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决死赴会
京师中不少人都知道新任禁军统领厉天途遇刺重伤,但却不知道他受的是天下第一名剑“天阳剑”一刺,外人更无从得知“天阳剑”在刺中厉天途之后突然失去了至阳之气。
不巧的是,整个事件的真相却被令狐无辜调查的清清楚楚,丁大将军自然是清楚个中缘由的。
但大将军又有点疑惑。
天阳剑是江湖第一铸剑大师欧冶子三十年前用目前所知的唯一一块天外陨铁所铸,名器出炉之日也曾在江湖中引起过一阵血雨腥风。神剑几易其主,欧冶子为此还身受重伤退隐江湖不知所踪。宰相剑九龄年轻时候游历江湖之时,缘巧合之下得此名器。
剑九龄能得“剑宗”之名,此剑功不可没。
大将军心里明白,自己对这把江湖十大名器中排行第二的天阳剑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自己潜修的霸道真气未臻圆满之境。
厉天途能承受天阳剑蕴含的至阳之气数十个时辰而不死,有点让他看不透了。本来他以为已经彻底看清厉天途。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越来越让他欣赏了。
不止丁大将军,京师各大势力对厉天途也很忌惮。本来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物,突然之间就成了皇上眼中的红人,连名满京师的颜美人也花落厉家。现在谁都不敢轻视这个曾经的宫廷侍卫了。
大将军当然不会亲去除掉厉天途。他那不争气的义子丁一凡做的事情他万分清楚,但他并没有制止。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去解决。南宫怀心智很高,他想出的计策,只怕是一环套着一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过去的。
鹰嘴崖,奇峰怪石,碧树黄花,地处京师正南方百余里。
颜梦雨此时便靠在一块山岩上,只不过她现在既不能动也不出话,她被人封了穴道。
一个白衣文士装扮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站在她的对面,负而立。
"梦雨姐果然国色天香,我今天请姐来只是为了引出厉天途,决不会伤害姐分毫."百里长虹不得不承认颜梦雨太美太动人,连他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忍不住砰然心动。
颜梦雨无语,自己竟然受了厉天途牵连,这个一战成名,刚刚进入京师权贵阶层视线的男人,为何树的仇敌满处,连地榜十大高的人都惊动了。叹息之余,对于自己这个丈夫,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究竟怀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在京师之中被人虏作人质,她想想有些好笑。作为湖心筑女主人的她虽然近些年干的都是谈诗论道、风花雪月之事,但其他各方面也是有所涉猎的。枉死城的“白骨神君”百里长虹是枉死城城主"阎君"阎震的师叔,成名于三十年前,与她的舅舅凤三先生同列江湖地榜十大高之列,她又如何不知。但此刻,她不得不装作不知。
今日早晨本是要回湖心筑找鱼婆婆一叙心事的,却在京郊被百里长虹请到了这里。不得不,地榜十大高终究有十大高的风范,在她无奈之下的有心配合下,百里长虹仅仅点了她的哑穴,也并未唐突佳人碰她分毫。
时间过得不长不短,山坡上,一条玄色的身影由远而近。
厉天途终于来了。
依旧是那苍白的脸庞,那充满忧郁的眼神。似乎就是在遇到颜梦雨之后,厉天途为情所困,再也不负以前的潇洒自如。
颜梦雨看到厉天途的样子之后忽然有点心痛,可她却不知道该对厉天途些什么。
她甚至后悔认识了厉天途,夹身于两个男人之间铭心刻骨的爱恋,有的只是犹豫彷徨和身心疲累。
厉天途看了一眼右前方的颜梦雨,眼神又慢慢转到了白衣白发男子身上。
仔细打量之后,厉天途的心里猛的一惊,面前之人的发色绝不是因为年老气衰所致,而是先天而成,这副容貌与江湖某位绝顶高极度重合。
厉天途皱眉道:“‘百骨神君’百里长虹?”
