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和封易一起参加慈善晚宴的消息, 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港城上层的圈子。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和郑家有姻亲关系的宋家。

    “岁岁, 你和封易和好了？”

    宋怀安的电话过来的时候, 凌霄正结束和宋怀宁的对戏。

    宋怀宁之前已经盘问过她一轮，也在片场外见过封易来接她，接受得稍微快一点。但是宋怀安完全不同。

    “是啊。”

    凌霄笑了笑，“没想到吧，这么些年，我们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宋怀安有很多话想。

    他想问问凌霄，是真的不在意当年封易的冷待了吗？但是这个时候，他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挑拨的嫌疑。

    宋怀安虽然有些难以言的心思, 但是无论他站在哪个立场上, 他都是希望凌霄幸福的。

    “是啊, 没想到。”

    宋怀安笑了笑,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封易对你不好, 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少废话，你可是我的娘家人。”

    凌霄笑着嗔了一句。

    不远处导演已经开始叫人了。

    凌霄匆匆收了线, 进入拍摄状态。

    今天的戏很顺利，所有的人都没有掉链子。

    趁着这股劲，导演将之后的几场戏也提了上来，剧组一直忙到深夜才散。

    萌从家里取了大厨做的糖藕粥来。

    “姐，我们在车上吃，还是在这里吃了走？”

    拍摄虽然结束了, 但是剧组场地四周仍然灯火通明，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坐在这儿吃，比坐车上吃可能舒服点。

    “还是去车上吃吧。”

    糖藕粥热量大，凌霄本来也不敢喝几口，为了这么点时间，耽误回家，不划算。

    萌对凌霄的话从来不会提出异议。

    她动作利索地和女保镖一起将东西收拾好，陪着凌霄往外走。

    司机已经从停车场里将车开了出来，凌霄正准备上车，突然听到了一阵鸣笛声。

    在他们车子后方，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很熟悉的车牌，熟悉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言言，你们先走吧。”

    凌霄吩咐了萌一声，走到了迈巴赫前。

    宋家都知道了消息，凌家没道理不知道，何况她还在拍卖晚宴上遇见了林辰。

    迈巴赫后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露出周静语保养得宜的脸。

    “岁岁。”周静语看着女儿，用了毕生最温柔的语气，“我们聊聊？”

    她母亲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像是怕极了她会拒绝。

    不过凌霄知道这次谈话根本免不了，一开始也没有抱着拒绝的心思。

    “好。”

    凌霄拉开了车门，坐进车里。

    汽车在路上行驶着，路灯忽闪而过，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

    母女俩谁也没有先开口。

    凌霄觉得车内的氛围稍微有些沉闷，降下了一点车窗。

    咸腥的海风灌入车内，凌霄才觉得放松了一点。

    “你有什么想问的？”

    周静语侧过身子，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她们有好多年没有像普通母女一样，坐在一起谈心过了。虽然现在她们的状态，也不太像是普通母女，但是至少，她们坐在一起了。

    “我听你们过两天要转到凌航的训练机场去拍摄？”

    《云巅之上》有一些在机场停机坪的镜头。

    导演对港城国际机场的景致不是很满意，更中意训练机场的风景。

    “嗯。”

    凌霄点了点头。

    “你爸爸为了你们，特地停了两天的训练。”

    现在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大都是自己培养的，凌航和港城民航飞行学院有合作，训练机场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飞机起飞。

    “其实不用这样，剧组占不了太多的地方。”

    凌霄低头，“学员们的训练更重要。”

    “你爸爸还是觉得，你的事情更重要。”

    周静语笑了笑，“当年，你也是在那里学的飞。”

    凌霄学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仿佛还是港城的模范家庭。

    其实会港城的时候，凌霄觉得她有两个地方，最不敢去，一个是凌家老宅，另一个就是训练机场。

    她记得她学飞时，父亲温柔又期许的目光，记得自己第一次solo时，母亲骄傲的样子。

    “当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的。”

    以凌霄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到凌家老宅，还是到训练机场，都不至于崩溃，但实话，她也没有这么喜欢回顾过去。

    周静语淡然的表情，终于因为凌霄这句话出现了龟裂。

    “岁岁。”

    周静语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是我和你爸爸对不起你。”

    凌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从母亲口中听到一句抱歉。

    她忽然觉得喉咙中有些干涩，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你们不用和我抱歉。”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封易曾经的安慰，她的心结已经没有那么重了：“我相信，那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如果她从就知道被父亲接回家来的林辰不是什么好友的儿子，是她父亲的私生子，她会怎么样？

    会敌视林辰，甚至会因为那份敌视，丧失本心。

    周静语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不能相信，这是凌霄会和她的话。

    她还记得事情刚刚败漏的时候，凌霄声嘶力竭的指责。她最爱的女儿，指控她将她当成了提线木偶，连自我都不配有。

    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深深地扎进她心里，让她很多年都缓不过来。

    而让她更加心痛的是，那段时间凌霄近乎自虐的行为。

    她一度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原谅她这个妈妈了。

    周静语的沉默，让凌霄反而更自在了一些。

    “这么多年了，无论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也接受了。”她笑了笑，像是真的不在意了一样，“但是这么多年了，我有些好奇，妈妈你没有想过离婚吗？”

