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侯府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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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韶安心底一颤,微微凝眉。

    她早便猜到这位被坊间议论纷纷的傻公主并不是真的痴傻,而是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准确,是在沐王和郑太妃的掌控下尽力的保全自己。

    这点从她在沐王倒台、郑太妃自缢之后不久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就可看出。

    只不过单单是保命吗?

    祁韶安脑中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如今宫中除尚未及笄的两位公主之外,仍待字闺中的,便只剩这位刚“清醒”不久的八公主。

    若不是前段时间塔尔族闹得凶悍,将这位八公主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恐怕人们早已忘记了这公主的已过了适婚的年龄。

    祁韶安微微垂眸,她心底有一丝不安。

    如果楚笙对阿久锲而不舍,论身份论地位,自己拭问不是她的对手。

    “担心我抢走他?”

    不知什么时候,楚笙已经回了头,看向祁韶安的眼里散发着柔柔的光,而落在祁韶安眼里,总有那么一丝侵略性。

    祁韶安这才发觉自己又一次发起了呆,她惶惶错开眸子,掩饰性的端起了茶杯。

    楚笙弯着唇角,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带了一丝苦涩,“他心不在我这儿,我夺来也无用。”

    她顿了顿,轻声开口:

    “所以,我祝你们幸福。”

    茶水滑过喉咙,差点又被祁韶安喷出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对面的楚笙已经别过了头,林荫遗漏的阳光落在她的眉梢,点亮了她眸中的水光。

    一瞬间,祁韶安竟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子。

    年纪在宫中艰难生存,而如今为着心中那点曙光,不惜一次又一次让自己陷入险境,若论爱,她也并不比自己少上分毫。

    可感情之事,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她心底轻叹了口气。

    拿起容易,放下,又怎是一句半句便能割舍的呢。

    两人相对无言,而此时微雨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姐,你快去前厅看看吧,前面闹起来了。”

    ……

    前厅。

    薛纡宁站在台阶上,皱着眉盯着面前几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而旁侧,宋初浔随意倚在圆柱上,眼神中尽是淡漠疏离。

    “谢二姐,请你注意言辞。”

    薛纡宁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眸中已经带了火气。

    “我注意言辞?她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却在侯府的寿宴上指手画脚,把我韶…侯府夫人放在了何处?”

    谢绮瑶仰着头不甘示弱,而此时旁侧有一女子帮腔道:“是啊,这侯爷和夫人尚未发话,她不过一个侍妾,何时轮得到她位上作态?”

    薛纡宁捏紧了拳头,她眯着眼睛,冷声道:“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初浔与侯爷多年挚友,清清白白,你们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谢绮瑶跟只斗鸡一样,丝毫不退步:“血口喷人?坊间都已经传遍了,侯爷怒发冲冠为红颜,不惜甘愿受人摆布,将一花魁纳入府中,此后更是金屋藏娇,荣宠万分。”

    一旁宋初浔听着,忽得轻嗤一声,“原来侯爷竟对我用情至斯,受教了受教了。”

    谢绮瑶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她皱眉道:“侯爷对你怎样你难道不知吗?真是负心女子负心汉。”

    宋初浔柳眉一挑,嗯?

    “我也曾听,侯爷当时可是为了她不惜为沐王隐瞒呢。”

    “是啊是啊,听闻如今侯爷和圣上也生了嫌隙,原来都是为了这女子啊。”

    “可不好,你瞧今日门外还有宫里的马车呢,可是不准。”

    院子里各家夫人姐交头接耳,捏着团扇窃窃私语,宋初浔渐渐皱紧了眉头,站直了身子。

    没想到这件事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如若再这样下去,那叶久可就成了这些嘴炮下的渣渣。

    “何事如此喧闹?”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一侧走廊传了出来,淡然之中带着一些不可抗拒的气势。

    宋初浔转过头,只见祁韶安一身秋黄色罗裙款款朝她走来,脸上带着不同往日的肃穆。

    宋初浔一看此景,朝她耸了下肩,又靠在了柱子上。

    正主来了,也就用不到她来操心了。

    “姐姐,你可算来了。”

    谢绮瑶一见来人,拎着裙摆两步上前,挽住了祁韶安的手臂,“姐姐你再不来,都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替你不值。”

