 切不可独专......”

    国君语歇,长吁出一口气,伸出双手, 一手握住秦玙,一手握住秦睿,嘴唇翕动,似还想甚,却缓缓吁出最后一口气,终是阖眼而去。

    国君薨逝,举国素缟。

    这一月,因替父服斩衰之礼,秦玙未与嬛同寝,而是宿在前殿。秦玙虽不与嬛同寝,却日日餐餐陪嬛一道进膳。

    先国君临终前那番话语,二人默契的不去提及,仿佛不便能不存在。

    光阴如梭,一个月很快过去。

    夏历八月初一,赢太子玙骥先君之尾,继国君之位,携君夫人迁居辰宫。

    封周人士子甘嘉为太宰,其余人事沿用先君时制。

    先国君伊夫人,着太后之位,迁居华亭宫,与□□妫太后的高阳宫,各居宫城东西方。

    新君初立,诸事繁冗。

    朝堂之上,长史孟全拿出先前记录下的先国君遗诏,适时提点新国君,斩衰已出,可临幸后宫,亦可将收仲美人入宫一事提上日程。

    秦玙义正严辞拒绝道:“仲卿殁去亦方足一月,仲姬尚在三年孝期之内,尔等如此逼迫,将仲姬的孝道至于何处?”

    焉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变法派老臣工纷纷拿出仲相遗言,曰,仲相追随先国君,言其女已过二九芳华,经不起三岁斩衰之礼的蹉跎,决意效仿国君,令其女减三年斩衰为一月,只愿其女早嫁早了事。

    秦玙听完,一阵扶额,这群老臣工真是全都吃饱了撑得慌。他新君初立,四方势力蠢蠢欲动,戎狄诸绵连连试探着骚扰边境,这群老家伙不出策稳定边境就算了,还一个二个尽给他找麻烦事儿。

    君父薨逝那夜,嬛跪在君父榻前忍住委屈,无奈允诺会替他纳仲美人入宫时,那副默默泣泪,无比委屈的表情,他永远忘不了。

    初夜那夜,嬛曾,世间无女子不善妒,无女子愿意与她人共享一夫,她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欲独占之心,无一丝女德,他却并不厌恶。

    嫉妒,乃人之本性。

    一女子若真能做到不妒不躁,要么是压抑得深,要么是爱的不够深。

    这两点,秦玙都不愿发生在嬛身上。

    秦玙坐在丹墀之上,冕旒下,神色肃穆垂眸望着跪倒一片的臣工,不依不应。

    旁边站着的世族派,老神淡定,袖手旁观,仲卬已死,一孤女入宫而已,还不值当他们戮力费心。

    一时间,公宫阒然,气氛有些尴尬。

    新太宰甘嘉,手执牙笏站出来,道:“男女婚嫁,三书六礼,均得一样样来,怎能仓促行之。”

    太宰嘉一语毕,赢君不满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太宰嘉往上抛去一记“交给我”的眼神,接着道:“时逢两载,又至诸国前往王畿秋觐之时。今岁赢君新立,照制应前往王畿朝见天子,接受天子敕封,且新君夫人又是周室王姬,臣以为秋觐之事应当筹备起来了。君上,可不能为了私事,误了国事。”

    变法党上卿立马反驳,“充盈后宫,广开嗣源,乃君国之根本,岂止是私事?”

    “跟秋觐比起来,那就是私事。”太宰嘉斩钉截铁道。

    “秋觐算甚国事?周祚倾颓,莫秋觐,便是纳贡,又有哪国依制上缴?便是君上不去往王畿接受天子敕封,天子也不敢甚,甚至还会派天使携胙来贺,何须君上劳师动众前去一趟。”都尉宋海狂妄道。

    周室倾颓,天下共主早不能服众,有实力的诸侯国早已不去秋觐十数年。是以宋都尉并不把秋觐当回事。

    “放肆!”赢君蓦然出声呵斥,“周天子乃君夫人的父王,孤的岳丈,不论周室如何衰微,岂是尔等可出言相讥的。孤决意今秋前往王畿秋觐,诸卿这回有事干了,给孤筹备起来,别整天盯着孤后宫那点子破事争来吵去的。”

    秦玙完,起身道:“若无他事,诸卿便散去罢。”

    罢,扬了扬广袖,不等变法派那党老家伙话,大步出了公宫。

    回往辰宫的路上,秦玙好笑的轻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国君当的真够窝囊的,竟然被一群老家伙给逼的几乎是从公宫落荒而逃。

    迈入辰宫,辰宫内一片静谧,嬛并不在殿中。

    正在宫内扫尘整理的寺人堇,见国君过来,紧忙屈身上前行礼。

    “夫人呢?”秦玙问。

    “禀国君,夫人在园囿里散心。”寺人堇答。

    秦玙瞅了眼天色,即将晡时,日高阳烈的,嬛一向怕晒,今日怎会这个时辰去往园囿。

    想归想,秦玙提脚便迈了出去。

    寺人犹豫了一息,起身迈着碎步追了上去,在国君身后轻声道:“今日夫人心情不大好。”

    秦玙伫足,蹙眉问道:“何故?”

