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的目光太强烈, 如有实质般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凌霄当然注意到了。

    但是这场戏还在继续，她连眼神都不能分给他一个。

    直到导演示意这条过了，凌霄才转头看了封易一眼。

    封易身后站着的那个女人, 她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隔得挺远, 原来不是同行。

    萌递了水过来，凌霄喝了两口，然后坐着，仍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补妆。

    虽然她没有再看封易，但是她脑海中一直在想刚刚自己一会儿要怎么面对他。

    经过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算是大致看明白自己的心了，但是她和封易的关系实在是太尴尬了。

    曾经，他们差点成为了未婚夫妻，但是这“差点”, 是因为她悔婚了。

    现在, 她前段时间才义正辞严地拒绝过封易, 现在如果又接受他, 是不是显得很没有立场？

    凌霄一个人坐在那儿纠结了半天，等导演喊人了，她才有勇气再去人群中搜索封易。

    结果并没有找到人。

    他竟然走了！

    凌霄鼓了鼓腮帮子, 合着她刚刚就一个人坐在这儿做了半天用不着的心理建设是吧？

    就她心思敏感，多思多想, 某些人嘴上着要追她，结果回一趟南城就搞出绯闻。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电话，现在回来了也不和她碰个面，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

    呸，渣男！

    *

    凌霄的戏到了下午快五点才全部结束。

    今天收工早, 宋怀宁嚷嚷着要请大家吃饭。

    宋怀宁的背景并没有特地隐瞒，大家都知道他家中是港城豪富。电影拍了大半个月，大家多多少少都混熟了，因此也没有人拒绝，反而都必须请最贵的Amber才行。

    宋怀宁做人一向大方，大手一挥带着大家一起去了Amber。

    凌霄兴致缺缺，但又不好在这种时候显得自己太不合群，只能跟着去。

    实在的，在西餐厅聚餐并没有什么意思。餐厅中没有大桌，完全没有一起在中餐大圆桌上吃饭的热闹感。

    不过这样的社交距离对凌霄来倒是正好。

    凌霄有助理萌和两个女保镖，正好坐一桌。

    宋怀宁过来的时候发现凌霄那桌已经坐满了，半点空隙也没有剩下，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你这人可真逗。”

    宋怀宁一手撑着桌面，偏头看凌霄，“这是防我呢？”

    “这不是您名气太盛吗？”

    凌霄一开始也没想着要防什么，但是宋怀宁迫不及待地对号入座，凌霄也不介意击他一下，“我要是今天和你同桌吃饭，明天又传出我俩的绯闻怎么办？”

    “九天之上的嫦娥不能总和猪八戒捆绑在一起啊。”

    “你谁是猪八戒？”

    这世界上哪有他这么帅的猪八戒？

    “我夸你玉树临风，堪比天蓬元帅你还不开心？”

    凌霄挑眉看他。

    算了，反正宋怀宁早已习惯了自己这个表妹人美嘴坏，也懒得多和她计较。

    他们认识这么些年了，比猪八戒难听不知道多少倍的损人话，她都往他身上招呼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坐一桌吃饭。”

    宋怀宁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了一点，“今天怀安也要过来。”

    “他也来？”

    如果今晚只是《云巅之上》剧组的聚餐，被拍到点什么也不是太要紧。但是如果宋怀安也来，被拍到还是有点难清楚的。

    宋怀宁多了解凌霄啊，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放心，今天我包场了。”宋怀宁语气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土豪气质，“我知道港城媒体无孔不入，但是你也不用和个惊弓之鸟一样吧？实在不行，把你凌航大姐的身份曝光了呗。”

    “少在这里屁话，你之前干了些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她在圈内名声不好，不都是拜这位爷所赐吗？现在在她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凌霄轻哼了一声，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你们先换一桌吧。”

    宋怀安来得很快。

    “你也真是，一声不响地回了港城，也不和我们提前声招呼。”

    凌霄回港城的时候，的确没有和宋怀安。

    宋氏最近出了点问题，宋怀安忙到焦头烂额，她也没想过要为自己这点事情去扰他。

    “《云巅之上》开机的消息在微博上挂的时间也不短啊，我没有特地通知你，是默认没把你当做山顶洞人。”

    “行吧，算我的错。”

    宋怀安从宋怀宁那里知道凌霄这段时间状态不错，也没有多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我今天过来是有个忙想请你帮。”

    “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总是宋怀安帮她更多，“有什么事情，你。”

    “宋氏旗下有一家新酒店要开，请你拍摄一下宣传片。”

