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宇望着姜语年，眼前的这张脸，似乎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了。

    记忆中，她总是喜欢穿浅色连衣裙，她也喜欢这样，笑看着自己，她还喜欢拉着自己的裙摆，问他好不好看。

    但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和莫森大吵了一架，她摔了莫森送她的礼物，哭着喊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而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她穿过心爱的连衣裙。

    “莫总，你怎么了？”看到莫宇发呆，姜语年还以为是自己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要不我去换一件？”

    莫宇回过神，伸手拉住姜语年的手臂：“不用，很漂亮。”他就这样近距离看着她，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姜语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莫总，那……我们下楼吧。”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莫宇收回手，清了清喉咙移开视线道：“嗯，好，看到你穿这条裙子，我就想到了我的母亲。”

    果然，莫宇每次只要遇到和他母亲相关的事情，就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

    “那我穿她的衣服，会不会不太合适？”

    莫宇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扯过一丝苦笑：“你看到的这些裙子都是新的，还没有人穿过。”

    自从袁佳欣不再穿心爱的连衣裙后，莫宇还天真地以为她是不喜欢以前的旧裙子了，所以每年她的生日，他都会买一条新的连衣裙，希望她能穿上，只是可惜，直到她离开，她都没有穿过一次。

    看到莫宇的表情，姜语年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于是没有再什么，转身先一步走向楼梯。

    莫宇见状，也默默跟上了脚步。

    只是，两人还没走下几节楼梯，楼下忽然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是莫森。

    姜语年下意识回头看了莫宇一眼，莫宇先是一顿，随后来到姜语年身旁，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你怎么来了？”莫森的语气，听起来仿佛有些不悦。

    “前一阵子我出来了，就想来看看莫宇。”另一个男声微微有些沙哑，听声音应该是个和莫森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他过得很好。”莫森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很不欢迎这个男人的到来。

    “是啊，当初佳欣告诉我她嫁给了你，我还有些不信。”

    佳欣？袁佳欣？莫宇的母亲？

    姜语年听着他们的对话，视线有意无意朝莫宇瞥去，只见他紧皱着眉头，双手攥地紧紧的。

    “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想什么？佳欣离开已经那么多年了，你也已经出来了，我应该没有义务再继续照顾你的生活吧？”

    “姐夫，你别这么吗，我好歹也是莫宇的舅舅，也是他唯一的娘家人了，我想来看看他，也不为过吧？”

    姐夫？所以他是袁佳欣的弟弟，莫宇的舅舅？

    同样震惊的，还有莫宇。

    “没有这个必要，他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一个有前科的舅舅。”莫森的语气冰冷冷的，“如果没别的什么事，就请你马上离开。”

    “莫森，别那么无情。”那个男人突然话锋一转。

    “我无情？我要是无情，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吗？”

    莫森的嗓音越来越大，莫宇担心这里的动静影响到楼下的酒会，便主动走下楼梯，来到两人面前，而既然莫宇都下去了，姜语年也不好继续偷听，只能跟着他，也来到了二楼。

    “莫宇？年？你们怎么在这里。”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孩子，莫森眼中一阵惊讶，“刚刚……”

    “爸，刚才的对话，我们都听见了，他是谁？真的是我舅舅吗？”莫宇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男子，他身材矮，剃了个板寸头，唯一与袁佳欣有些相似的地方，只有那双丹凤眼了。

    “你……就是莫宇？”男子走上前，激动地握住莫宇的手，“我是舅舅，我是舅舅啊……”

    袁佳欣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叫袁佳成，但他不学无术，正经工作没有，坑蒙拐骗样样行，这些年陆陆续续出来了又进去，就连莫森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一次次替他善后。

    “我是莫宇。”莫宇看看这他，却并没有叫他一声舅舅，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莫宇的生活中过。

    “咦，这个女孩……”袁佳成倒是并不太在意莫宇的生疏，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姜语年身上，“姐夫，她长得和你的初恋倒有几分相似，是她的女儿吗？”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愣。

    他们都知道，莫森的初恋是俞子琦，也就是姜语年的母亲。

    “当初你没有娶到人家，就让莫宇去娶她女儿吗？”

    袁佳成的很直白，姜语年看到莫森的脸色，非常不好。

    “袁佳成，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发表评论。”莫森皱了皱眉，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莫宇，你带年先下楼。”

    “诶，别呀，我还想和他们话呢。”袁佳成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莫森眼中渐渐燃起的怒火，继续道：“不过也是，当初要不是佳欣，你和你的初恋早就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袁佳成！”

    “哦抱歉，我忘记莫宇还在这里了。”袁佳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莫宇的脸色早在袁佳成提到俞子琦时就已经非常不好了，要不是碍于姜语年还在这里，他又怎么会保持沉默。

    而此时此刻，姜语年强烈意识到，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听他们话，于是略显尴尬地开口道：“那个，莫总，我还是先下楼了。”

    莫森与莫宇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诶，等等。”可袁佳成却突然叫住了姜语年，“孩子，如果你将来是要嫁给莫宇的，你是不是应该了解一下莫宇的母亲呢？”

    “袁佳成，你到底想做什么？”姜语年来没来得及开口她不想嫁进莫家，莫森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这些年要不是因为我，你还能好好地从里面出来吗？”

    闻言，袁佳成看向莫森，冷笑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让我姐姐这么年轻就结束了生命，留下我一个人独孤地活着？”

    “我过很多遍，你姐姐的死，不是因为我。”莫森一字一顿道。

    “不是因为你吗？”一直没有出声的莫宇忽然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她心死了，她才选择轻生的吗？”隐忍了这么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绷不住了。

    “莫宇，你……”莫森看着一向听话的莫宇，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记得时候，妈妈和你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你们俩就分开了。”回想起那段他努力想要忘记的记忆，莫宇的表情很是痛苦，“我很清楚地听到，你你忘不了你喜欢的那个人，你你当初就不该心软娶了妈妈。”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莫宇都记在心里。

    姜语年听着莫宇的话，一脸的诧异。

    “你……都听到了什么……”莫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绝情的话而已。”那天之后，莫宇再也没有在袁佳欣脸上看到过笑容，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慢慢滋生了对莫森的不满，只是他的性格内敛，并没有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展露出来，于是，他越藏越深。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莫森的声音，有些无力。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哪样？这么多年来，你眼里、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那个女人，从来不是我的母亲。”他看着父亲摘掉与母亲的婚戒，看着他把和俞子琦的定情信物戴在手上，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在眼里。

    姜语年尴尬地站在原地，她并不想知道莫家的事，可他们父子俩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俞子琦，姜语年听在耳里，也很难受。

    而且她看得出，莫森对莫宇还有所隐瞒，如果她猜的没错，莫森的这些反应应该都是从知道莫宇不是自己儿子时，才开始有的。

    “莫宇，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人吗？”莫森看着眼前质问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悲凉，“我如果是不负责任的人，这些年我对你的培养又是什么？”

    莫宇深深吸了口气：“或许只是因为我叫你一声父亲。”

    “呵呵……”莫森苦笑了一声，“是啊，就是因为你叫我一声父亲……”

    知道内情的姜语年忍不住拉了拉莫宇的袖子，如果他再下去，就真的要伤莫森的心了。

    莫宇松开姜语年的手，继续道：“你喜欢那个女人，所以你就让我娶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不是你你喜欢她的吗？我没有逼你……”莫森着，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姜语年，“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你愿意的吗？”莫森看得出，莫宇心里是有她的。

    “是，我是喜欢她……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煎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