    着,她又恨恨跺了下脚,“林姐夫也是,有了姐姐还不知足,又在外面招三惹四,今日还让外人主事,这不平白涨了他人威风。”

    祁韶安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心底轻叹一口气。

    这丫头心思单纯,被人一激便想着替自己抱不平,也不知今日怎的回事,竟然这般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瑶儿,此事你可是错怪你林姐夫了,我和夫君与初浔皆是好友,此番更不是坊间传闻那般不堪,你莫要多心了。”

    祁韶安语气徐徐,嗓音清亮,面上虽是对着谢绮瑶,但声音却足以让院中的女子皆听个清楚。

    谢绮瑶看了祁韶安一眼,又看了看身后一脸平淡的宋初浔,愤愤道:“姐姐,是不是林姐夫让你这般的,你可知京城里都传成什么模样了,姐姐你还替他遮掩。”

    祁韶安皱着眉头:“瑶儿,莫要再胡闹了。”

    方才她来时这些贵妇姐之言她也听到了一句半句,就那只言片语,都足以让她心惊。

    若是在这样发展下去,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恐怕没有阿久好果子吃。

    “如今坊间对我侯府颇有微词,然我夫君拼死相护圣上,为朝堂尽忠尽责,夫君从未多言,不过是求康盛上下团结一心,为黎民百姓造福祉,为圣上谋太平。”

    着,祁韶安轻步上前,环视院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今日来我府上者,想必都是与圣上、与夫君齐心之人,流言止于智者,我侯府以诚相待各位,谨希望诸位今后不再非议侯府之事。”

    话落,不论旁侧的谢绮瑶,还是庭院之中的众家夫人姐,都噤了声,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出声。

    远处站在走廊尽头,并未贸然现身的楚笙看着堂前那秋黄色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更加闪耀了些。

    她低头一笑。

    此时她终于明白,这从样貌气质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到底因何独独吸引了那人全部的目光。

    清冷却不寡淡,温顺却不软弱,甚至平淡之中还带着隐隐的张扬。

    到底是位奇女子。

    祁韶安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她侧身牵住宋初浔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旁。

    “初浔姑娘是我与夫君的挚友,深情厚谊与亲人无异,我夫君更是与其以兄妹待之,还望诸位莫要中伤了自家人才是。”

    宋初浔眉头抽了一下,她看向祁韶安,却见着方才还气势颇足的女子忽得朝自己俏皮的眨了下眼。

    宋初浔转过头,叹了口气。

    兄妹就兄妹吧。

    谢绮瑶有些不可置信,好像五识都被人揉碎了,她挣扎道:“姐姐,你是不是……”

    “啪,啪,啪。”

    话没完,便被一道缓慢的拍掌声断。

    众人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墨蓝色锦袍之人站在厅堂门口,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朝这边看过来。

    谢绮瑶一见,撅了噘嘴,声嘟囔了一句:“负心汉。”

    来人正是刚才被人们讨论得欢快的叶久。

    叶久抬脚穿过廊庭,来到了祁韶安身边,声道了一句:

    “帅呆了。”

    祁韶安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朝她微微瞪了下眼。

    叶久但笑不语,随后对着院中的人开口:“我夫人的都对,我没意见。”

    众人:“……?”

    祁韶安听了脸一下红了起来,方才那般阵仗都没唬住她,反倒是这人的一句话,让她心口砰砰乱跳。

    “你注意些场合。”她怪嗔一句。

    叶久拉起了她的手,快速眨眨眼:“都听你的。”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院子里的人听见。

    众人:还没吃饭可我怎么饱了。

    谢绮瑶撇过头:“哼,惺惺作态……”

    “瑶儿。”

    忽得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斥责的意味,众人皆回头。

    只见娄丞相之女娄轻雁缓步走来,淡雅水清云图的衣裳衬得她气质卓然。

    “雁姐姐。”谢绮瑶委屈巴巴的看着娄轻雁。

    娄轻雁先是与众人行了一礼,随后微皱着眉头看向谢绮瑶,“瑶儿,还不与这位姑娘道歉。”

    谢绮瑶听罢一愣,有些不服气道:“是她目无尊卑……”

    “瑶儿,”娄轻雁又一次断了她,“你这孩子就是执拧,方才叶妹妹已经得如此明白,你还不悔改。”