    “我没想过你会问我这个问题。”

    凌霄言语间的轻松，似乎也感染了周静语，“是因为最近恋爱了的关系吗？”

    凌霄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和你爸爸，是最典型的商业联姻。”周静语也不是一定要听她的答案，“两家各取所需，强强联合。”

    “在娘家的时候，我曾经一度是家中的顶梁柱。”

    周静语上头原本有一个哥哥，但是很不幸，车祸去世了。

    家中只剩下两个女儿，周静语被当作继承人，开始培养了起来。可是没多久，她父亲的情人又为他生了个儿子。于是周静语又成了弃子。

    她父亲为她精心挑选了凌家这门亲事，让她离开了周家的权力中心。

    “但是从我被父亲放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其实我是没有靠山的，我只能靠我自己。”

    周静语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笑容更淡了：“所以我靠着自己成功进入了凌航的高位。”

    周静语的能力确实很强，无论在哪个领域里，都可以发光发热。

    “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过是相敬如宾。”联姻嘛，哪里需要什么感情，“但是知道林辰存在的时候，我还是非常生气的。”

    林辰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并不是凌晋出轨的结果，而是在酒后被人钻了空子。

    但是周静语多么骄傲啊，她是港城最灿烂的玫瑰啊。

    “但是岁岁，我没有办法和他离婚。凌家和周家的关系盘根错节，我一旦和你爸爸离婚，周家不会再接纳我，只会防备我，而我在凌航的多年经营，也将全部清零。”

    “最重要的是，岁岁，我舍不得你。”

    凌霄原本只是听着，可是当周静语出“舍不得”三个字的时候，凌霄还是觉得鼻子上有些酸涩。

    “你爸爸和我爸爸不一样，他不是一个非常重视男丁的人。林辰既然已经存在了，谁也没有办法抹杀他，但是你爸爸和我保证过，他永远不会成为凌家的继承人，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就这一点，岁岁，你已经比港城这一代的许多孩子幸运了。”

    “我知道。”

    凌霄轻声道。

    “但是我希望你还能再幸运一点。”

    周静语自己没有得到的，她希望凌霄都可以得到，无论是父亲永远的爱护与支持，还是以后，丈夫永远的爱意与包容。

    “封家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我当然知道他很好。”

    凌霄随口应了一句。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可以这么自然地在母亲面前回护封易。

    周静语笑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当年你一眼看中封易的时候，我就特地替你查过，封易是那种冷静自持的人，如果结婚，他一定可以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但那时，最让我犹豫的，是他似乎不是那么喜欢你。”

    周静语自己吃尽了联姻的苦，怎么会让自己女儿再吃一遍。

    “但最后，你们还是决定联姻了。”

    “是啊。”

    周静语笑了笑：“我万万没想到，我们这边还在犹豫，封家却主动递来了消息。”

    凌霄一顿；“当初联姻，是封家主动提的？”

    她一直以为是她父母不想她爱而不得，主动和封家接触的。

    “那当然，你到底是女孩子，勇敢追求爱情可以，主动提出要嫁到人家家里去，到底跌份。”

    周静语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封家提出要联姻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我希望你可以嫁给一个爱你的人，所以多少有些犹豫，是封易，亲自到我面前来，他中意你，如果娶到你，会一辈子对你好。”

    “本来可以是多美满的一桩婚事，可是你给拒了。”

    “还好这么些年，你们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凌霄已经听不清楚她妈妈在什么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她妈妈的，封易亲口承认，他喜欢她，愿意娶她，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事情。

    耳朵已经起了轻微的耳鸣，嗡嗡地响。

    凌霄将自己的手掌握成拳，才勉强保持清醒。

    车子已经开到了聂歌信山道，凌霄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别墅，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她知道，封易此刻在家里等她。

    而她，也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我先回去了。”

    凌霄退开车门，朝着家里跑去。

    封易听见了外头的引擎声，出门来接她。

    结果门刚刚开，凌霄就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封易。”

    凌霄抱着封易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

    “怎么了？”

    封易感觉到凌霄情绪的起伏，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从萌回来，凌霄上了她妈妈的车起，封易的心就一直悬着。虽然凌霄回到港城后情绪还算是稳定，但是谁也不准她会不会突然又崩溃了。

    “你告诉我。”

    凌霄依旧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封易没想到凌霄会问这个问题，有些错愕。

    而凌霄，听到了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有什么秘密，将要在今晚揭开。

    良久之后，她听见封易：“很久了。”

    “遇见你不久，我就发现，或许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劫。”

    作者有话要：　　写到这里，全凭脑子里对大纲的记忆=。=

    我其实已经担心有些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