    宋氏多年深耕于旅游行业，名下最多的就是酒店。但是这次这家酒店不一样，是与一个新兴科技公司一起造的全无人酒店。

    一次新的试水，当然要请流量保证来多博点关注度。

    凌霄欣然应允：“时间地点？”

    “等你这边电影拍摄结束。”

    时间上倒不是很赶：“地点在东城。”

    “行。”凌霄应了。

    拍戏很消耗体力，吃完饭大家也没有再续摊，各自告别准备回酒店。

    凌霄不住在酒店里。

    “我送你回去？”

    宋怀安问凌霄。

    “不用，我有车在这边。”

    凌霄指了指停车场方向。

    宋怀安看了眼她身边的助理和保镖，也没有强求。

    “我们下次再聚。”

    凌霄带着萌等人往停车场走。

    还没走到保姆车前，凌霄的目光就被一辆黑色的宾利吸引了。

    熟悉的车牌，是封易的车。

    凌霄一时有些拿不准封易的车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特地在这里等她，还是在这里有应酬？

    凌霄站在原地片刻，正准备上自己的车。宾利后坐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隽的脸。

    “上车。”

    “你在这里等我？”

    凌霄上车，看着封易，有一丝不确定。

    “不然呢？”

    封易顿了一下，语气中莫名其妙地有点阴阳怪气：“难不成在这里等着看你和宋怀安。”

    凌霄一愣，随即从这句话中品除了一丝不对味。

    “我和宋怀安怎么了？”

    封易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过于幼稚。

    可是任由谁从下午下飞机开始，一直等到凌霄聚餐结束，却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块儿，都不会太开心。

    凌霄并不是情商不在线的人，相反，很多时候，她很敏感，比如现在。

    车子平缓地在路上跑着，凌霄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

    她看了封易半晌，突然笑了一声：“你在吃醋？”

    封易原本目光直视着前方，听到凌霄的话，侧身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像是承认了她刚刚的话。

    “你吃宋怀安的醋，难不成还需要我给你个交代？”

    凌霄和宋怀安从一起长大，时候一张床上都躺过，现在不过是站在一起而已，实在不值当吃醋。

    宋怀安那点心思，全世界没有人比封易这个情敌看得更清楚。

    不过宋怀安本来也没有什么希望，他也犯不着替他揭开点什么。

    凌霄看着封易沉默的样子，脑海中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情。

    好极了，封易这个时候还有脸来吃醋呢？早前和别人闹绯闻的时候，怎么不来给她个交代？

    “封总。”凌霄瞬间脾气就上来了，“您现在还没上位呢，就算我和别人好了，你也没有立场在这里质问我把？”

    凌霄越想越气：“你想想你自己，前几天和人闹出绯闻，在热搜上挣足了眼球，还收获一堆金童玉女的祝福，我质问你了吗？”

    “嘴上着追求我，结果这么多天，连个解释的电话都没有，我质问你了吗？”

    “连你今天和那个什么张姐一个飞机来港，我都没质问你吧？”

    “还有今天，你连个招呼也不，就自己走了，我也什么都没对吧？”

    ……

    不算狭的车厢里，凌霄一条一条地细数着他这段时间的“罪状”。

    封易初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微有些冷，越听到后来，身上越莫名多了点喜悦。到最后凌霄甚至听到他笑了出来。

    她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凌岁岁。”

    封易突然倾过身子，一只手抵在凌霄身后的真皮靠背上。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被拉进，凌霄甚至能看到封易眼中细碎的光亮。

    “干、干什么？”

    他这动作太突然，凌霄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过封易也不需要她什么反应。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甚至凑到了她耳边：“你现在不就是，在质问吗？”

    男人湿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让凌霄忍不住想要往后逃。

    只是可惜，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被封易囿于方寸之间。

    “我问了又怎么样？”

    虽然她也没有立场，但是这个时候，最不能输的是气势。

    “凌霄。”

    封易突然喊了她的大名，但意外的，似乎比喊她名时更多了丝郑重，和缱绻：“我很早就给了你质问我任何事情的立场，你要吗？”

    “我……”

    凌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好像又回到了下午，在片场看到封易那刻的纠结全都涌了上来。

    然而下一秒，封易却替她做了决定。

    “你默认，我就当你答应了。”

    在封易将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凌霄仿佛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这么难了。

    像是投硬币做决定一样，一旦你看到结果，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凌霄点了点头。

    然后下一秒，男人略带点凉意的唇，贴上了她的。

    路边的风景还在不断地倒退，车里的挡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上去。

    凌霄闭上了眼睛，天地万物，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