    谢绮瑶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娄轻雁低声道:“你叶姐姐已经留了颜面给你,难不成非要她在人前训斥你一番,你才满意。”

    谢绮瑶闻言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祁韶安,细看之下,终于看出了她眼中的不悦。

    她搅了搅手指,看着面前两个亲姐姐一直对“外”的模样,脑袋一低,朝着宋初浔福身:“是瑶儿鲁莽了,口无遮拦,伤害了这位姐姐,还望姐姐恕罪。”

    薛纡宁在旁轻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宋初浔无奈看了旁侧生闷气的人,轻咳一声,“起来吧,下回不要再让人当枪使了。”

    谢绮瑶茫然的眨眨眼,“哎?”

    娄轻雁自是也看出了其中的深意,转头看向了祁韶安,祁韶安则是轻轻摇头,表示并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除了谢绮瑶一头雾水,剩下几人都是面色微沉。

    “好了,先别想这些了,宴会要开始了,大家先去汲水亭吧。”

    叶久适时开口,示意众人先去后院。

    “咦?”

    “怎么了韶儿。”

    叶久见大家都走了,祁韶安还在走廊上张望,便出声问道。

    祁韶安面露疑色,“八公主方才还在那边,怎的不见人影了。”

    叶久顺着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许是走丢了吧,韶儿你先去,我去找找看。”

    祁韶安点头,“好。”

    ……

    这边,楚笙早在叶久出现的时候,便趁乱走开了。

    幽静的路一直蜿蜒至后院,期间会路过紫茹轩,知节堂的背墙,还有林将军的书房。

    这里每一个墙瓦林景,都已在她心里描绘了无数遍,连脚下钱币样式的鹅卵石图,她都无比熟悉。

    她幻想过哪一日嫁到这里,每日走在这静谧路上,守着那份挚爱。

    童言无忌。

    她不由嗤笑一声。

    那日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时,她心里好像被人徒手撕开一般,她做了十几年的梦,到了他那里,便是儿时顽劣,童言无忌。

    楚笙走得缓慢,但路就那么长,走着走着,总也会到了终点。

    她看着不远处的紫茹苑,鼻息间好似飘过了那香糯糯的糕点味,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她晃晃神,再深吸一口气,只剩下了淡淡竹林的水汽。

    楚笙牵着嘴角笑了一下,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见着院门口出来了一道淡紫色的身影。

    楚笙看着那女子的面容,微微蹙眉。

    “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笙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叶久正站在自己身后。

    楚笙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回以一笑,“无事走走。”

    叶久点点头,“宴会快开始了,公主随我过去吧。”

    楚笙应了一声,跟在叶久身边,与之并排走着。

    两人都没话,楚笙想了想,轻声开口:

    “皇兄其实并未疑你,只是放不下面子,侯爷不若送个台阶与他,也省得朝野上下胡乱揣测。”

    叶久明白楚笙应该是听了刚才那些人的议论,她思索片刻,回道:“嗯,我知道了。”

    楚笙看她面色平静,犹豫着开口:“侯爷做事磊落,但不乏有人恶意构陷,你万事心为妙。”

    叶久笑了下,“若是陛下信不过我,那我也不愿在这官场上沉浮了。”

    楚笙心中一紧,“你要走?”

    叶久瞧了她一眼,微微叹气,“不好。”

    楚笙闻言柳眉微蹙,她捏着袖口,一时间不知道什么。

    “对了,方才公主看什么呢。”

    楚笙心思回转,她抬头瞧了一眼远处,那里早已没了人影。她侧头问道:“侯府与贤王府上还有往来?”

    叶久不明所以,“此话怎讲?”

    “我方才见着贤王妃从姨娘院里出来。”

    叶久闻言了然,“哦,贤王妃的母亲与我娘是表亲,这要算起来她还是我的一个远方妹妹。”

    她着叹了口气,“上次贤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贤王妃也是命苦,我娘也因此多照拂了她一些。”

    楚笙想了想,抿唇道:“侯爷所作的牺牲,皇兄不是无义之人,会记得的。”

    叶久轻笑一声,脸上多是不在意,“但愿吧。”

    作者有话要:  七威武。允许你们正教旗子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