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A+A-

    周一督导组视察一中, 升旗仪式加开大会。

    所有人都站在操场上, 头顶烈日, 听各方领导讲话。回到教室,各班班主任又再次耳提面命,重点内容就是, 这几天要严抓校风校纪,迟到早退的, 不穿校服的, 染发烫发的统统都杜绝。

    梁家寅还重点提了句, 把在早恋边缘试探的脚都老老实实的缩回去。

    他这话时,班上笑成一片。

    有人怪笑:“是不是过了这个星期, 早恋的脚就能伸出来了?”

    梁家寅笑眯眯的:“你试试?”

    他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同学们这一年深有体会。而且他的一双眼,温和背后藏着利刀,一不留神, 就能被他直窥心底。

    那男生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王慕一也笑不出来,她低着头,心虚的都不敢抬头看梁家寅。

    陆望看着她躲在书本后的脑袋,暗暗叹口气。

    他是无所畏惧, 但可爱不行, 心理负担太重,还不会伪装, 明眼人一看她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陆望想了想,写了张纸条过去:“别怕, 这几天我会离你远远的。”

    王慕一把纸条收起来,努力对陆望笑了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转过头,她心底突然冒出一股隐隐的不安。

    -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明天督导组就要走了,这几天除了抓到个别学生迟到的,没发生什么大事,同学们大多都开始松口气了。

    王慕一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几天她和陆望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都不闲聊了,吃饭什么的都不坐在一起。

    即便这样,她还是明显焦躁,并且,这股焦躁,在今天达到了顶峰。

    晚自习前,陆望去踢球,王慕一在教室里看书。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王慕一像是有预感,猛的抬头,透过玻璃,和一双带着怨毒的眼睛对上。

    一股凉意从后脊窜起,王慕一了个冷颤。

    是余娇。

    自从她离开二班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两人隔着玻璃,一动不动的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余娇突然诡异的笑了笑,嘴巴动了动,像是了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她最后那个笑,让王慕一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头皮发麻。

    不安和恐惧灭顶而来,将她淹没。

    她在座位上呆坐了片刻,突然站起来,拔腿向操场跑去。

    -

    快点,再快点。

    一个声音在无声的催着她。

    看到在绿茵场上肆意奔跑的红色身影时,王慕一才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有了着落。

    她定了定神,在看台上坐下。

    陆望一个假动作,带球过人后,一脚飞起,射门。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完美一球,最后却意外的没有进。

    球擦着门框飞了出去。

    陆望愣住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看台上的王慕一,心中咯噔一声,一颗心直直的向下沉。

    这几天王慕一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来看他踢球。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望顾不上交代,直接下了场,向王慕一跑了过去。

    “怎么了?”

    他跑到王慕一面前,气喘吁吁的问,声音里透着紧张。

    王慕一坐在台阶上,仰着脸看他,向来干净清透的眸子染了层水光,像是要哭出来。

    她缓缓对陆望伸出双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软软道:“抱抱。”

    陆望从没在王慕一脸上看到这样无助脆弱的神情,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捏住一样,疼痛难忍。

    他什么也没,什么也没问,只弯腰,把他心尖上的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什么督导组,什么校风校纪,在这一刻,统统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的姑娘现在需要他。

    把人搂进怀里时,陆望才发现,王慕一的后背衣服全湿了。

    他一下下抚着王慕一的后背,无声的安抚她。

    过了许久,王慕一才将埋在他怀里的头抬起,拉开两人的距离。

    陆望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慕一垂着的脑袋轻轻摇了摇,鼻音很重,低低道:“我想你了。”

    陆望的心越发向下沉了沉。

    王慕一不是一个喜欢表露这种情绪的女孩,她害羞,情感内敛,总是被他逼急了,才会红着脸想你之类的话。

    “我也想你。”陆望温柔的回应着。

    得到了陆望的回应,王慕一像是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贪婪,急切的想要从陆望这里得到更多。

    “我想去游乐场,你陪我去好吗?”她仰着脸乞求。

    陆望笑:“好,周末我就陪你去。”

    王慕一摇头:“我现在就想去。”

    陆望只迟疑了一秒,就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

    坐在出租车里,高楼急速后退,光与影在车窗上交错。

    王慕一紧紧握着陆望的手,感受着他温暖干燥的掌心传来的力量。

    她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念头是怎么滋生出来的。

    在风口浪尖上,逃课去游乐场。

    她人生的前十六年里,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想法。

    但今天,她无比渴望。

    从见了余娇开始,她心底隐隐有个预感,如果今天不去,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哥哥,我害怕。”她忍不住。

    陆望反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沉声道:“不怕,哥哥在。”

    王慕一把脸贴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低喃:“哥哥,我们会没事的,对吧。”

    陆望以为她在担心晚自习,安抚他:“许问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事,放心吧。”

    王慕一没话,只紧紧靠着他。

    到了游乐场门口,陆望让王慕一在门口等着,他去买晚间场的票。

    王慕一站在入口处,看着里面的流光溢彩,心里突然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一样。

    她转过身,看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陆望。

    他逆着光,神情晦暗不明,手中空空。

    不等他走进开口,王慕一便轻声问:“我们进不去了是吗?”

