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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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德埃斯坐在他身旁, 一边继续用手拉扯着他的兜帽, 一边笑着轻声:“没什么,太阳太大, 替你挡挡。”

    戴维希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两秒, 直接问道:“附近还有其他人?”

    “嘘……”萨德埃斯这次直接靠在了他耳边, 被兜帽遮掩着的表情显得极其困倦,“你们谈你们的就行, 兜帽就别再摘下来了。”

    他着就松开了手, 戴维希这才把头转回来看向眼前的大团长和金发男人,同时再次感知了一下四周的能量波动。但或许是因为四周街道上的人数众多, 而且前面不远处的委托管理处又是个各地战士与术士们最集中的地方, 所以整片区域里的能量波动都相当杂乱无章, 实在很难感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戴维希闭了闭眼,决定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于是稍稍抬起头,向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问了一句:“两位?”

    金发男人刚才一直都在观察戴维希和萨德埃斯之间看起来极为亲密的举动, 并且不由自主地揣测了一下这两个家伙的关系, 直到戴维希开口发问,才回过神来, 转头看向他们那位依旧带着头盔的大团长:“团长?”

    团长大人站在原地没有话,四周的宁静持续了绝不算短的一段时间, 这位团长大人才缓慢地抬起手, 取下了头盔,“戴维希。”

    看清他的样貌后, 戴维希扬了下眉,表情稍微平和了一些,“是你啊,好久不见。”

    取下头盔后的团长大人是个五官端正、表情严肃的棕发男人,戴维希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却对他的长相很有印象——这是许多年前他还在学院中修习时,遇见过的第一支佣兵团中的团员。

    遗憾的是,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太好。

    “非常久了。”团长随手把手里的头盔交到金发男人的手中,“……你进步太快,没想到再见面时,我早就已经追不上你了。”

    “你这不也已经当上驻城骑士团的团长了么?”戴维希淡淡地回答道,“这好像是当时你最向往的职位吧?”

    “我只是感叹一声而已。”团长摇了摇头,却忽然低下头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戴维希行了一礼,“虽然四国战争的时候我们没有并肩作战过,但当时我好歹也算是为守卫疆土出过一份力,所以该对你为帝国所作出的一切表示敬意。只是很遗憾这份敬意来得太迟了,你现在应该已经脱离帝都骑士团了吧?”

    “是的。”戴维希扫了他一眼,又问:“你当时的那群同伴呢?”

    “大多数都分散在世界各地,有的去了其他城镇的骑士团或佣兵团,也有的开始游走世界,以完成旅途中的委托作为生存手段。”团长干脆靠到一边的墙壁上,开始和他侃侃而谈,“你现在的情况貌似和他们很像啊,我原本还不相信真的有人能独立完成这个委托,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没必要继续怀疑了——到同伴,不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先生吗?”

    “他不重要。”戴维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对金发男人作过的解释,“比起叙旧,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委托的事吧。领主应该还不至于没有限定你们的任务时间,现在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不需要去报告一下么?”

    “既然知道是你,那还需要报告什么?”团长淡然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又:“我从委托管理处那里听过你想去见领主大人的事了,既然你不愿意聊以前的事,那就不聊吧。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跟我一声就行,我直接带你们去领主大人那里……至于领主大人愿不愿意见你们,这就不是我能做出担保的了。”

    他着就又站直了身体,走回到金发男人身边,指了指训练场对面的那个不算太高的建筑物,“我去把盔甲换下来,你们可以先去内厅里等着,或者回旅馆去,等明天再来。反正请随意吧。”

    完这句话后,他也不招呼,直接转身就走,反而是那个金发男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善意地对着戴维希笑了笑,微微点了下头后,才转身跟上了他那位团长的步伐。

    戴维希坐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然后侧过头迎上萨德埃斯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好像不太喜欢你。”萨德埃斯笑着抬起手掌在萨德埃斯眼前晃了晃,作出一个古怪的手势,“真令人感到意外啊,我还以为整个百向帝国的人都是你的狂热追随者呢。”

    戴维希安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很难解释,不过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就跟你吧。”

    “首先,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表情看起来黑透了。”萨德埃斯往前倾了一下身体,将手肘撑在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戴维希的表情,“而且,刚刚那家伙不是你不愿意讨论过去的事么?”

    “我只是不愿意和他讨论过去的事,你听完就明白了。”

    萨德埃斯淡笑着注视了他片刻,又问:“我们认识以来的这几天,你好像跟我过不少有关于你以前的故事吧。把自己的过去随便告诉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真的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戴维希平静地回答道,“有关我的事迹,其实很多人都从各种传言中听到过,更何况我没有任何经历是会涉及到某些所谓机密的,所以哪怕是坐在广场上把我从到大的历程都描述一遍,对我来也就和讲了个故事没什么区别。至于那些与我的经历有关的人,除了某些和我一样根本就不在乎谈论这些的家伙以外,我不会暴露其他任何人的身份和隐私——比如我的养父和刚才那位团长,就属于不介意谈论过去的类型。”

    “听起来你挺了解他们。”

    “非常了解。”戴维希点头认同了这一法,声音停顿了一下后,才开始描述:“我当时修习的那所学院距离七城不远,比七城更加靠近帝国边境,四周被森林环绕,只有几个型村庄隐藏在森林和高山上,围绕在学院四周。当时的学院非常繁荣,直到现在也依旧有很多具有名气的人是曾经从那所学院中毕业的。”

    “……莱金德学院,是吧?”