    “妫太后将仲姬接进宫了。”寺人垂首答。

    “何时之事?”

    “今夫人去高阳宫向妫太后请安之时,仲姬已在高阳宫,约莫着昨日便接了进宫。”寺人答道。

    想起今日蚤朝所议之事,秦玙眉头都蹙成了一条麻绳,妫太后与伊太后自先君在位时,便不睦,仲卿领导的变法派与伊太后之父老太师百里群为首的世族派,两派相立于朝政,前朝后宫本就息息相关,妫太后支持仲相变法,自然便与世族之女百里伊,不相为谋。

    新君夫人来自周室,非属任何一派,老世族一直在寻找往新君后宫送入姬妾的时机,现下变法派有了先君的遗诏,自然是要把握时机将仲姬送入后宫。

    秦玙扶额,千算万算,竟是把自己的祖母这个最大的变法派给算漏了,他头疼的甩了甩广袖,大步向园囿走去。

    赢国迁都雍都,新建宫城之时,先国君崇尚自然美,宫城园囿均保持着原始之姿,并未过多砍伐。

    仲夏之际,园囿里古树参天,百花繁盛,竟是意外的清凉之所。

    秦玙远远便看见,嬛坐在水榭之处,背依凭栏,看着前方在林间相互追逐逗趣的两只半大的白虎,神情有些落寞。

    他抬手摒退了身后一众寺人,自己轻手轻脚走到水榭处,温言询问:“嬛何故一人在此?”

    嬛回过神,发现秦玙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欲起身。

    秦玙一把按住她,顺势在她身旁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今祖母为难嬛了?”

    嬛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秦玙轻笑出声,“嬛这是何意?”

    见他笑话自己,嬛瞪了他一眼,道:“你分明已经知晓,却还要来问我。”

    “我知晓甚?我甚都不知晓。我只知晓,我的君夫人现在看起来甚是不开心。”

    “你欲何时册封仲姬?”嬛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道。

    “我何时过我要册封她?”秦玙反问。

    “你于诸卿跟前答应了君父的。”

    “我何曾应了君父?应君父的人不是你吗?”秦玙瞪眼反问。

    “我......”嬛我了半天,愣是找不出半字可反驳,当初应下君父的的确是她,可她也是被逼的。

    “好了,我知晓嬛委屈,我也知晓嬛善妒,此事交给我,嬛不必再插手。”

    嬛龇牙呛声道:“谁善妒?你才善妒!我也不想插手。今向祖母请安,祖母话里话外都是甚子嗣,社稷,向我讲述为君之道,为后之德,让我早些替你充盈后宫。不只仲姬,近日有宋国宗女入了宫,是远道而来拜谒妫太后,实则就是赶着来给你做姬妾的。”

    秦玙看着嬛气得蓦然涨红的脸颊,一时没憋住,笑了出声。

    嬛更恼了,抡起粉拳就锤了几下他的胸膛。

    秦玙由着她撒了会儿气,方才攥住她手腕,轻轻一拉将人顺势拉入怀中,抱住,道:“嬛好生不讲理,就算是有女人赶着往我身上贴,又不是我主动去招惹的,嬛我,可曾想过我也很委屈。”

    “呸!”嬛轻嗤一声,在他怀里挣扎反抗了一会,秦玙不但不松手,反倒揽得更紧,嬛埋首在他怀里,喷着热气道:“你何曾有半星委屈?!我看你是乐不可支。”

    “那嬛可真冤枉我了,嬛嫁给我半载,嬛真觉得我是那等沉迷后宫,荒淫无度之人?”秦玙问。

    嬛梗住,她知晓他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他那旺盛的精力都撒她身上了。

    秦玙垂眸看着吃瘪的嬛,轻笑道:“看吧!嬛既然知晓我不是那样沉缅后宫女色之人,我不欲养,也没钱养这甚多女人,嬛何故在此暗自垂怜?”

    嬛贝齿轻轻咬了咬唇,鼓足勇气,用蚊蝇之声嗫嚅道:“仲姬毕竟和她人不一样。”

    “怎就不一样?”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自己过往的□□,还需要她来提醒?

