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恕园的路上, 凌霄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飞快逝去的风景，一手搭在腿上, 有节奏地敲击着。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凌霄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了事情的哗点。

    封易救了她没错, 可是今天封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是和以前一样，知道她在那里，特地赶过去的吗？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要参与酒局的？

    “你还想得起来问这个？”

    封易轻笑了一声：“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明显吗？”

    一个女明星，出现在全是投资人的酒局里，自然是为了资源。

    封易的目光沉了沉：“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去参加那样的局子。”

    凌霄以前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曲意逢迎。

    刚刚进入南大的时候，她兴致勃勃地参加过学生会。

    那时的凌霄热情大方, 在部门里人缘很好, 工作能力也很被认可。

    到了大三, 凌霄一心准备留任, 成为学生会主席。

    那一届的竞争很激烈，虽然凌霄表现出众，但是对那个位置也并不是十拿九稳。

    很快有人发现了这一点。

    上一任的学生会主席很喜欢凌霄, 暗暗追了好久，可惜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他找到了凌霄, 告诉她，只要凌霄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学生会主席的事情，他可以帮她搞定。

    凌霄想也没想，立刻拒绝。

    那位学长当初也是校园里的红人，家里条件好、修养好, 长得又高又帅，周围对他明恋的暗恋的，数不胜数。

    见凌霄拒绝得干脆，他也没有死搅蛮缠，反而很有风度地和凌霄：“虽然被拒绝了，我一样会帮你。”

    凌霄的选择震惊了不少人——她直接退出了学生会主席的竞选。

    当时封易也有些不太能明白凌霄的想法。

    她前期为了这个位置准备了太多，花了太多的心血，这样放弃就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

    他问过凌霄原因。

    凌霄告诉他，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能当上学生会主席。但是学长那段话在她生活的圈子里都传开了，但凡她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不管是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受了学长的恩惠。

    时间久了，也许她也会这样认为。

    那么到后来，学长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她会开始犹豫，不敢拒绝。

    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断了自己会曲意逢迎的可能性。

    连开始的可能性都不愿意有的凌霄，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

    “那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凌霄虽然不喜欢迎合别人，但是这些年她也变了不少：“前段时间我不是还为了留在恕园，对你了不少软话吗？为了自己的目的，做点什么违背心意的事情，也不是太难的。”

    “因为要搬走了，所以现在开始真心话了？”

    大概……是这样吧。

    凌霄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话题被扯开太远，凌霄想起封易还没有给她答案。

    以她对封易的了解，她也没法想象他会出现在那样声色犬马的场合。

    但是这话凌霄没有出口——她刚刚还亲手推翻了封易对她的认识，现在这种话，不是把刀子往封易手上递吗？

    “很难猜吗？”

    封易转了转手上的腕表，没有再卖关子：“你出现在那里，是为了见投资人，获得一个试镜的名额，而我，刚好是投资人之一。”

    封易果然是投资人！

    “《云巅之上》是个好项目。”

    希尔集团有投资也不奇怪。

    在凌霄完话后，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封易看着凌霄，倏然笑了一声：“《云巅之上》的确是个好项目，但是凌霄，我投资这部电影，是为了你。”

    男人特地压低了声音，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中格外诱惑。

    凌霄心神一动，然而持续不到片刻。

    “哦。”

    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字，表明“我知道了，但那又如何”。

    封易好像猜到了她会有的反应，于是慢悠悠地道：“我今天也是听了你会去会所，所以到了那边。”

    好、好吧。

    早知道搞定封易一个就可以拿下试镜的名额，她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去应付一屋子的人？

    可是封易的身份太尴尬了。

    如果是以前，她从封易手中拿了试镜名额也就拿了，但是现在，封易是一个对她有企图的人。

    先受了他的恩惠，再拿了名额，她还怎么在他面前摆冷脸？

    那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不然——有骨气一点拒绝？

    “我还记得你当初防患于未然，退选学生会主席的事情。”

    封易突然提起了旧事：“我原来担心你会因为我而拒绝这样一个机会，但是你我对你了解不够透彻，这些年你也变了很多，那我想，你会接受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封易这样的人？

    凌霄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和封易一样，将你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分毫不差，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编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还给你的人。

    拒绝曾经的学长是她做的事，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这是她刚刚摆出来的观点。封易将两者放在一起，简直让她无力反驳。

    然而事实上，凌霄也不过还是曾经的那个凌霄。

    可怜、弱又无助。

    凌霄也没有接受或是不接受，而是反问封易：“你为我做这么多干什么？”

    为她投资电影，为她解围，现在干脆给她找好了接受试镜名额的理由。

    “很难理解吗？”

    封易莞尔：“凌霄，我在追求你，为你做这么点事，你就觉得难以理解了吗？”

    从前你在我身边做了这么多，不是也乐此不疲吗？

    封易的话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刺激着凌霄的耳膜。

    她摸了摸右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要追求我——至少先通知我本人吧？”

    *

    凌霄这一晚上睡得很香，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年仔早已经醒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门去前厅找了张伯吃饭，也没有闹她。