百里长虹笑了笑,点头道:“就凭你能认出本座,今天可以留你个全尸。”
受天阳剑的至阳之气所困,厉天途的天道真气提不起半分。
这次他既然能来,已经报了必死之心。莫百里长虹,即使是南宫怀之流,厉天途现在也不是对。能死在当世高的下,总比死在那些人里要强的多。
身为男人的他,厉天途不得不承认关于颜梦雨的事上自己确实错了。借皇上之以权压人,强人所难,这与对佳人动粗又有何区别?此事,他确实对颜梦雨是有所亏欠的。
也罢,今次就此救下颜梦雨,再以命相还,算是对两人都有所交代了。从此以后,他也不再欠任何人了,他极为不喜欢欠人的感觉,如胸口压大石,万分沉重。在这件事上,他看不开,只想千倍万倍还上。
此刻,厉天途是从容的。但他的心里却起了莫大的疑团。如果不是将死之身,他会这样吗?
其实,厉天途也耍了那么一点心计的。颜梦雨并不知道他是将死之人,在美人心中,应该是厉天途不顾一切英雄救美而死。这样的话,以后注定要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甚至让她终生难忘,临死之前厉天途确实自私了一把。
厉天途抬眼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鹰嘴崖山谷,又看了一眼美目满含担忧的颜梦雨,淡淡道:"神君今天的目的只是要我死而已,不会为难颜美人把。"
百里长虹沉声道:"不错,今天我的目的只在你。"老实,他对这个年轻人并不讨厌,面对他还能表现出如此气度的,江湖上并不多见。可惜了!
"鹰嘴崖山谷,神君以为我跳下去有几成生算?"厉天途看了看百里长虹,不动声色道。
"江湖中能跳下鹰嘴崖而生还的,除了天榜那几位我还想不出谁,包括我在内。甚至上代的武圣段天风,也是在重伤之下坠落鹰嘴崖而亡。"百里长虹的很客观。
厉天途深以为然。
鹰嘴崖崖高千丈,崖体如刀削一般光滑笔直,无任何借力之处,崖下浓雾缭绕,绝地一块,乃上代武圣段天风殒身之地。
"那当然也包括我了。不劳神君动,我自己跳下去,请神君不要为难她。"厉天途细思之下只能如此。
是的,厉天途的心里很无奈。面对地榜十大高,他知道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现在内力近乎全失,连动的资格都没。
百里长虹位列江湖地榜十大高前五,是个几乎可以比肩丁一方的存在,自己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百里长虹点了点头,道:"年轻人,你很好。还有何未了之事,老夫一定帮你办到。"
百里长虹自己都有点诧异,他从不轻易许诺。如果不是当年欠下南宫世家一个人情,自己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冒着被朝堂责难的风险对一个辈出。眼前的子这么年轻,便借严无悔之光官拜禁卫军统领,又得颜梦雨为妻,却偏偏没有强大的实力作后盾,怪不得京师官方几大势力都要联绞杀他。真可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实厉天途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今天的地位身份完全是天玄都和将军府相互博弈的结果,并不是靠他本身实力而来。
能强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生离死别之下,厉天途表现平淡,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轻声道:“神君再给我一点时间,大恩不言谢。”
百里长虹微微颔首。
回头深深看了颜梦雨一眼,厉天途心中叹道,这段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责任在己,他自该承担,以后该两不相欠了。他毅然决然冷声道:“颜梦雨,我们夫妻情分到此为止。从此刻起我们再无瓜葛。”罢,厉天途用力从长衫下摆撕掉一块长布,咬破右中指,当场用鲜血写下休书一封,并用力甩出,血书落于颜梦雨背靠的大石之上。
此时,颜梦雨的双目中满含泪水,娇躯轻颤,嫀首微摇,但却无声可言。
厉天途朝百里长虹微一点头,又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坠入万丈虚空。如此悲壮,竟也刹那永恒,他感觉自己漂了起来。
颜梦雨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连死都看得那么从容。她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
其实厉天途又何尝能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会从容赴死换做以前他做不到,也许谁也做不到。但今天不一样,他本就一个将死之人,对方又以颜梦雨相要挟,要挟之人又是百里长虹,一个即使他武功未失也对付不了的强大存在。
将死之人抱了必死之心,从容赴死真正做起来又有何难?