    嬛急了,自他怀里挣脱开来,抬头瞪着他,不语。

    秦玙与她对视了好几息功夫,败下阵来,主动开口解释道:“我知晓嬛许耳闻过一些传言……”

    秦玙顿了顿,觑了嬛一眼,见嬛来了精神,心下喟叹一声,接着道:“那些传言,半真半假。”

    嬛一听立马变了脸色,他这是认了他与仲妍青梅竹马之谊了?!

    秦玙见嬛紧张起来,复又伸手将嬛揽入怀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继续道:“仲姬在外散布她与我有暧昧之事,我略有耳闻,却没有出言辟谣,这是我之过。

    然,在娶嬛之前,我虽不知我会娶谁,却知晓不是仲姬,便是某位世族之女,亦或是一娶娶二,娶三,甚至更多。

    比起我毫不熟知的世族女姬,与我自幼相识的仲姬,自然是更能让我接受一些。

    君父身体一直不虞,我早早接手了朝政,整日忙得戎马倥偬,自是没有多余心思去放在儿女之事上。

    既然我迟早要娶仲姬,又何必在意她在外散布些甚。

    是以,我便一直没管。”

    秦玙停顿了一会,垂眸看了眼自己怀中,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的嬛,接着道:

    “天子徒然赐昏,我本来是拒绝的。孤的婚事,孤自有主张,岂能由得他人染指,哪怕是天子也不行。

    起初赐昏的王姬,不是嬛,我也不记得是谁,名谁……”

    “是霓,姬霓,现姝后之女。”嬛埋首在秦玙胸膛,闷闷断秦玙的话。

    秦玙笑笑,“无所谓是谁。我拒了。”

    “然,不知为何,天子改了主意,赐昏的王姬换成了嬛……

    语讫,秦玙将嬛扶起,与嬛直视,眉眼若远山含黛,温情脉脉道:“……而后,孤允了。”

    嬛有些莫名其妙的赧然,道:“都是甘嘉动你的。”

    秦玙摇头轻笑,“孤是何人,孤是赢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昏姻大事,岂是这般容易被他人劝服的,若孤不愿,便是十个甘卿烂口舌,孤也不依。”

    嬛好奇了,问:“为何是我,你就允了?”

    秦玙故作哀愁长叹一声,“唉!周室大王姬果真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区区一介守臣,也不奇怪。”

    嬛气笑,又锤了他一拳道:“卖甚关子呢!”

    秦玙不答,拉着嬛起身道:“嬛随我来。”

    ……

    秦玙将嬛带回了辰宫,牵着嬛入了路寝。

    这是嬛第二次入秦玙办公之处,上一次是在阙宫书房,那方木匣,在她心口处划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尚未痊愈。

    这回入路寝,嬛莫名有些紧张,她很害怕再次看到那方木匣。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她看不见,便可以自欺欺人。

    是为路寝,君王蚤朝后,接见臣工,处理政务之所,飞檐斗拱,金釭砥柱的,比太子书房大得多,也宽敞恢弘得多。

    嬛一入路寝,遥遥远看了眼殿中的大案,眼神锐利的看到案上的一方事物,蓦然心一沉,腹中一股子闷气腾生而起,转身便往外走去。

    秦玙纳闷的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了?”

    嬛堵气道:“我不想进去了,我想回寝宫。”

    “看完就回寝宫。”

    秦玙不依,半拽半抱将她带至大案跟前,嬛眼神左顾右眄,就是不看一眼大案,更不想看到大案上那方木匣。

    太气人了,自阙宫书房搬入辰宫路寝,木匣子依旧在那个位置。

    口口声声不欲娶人家,却把人家的东西当成了宝。

    秦玙不知晓嬛为何倏然又垮了脸,却也暂时没顾上安抚她。

    放开抓着她的手,拿起大案上的木匣子,手指在金锁上波动了几下,金锁咔嗒发出一声细微声响,秦玙转身将木匣递给嬛,道:“开看看。”

    嬛斜睨了一眼秦玙,又觑了一眼木匣子,犹豫了一息方才接过木匣。

    金锁已被开,木匣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嬛蓦然心跳如擂鼓,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木匣里装的绝对不是仲妍之物。

    嬛深呼吸一口,轻轻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里赤色的絺布上躺着一柄做工精致的兕角蓖,篦状若扇叶,通体流光溢彩,正如当年,嬛觉得它稀罕少有,能换不少钱,随才将它自发间拔下,售出。

    阳光透过窗牖上的绢纱洒入室内,出隐隐棱状格子,记忆破尘而出。

    ……

    “公子,此蓖乃兕角所制,磨光滑,镌雕精细,世间罕有,公子花百钱买走,不亏!”