    凌霄摸了摸年仔的狗头，然后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微信的消息列表里，苏朝颜凭借着157条消息，让自己的对话框保持在了最顶部的位置。

    凌霄：【怎么了，大姐？】

    好友这种程度的发疯完全在凌霄的接受范围内。

    毕竟她和苏朝颜关系很铁，就算苏朝颜哪天进了精神病医院，她也能坚持一周看她三次那种。

    哦，精神病医院苏朝颜已经去过了——看感冒。

    苏朝颜消息会得很快。

    苏朝颜：【是你又出事了，宝贝。】

    苏朝颜：【昨天是结婚买房，今天是得罪大佬，姐妹，我真的佩服。】

    苏朝颜：【什么微博热搜，那就是我姐妹的朋友圈。】

    凌霄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情，苏朝颜已经甩了链接过来。

    事情最早发酵在匿名论坛里。

    有个博主发了个帖子，名字叫做：“某女星口无遮拦，得罪大佬，怕是要凉”。

    0楼：我听业内人士爆了个大料，保真。昨天有个投资人酒局，现场到了一位大佬级人物（题外话一下，大佬又年轻又帅，简直我的理想型）。大佬不知道是不是看中了某女星的美貌，竟然让她敬酒，结果这个女星不知道是不是不认识这位，可牛啤坏了，当着大佬的面“你不如做梦”。

    1楼：得罪金主爸爸，瑞思白。

    2楼：看到标题我脑海中就浮现了凌霄的脸，点进帖子一看——“美貌”，好吧，果然是凌霄。所以现在某女星是凌霄的明码了吧。

    3楼：哈哈哈哈，喜闻乐见是不是？

    4楼：拜托凌霄不要只注重自己的美貌，有时间多看看财经新闻。P.S.这位大佬是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那种吧？

    5楼：大佬：给我凉！

    6楼：强烈要求楼主披露大佬信息（声比比：毕竟我担心不是真大佬没法让凌霄这种资源咖凉。）

    7楼：凌霄怎么会凉，毕竟背后有资本捧，资本牛啤！

    8楼：大佬背后不也是资本吗？我押十包辣条，凌霄会凉！

    ……

    现在微博热搜上#凌霄凉#已经蹿到了榜首位置。

    苏朝颜：【看完了吧？姐妹你你到底得罪了哪位大佬，能处理的我们看看处理了，不然你真的要灰溜溜回家继承家里的皇位和400架飞机了。】

    凌霄看完帖子很是无语，虽然她昨天对着身为投资人爸爸的封易了“你不如做梦”，但是现实情况完全不是帖子里的这样，甚至恰好相反。

    也不知道是谁断章取义，乱传消息。

    凌霄：【场面别慌。】

    凌霄：【我谁也没得罪，好得很，你快去睡觉吧。】

    安慰完了苏朝颜，凌霄转头找陈茹。

    陈茹也发了消息询问凌霄这件事情，但是因为凌霄从来自带资源，陈茹倒也没有很慌张，甚至没有电话给她。

    这件事情对凌霄而言，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那不下《云巅之上》。

    陈茹：【不顺利没事，回头我再帮你看看情况。】

    甚至有心情安慰凌霄。

    凌霄：【不用了茹姐，《云巅之上》的试镜名额我已经拿到，也没有得罪大佬，一切正常。】

    处理完这个无厘头的乌龙后，凌霄才起床洗漱。

    今天言老太太要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到南城了。

    凌霄从衣柜中挑出了一条宝蓝色的旗袍。

    这条旗袍是凌霄还在港城的时候，找一位老师傅做的，一针一线，全靠人工，足足让她等了两个月。

    凌霄脱下身上的睡衣，白皙的肌肤在光的映射下通透晃眼。

    她换上旗袍，灵巧的手指落在领部的珍珠盘扣上。盘扣一颗一颗地被系上，遮住了精致的锁骨。

    凌霄的身材玲珑有致，秾纤合度，最适合旗袍不过。

    她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一会儿，才抚了抚衣服上的苏绣。

    果然只有最漂亮的衣服才配得上最漂亮的她。

    穿上同色的高跟鞋后，凌霄从梳妆台上的珠宝盒子里取出了一根和田玉簪，给自己绾了个发髻。

    最后选了一对儿蓝宝石耳坠带上，凌霄才对自己今天的行头大致满意。

    她穿过院子里的走马廊走到门口，刚拉开门，却惊讶地发现言老太太正站在门外。

    老太太精神矍铄，一身枣红色的旗袍，气质斐然。

    她看到凌霄，也很是惊讶。她退后一步看了看院墙，又走回到原来的位置。

    “言奶奶，您不是十点半的飞机到吗？”

    “岁岁你怎么住在阿易的院子里？”

    一老一少一齐问道。

    作者有话要：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家狗子，趁着我拖地的时候，跑出家门，害我找了好久，最后还是它玩够了自己回来的。

    不要养狗，真的不要养狗，就这么几天我感觉我血压都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