颜梦雨伤痛欲绝,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奇力量,她挣脱掉束缚用力向深不见底的崖下扑去。
百里长虹出时已晚,只拽下颜梦雨一片衣角。
厉天途看到颜梦雨向自己飘来,恍惚间他竟有些欣慰。但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子跟他一同坠落这断崖,在身体下坠的瞬间,他不再压制体内的至阳之气,掌中天道之力流转,未等颜梦雨近身便中发力,把她重新推上了悬崖。
原来她也并不是铁石心肠。百里长虹答应过自己不会为难她的。更何况颜梦雨在京师中地位特殊,京师势力虽然复杂,却没有哪一方敢真正伤害她。哪象自己,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皇上宠信也是沾了严师的光。相信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把他忘了。这样的结局似乎很好,毕竟自己的命也不久了。
百里长虹觉得很可惜,刚才那一刻,他突然有了想把那子硬拉回来的冲动。短短几句对话,厉天途的人格魅力确实让他折服,此子不死,来日必定是一代宗师。百里长虹反而有点期望厉天途能崖底逃生。千丈断崖,强如他恐怕也很难。
“傻瓜,你怎么那么傻?”飞回悬崖边的颜梦雨扑倒在地,望着云雾缭绕的崖底喃喃自语。
"颜公主可以向皇上实话实。但老夫是江湖中人,不受朝堂约束。更何况南宫世家南宫怀与此事有直接关系,颜公主该不会置旧情人于不顾吧。"百里长虹还是有些忌惮朝堂的,当下不得不把南宫怀搬了出来。
颜梦雨做梦都想不到此事居然和南宫怀有关,现在的她要恨也恨不起来,她只知道他的夫君刚为了救她而死。
百里长虹相信颜梦雨是不会向皇上真话的,因为他知道颜梦雨并不想让京师掀起一轮血雨腥风,更何况此事的主导者又是南宫怀。
百里长虹已经离开,过了很久很久,颜梦雨依然站立在鹰嘴崖顶,凄美断崖之下依然云雾弥漫,而美人的脸上却早已泪痕连连。
颜梦雨强行压下心头的悲伤,俏脸上露出毅然之色。也罢,从此儿女情长不要也罢,从此专心做一个追名逐利的女人好了,从此可以直面以前一直在刻意逃避的责任了。
厉天途的死就是颜梦雨下定决心接古楼兰一族权力的契。
颜梦雨看了看不自觉扬起的掌,掌心晶莹如玉,表面似有光华流动,“掌控天下”,这就是我楼兰一脉下步的目标,玉轻轻一挥,崖边唯一一棵光秃秃的百年松柏应声而倒,枝干断口处如同刀削一般平滑。
整整六年了,珈蓝神功终于到了第八层,颜梦雨低声轻叹道。
其实,刚才如果她不犹豫,又或厉天途不抗拒,她是完全有能力把厉天途救下的。但这样一来,十年的韬光隐晦终将传遍京师乃至整个江湖,必定会给她的族人带来不可预料的变数。想想有些后怕,刚她确实冲动了,七层的珈蓝神功虽然能在百里长虹下全身而退,但却留不下他。
颜梦雨对着悬崖半空重重叹了一口气,悲声道:“厉天途,我的夫君,这辈子算是我欠你的,如果有来生梦雨愿意百倍千倍奉还。”
对于厉天途的死,皇上的表现很激烈。在早朝上大发雷霆,面对一问三不知的颜梦雨,皇上也无可奈何,最后竟然病倒。
之后,颜梦雨并没有再回皇宫的点晴阁,而是直接回了湖心筑。
厉天途之死在南宫怀等京师四大公子的刻意渲染下,在京师也荡起了不的风波。人们在茶余饭后议论闲聊,也不由暗觉可惜,一个年轻有为的禁卫统领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厉兄,对不起!我来晚了。”鹰嘴崖上,云梦飞神色郑重庄严,中托着一坛老王头的“烧刀子”,“你我虽一面之缘,但体味相投相谈甚欢,云某已经把你当成一辈子的兄弟了。今日以酒为鉴,逼你跳崖之人,云某一定帮你找到为你报仇!”云梦飞抄起中的“烧刀子”往喉咙里灌去,大约饮下半坛后,连坛带酒丢下悬崖,之后踉踉跄跄朝山下晃去。
随着前后两任禁卫军统领的相继身陨,京师各大势力似乎安分了不少,整个京师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但这股宁静之气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