    ……

    买走兕角蓖的少年公子眉目深远,若远山含黛,似那名少年公子一般好看的郎君,真不常见。

    嬛活了两辈子,这么好看的郎君,嬛也就只见到过两个,一个少年公子,一个是自己的夫君秦玙。

    嬛拿着兕角蓖,垂眸看着看着,心头又酸又涩的,泪珠滚滚就掉了下来。

    秦玙一怔,手忙脚乱的把嬛揽入怀中,掏出巾帕替她细细擦去泪水,问道:“好端端的掉甚金珠子,没得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嬛哽咽着娇嗔:“你就欺负我了,就欺负我了!”

    “我如何欺负你了?”

    “你……”嬛怔了怔,把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又没哭傻,自然不会出先前自己误会他珍藏仲姬之物之事。

    “……你为何不早些给我看?“

    “我觉得现在给嬛看也不算晚,毕竟才晡时刚过,天还未黑。”秦玙浑科岔道。

    嬛瞪了他一眼,“好,我换个问法,你今日为何要给我看?”

    秦玙意味深长看了嬛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我这人吧……优点挺多,尤以皮相为胜,但凡见过我的女子均能记住我。王姬嬛倒好,眼里只有钱,讹了我一百圜钱,连我皮相都没看清。”

    大昏许久都认不出我来......

    这句话秦玙未出口,他嫌丢人。

    “谁讹你钱了?”嬛嗤道。

    “谁用一把梳蓖换走了我一袋子圜钱,就是谁讹的我。”

    嬛道:“又不是我逼着你买的。”

    “是我心善,看着一娇滴滴的女君站在烈日之下,叫卖甚久,却未能出手,我瞅着该女君眼鼻微红,委屈得快哭出来了,一时发了善心,便买了,这总可以吧?!”

    嬛将兕角蓖放回木匣里,心里隐隐雀跃,像是明白了甚,却故作不知问:“玙为何现在给我看?”

    “嬛不知道我是何意吗?”

    “不知!”

    “方才我过,我若不欲娶,谁都勉强不了我。”

    嬛咬了咬唇,有些娇羞问道:“那意思是……一开始你便是愿意娶我的。”

    秦玙不答,只含笑深深凝视着她。

    嬛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锤了他一拳,凶道:“话!”

    “嗯!自是愿意的。”

    “为何?”

    “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周室大王姬之美,无人能出其二。”

    ……

    “秦玙,你流氓,那时候我方九岁。”嬛揶揄着低呼道。

    “我亦才十四。”秦玙老脸皮厚回道。

    一番趣下来,嬛一扫阴霾,心情都随着阳光跳跃起来。

    嬛噙着浓浓的揶揄笑意问:“意思是,你老早就看上我了?”

    “非也,九岁的女君,乳臭尚未干,我怎可能看得上。只是后来天子赐昏,我想了想,觉得周天子的大王姬九岁那会就长得挺好看的,及笄了当也不差,先娶回来看看,若还如少时那般皓质婉约,便养宫里养养眼也是不错的。”

    “嘁——”嬛嗤了他一声,“万一要是长残了呢?”

    “长残了?”秦玙一顿,“原来嬛对自己如此无信心?”

    嬛眼波一转,嗔了他一眼,将木匣塞回他手里,转身便欲出门。

    秦玙拿着木匣追了过来,问:“嬛这回知晓,我心里挂念的是何人与否?”

    “不知。”嬛答,“君上年少便为美色折财,世间美人甚多,我怎知君上心中挂念着几多人。”

    秦玙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倏尔一弯腰勾手,将嬛横抱了起来,道:“世间美人是多,可也不是人人都能能我荷袋里讹钱的。”

    嬛欣笑伸手箍住他的脖颈,笑骂道:“你才讹钱,你才讹人钱……我可没有讹人。”

    ......

    是夜,几番抵死缠绵。

    拂晓轻轻拨开了浓如泼墨的天际。

    嬛浑身就似被石磨碾过一般,气若游丝俯趴在揉乱成一团的阔榻之上,发间还簪着那柄兕角蓖。也不知秦玙哪学的招数,用梳蓖细细密密划遍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简直堪比十大酷.刑。

    她瘫软在榻上,忘了羞怯,由着那只身心饱足的餍兽好心情的侍候着自己,用软巾替自己拭去残留的爱意蜜珠。

    经此一宿,嬛算是涨了见识,见识到一名素了月余的青年男子到底是有多饥渴。

    这时候,嬛无力的划过一丝念头,兴许,王宫内闱多几名姬妾看来还是非常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