    戴维希扬了下眉,“你听过?”

    “当然。”萨德埃斯笑了笑,“那所学院的历史可以是相当悠久啊,我记得它建立的时候,百向帝国的疆土还没有扩展到这里来,所以当时的莱金德学院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帝国,独自建立在这里,直到后来被百向帝国包揽在了边境以内……可惜四国战争的时候,它反而成为了敌国最首要的攻击目标,也是七城外的第一个防御要塞,对吧?”

    萨德埃斯完这段话后,就正好瞥见了戴维希脸上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像是愤怒又像是悲痛,浓厚的情绪全部隐藏在他的眼神里,几乎已经抵达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但这种变化却只持续了那么短暂的一秒,最终又很快化为了他脸上最常见的平淡。

    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在戴维希的脸上可不太常见。萨德埃斯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不再话。

    “没错,四国战争时期,莱金德学院被彻底摧毁了。”而等到戴维希开口的时候,语气则已经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变化了,“先不提这个吧,那位团长。”

    “洗耳恭听。”

    “我实在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了,印象中我们似乎也没怎么过话,但当时他所在的那个佣兵团的每一个成员的长相我都记得。”戴维希道,“刚认识的时候,我似乎才刚刚到达学院没多久,只知道附近几个村庄中最强壮的一群家伙自发组成了佣兵团,四处为各地村民解决麻烦,偶尔也会和学院合作,替学院的研究者们清除学院附近的野兽,顺便也替学院放风——他们的实力还没办法对付魔物,所以一旦遭遇魔物,最终也还是得交给学院处理。”

    萨德埃斯点了下头,“听起来的确像是佣兵团该做的事。”

    “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合作得非常愉快,直到大概……嗯,大概是我刚刚开始接触二阶传感术的时候吧,出了一次意外。当时佣兵团中一个十分好斗的姑娘爱上了学院里的一名导师,所以经常邀请他去森林深处的一座山上游玩。”戴维希着,看了萨德埃斯一眼,“这中间包含了一个非常俗套的爱情故事,你要听吗?”

    “直接结果吧。”

    “结果就是,他们成双结对地出去游玩,在傍晚的时候却只有那个姑娘一个人回来了。”戴维希继续,“那姑娘当时哭得很厉害,她对不起我们的那位导师,最后在我们学院中几位脾气暴躁的成员的逼问下,她如实出了实情——她背叛了那位导师,和一个路过那片区域的陌生商人结合了。而我们那位导师当然非常愤怒,当时就去找那个商人单挑,最终死在了那个商人雇佣的护卫的剑下。”

    萨德埃斯看了他一眼,“看你的表情,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的貌似不止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止,更令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戴维希难得露出一个明显夹杂着嘲讽的神情,“那个姑娘这样了之后,学院中那几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当时就和佣兵团吵了起来,最终演变成了群架。而就在他们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两批盗贼跟随着那个商人和我们那位导师一起从后山绕到了学院附近——是的,他根本没死。其中一批盗贼摸进了佣兵团的金库,另一批摸进了我们学院最外层的型藏书阁。他们自以为成功地卷走了一大笔财产,并且算偷偷带走那个姑娘,最后却在后山的路上被发现。学院和佣兵团双方都很愤怒,所以毫不犹豫地攻击了那个商人的队伍,而那个姑娘和我们那位导师最终也一起死在了他们的集火之下。”

    “噗嗤……”萨德埃斯相当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笑声并不算特别讽刺,因为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故事好笑。

    “最神奇的事你要听么?”

    “什么事?”

    戴维希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那些商人的包裹里,藏着不少学院成员的画像——色/情方面的那种。”

    萨德埃斯愣了愣。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些家伙在想什么,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佣兵团和学员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而画画像的人也都已经死了,那些细的真相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被掩埋在泥土中,没有人会知道。”戴维希最后总结道,“总之,虽然我没有参与当时的那件事,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从那天起,佣兵团就再也没有与学院合作过了。”

    “所以这依旧是一个两情相悦、生死相依的俗套爱情故事啊?”萨德埃斯笑着摇晃自己的脚踝,“除了做出败坏你们学院的名誉、伤害同在学院修习的校友这几件背信弃义的事以外,还算浪漫。”

    “……你的品位真够奇怪的。”戴维希摇了摇头,“反正虽然这件事与我没有直接联系,佣兵团与学院其实也曾经有过弥补关系的机会,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萨德埃斯沉默不语地笑了一会儿,:“我有两个问题。”

    “。”

    “第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全程都与这件事毫无关系?”萨德埃斯慢吞吞地问道,“其他学院的成员呢?”

    “大部分人留在学院里安心修习,导师不会让低阶学员随意外出。”戴维希看了他一眼,“你想问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往事,所以我猜你大概没有目睹过过程……嗯,那么第二个问题,”萨德埃斯微笑着偏过头,又问:“有关刚刚提到的那批色/情画像,你也惨遭牵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