    陆望在几步外停下,黑眸沉沉:“许问让我们现在马上就回去。”

    像有块石头在心里落了地,虽然难受,但要好过空落落的无力感,王慕一沉默了几秒,忽然向陆望跑过去,陆望下意识的张开手,她搂着陆望脖子,跳进他的怀里。

    “陆望,我喜欢你!”她埋在陆望脖颈间,宣誓一般的低语。

    陆望的手紧了又紧,不愿放开。

    -

    两人坐上出租车一路往回赶。

    路上,王慕一和陆望了余娇出现在窗外的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她没猜错,余娇最后的那句话是:“你们都去死吧。”

    陆望眉心微拧,所以这才是她今晚反常的原因。

    他知道,王慕一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她在考试前甚至都能做梦梦到原题。她今晚这么坚持要来游乐场,是怕以后没机会再来了吧。

    许问在电话里没有的很清楚,只梁家寅在找他和王慕一,神色异常严肃。

    现在听王慕一这么一,陆望几乎可以确定,梁家寅找他们俩,是因为早恋的事。

    “无论谁问你什么,你一概否认就没事了,实在回答不上来的,就沉默。其他的有我,放心吧。”陆望叮嘱道。

    王慕一点点头。

    -

    回到学校,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十分钟,梁家寅站在教室门口,看见两人从楼道里走过来,直接把两人带回办公室,教室都没回。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梁家寅面沉似水。他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哪怕生气了,也会笑眯眯的看着你。

    王慕一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沉重的表情,她不安的叫了声“梁老师”。

    陆望比王慕一冷静许多,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紧张,像平日里一样,甚至有些懒散。

    梁家寅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缓缓转了一圈,直接问:“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王慕一心脏剧烈跳动,她用力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反问:“您听谁的?”

    梁家寅盯着他,一言不发。

    陆望收了笑,干脆利落的否认:“没有的事。”

    梁家寅转向王慕一,王慕一也摇头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梁家寅才沉声道:“你们俩最好和我实话,不然你们就得去督导组和教务处面前实话了。”

    陆望暗暗挑眉。

    果然有督导组的事。

    他上前一步,把王慕一挡在背后,冷笑:“没有就是没有,在谁面前都一样。”

    梁家寅也冷冷哼了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知道不知道督导组手里的证据能把你脸都给肿了,还在这儿和我嘴硬。”

    有证据?

    陆望大脑转的飞快,在学校里,也就今天做了些出格的举动,之前都是规矩的不能在规矩了。

    他毫无惧色:“您可别告诉我平时同学间的闹闹也能当作谈恋爱的证据?”

    梁家寅被他气笑了,难得没风度了一把,从桌上抽出一个作业本,向他砸了过去:“你再跟我贫!我就告诉你,证据是板上钉钉,老陈都气的要心梗了。”

    陆望听出了严重程度,缓和了态度:“到底有什么证据啊,您就直了吧。”

    梁家寅狠狠瞪了他一眼:“非常多的照片,有人直接发到了督导组的邮箱,怕我包庇你,照片没给我看。”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继续:“这次督导组视察一周,正苦于抓不到问题,现在好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证据直接送到人家手里。老陈透露的意思,大概是要拿这事树典型了。”

    陆望有些不信邪:“您放心,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照片。”

    梁家寅被他气的不出话来。

    -

    十几分钟后,梁家寅带着两人出现在教务楼。

    督导组办公室的大门紧闭,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把王慕一叫了进去。

    短短几分钟,陆望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

    王慕一出来时,脸色惨白。

    陆望想和她话,被人拦住,他沉着心,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坐了一排人,副校长年级组长还有校教导主任都在。

    坐在正中间的督导组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

    陆望冷着脸,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

    督导组长皱了皱眉,开口:“高一二班陆望?”

    陆望点头当作应答。

    “刚才王慕一同学已经承认了你们在谈恋爱,你还有什么想的?”女人厉声道。

    陆望扯了扯嘴角,冷笑出声:“哦?是吗?那我现在承认我和组长您在谈恋爱,请问您有什么想的?”

    办公室里一片吸气声。

    教导主任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气红了脸,狠狠一拍桌子:“你这什么态度!是一个学生应该的话吗!”

    陆望:“我的哪里有问题?您不也是空口白牙,想怎么就怎么吗?我只是学习了一下您的精髓。”

    教导主任被他气的半天不出话来。

    年级组长见势不好,出来圆场,瞪陆望:“问你什么就正经回答什么!”

    陆望冷笑:“正经问我才能正经答,这种故弄玄虚的问题,咱们能不能省省?”

    年级组长深知陆望的脾气,看了眼其他人,主动问:“行行,我问你,你和王慕一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

    干脆果断。

    督导组长缓过气,把一摞照片往他面前一甩,厉声呵斥:“没有?都出去开房了还好意思没有?”

    听见开房两个字,陆望黑眸微缩,拾起桌上的照片。

    照片正好拍的是周日上午,他和王慕一从酒店里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后面还有两人一起进了旁边药店的照片。

    时间地点全标注的明明白白。

    陆望压住胸口的怒意,把照片抖了抖,笑问:“就这些?”

    督导组长被他轻飘飘的语气震惊了:“这些还不够?一大早,孤男寡女从酒店里出来,还不够吗?”

    哦,那就是没有更多的了。

    陆望放心了不少,他冷笑:“从酒店里出来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我和边上这位大爷在谈恋爱?”

    督导组长被他的胡搅蛮缠气疯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学生,作为学生,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专门想这些歪门邪道,带着女同学去酒店开房间,这种歪风邪气要是不彻底整治,学校都要成为少管所了!”

    年级组长一看矛盾激化了,一边圆场一边给陆望使眼色,示意他几句软话,毕竟是省局来的督导组,学校可挡不住,到时候要给处分,谁也帮不了他。

    陆望丝毫不理会,直接站了起来,睨着众人:“原来省教育局领导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仅凭一张照片就能把人定罪,果然权势滔天,我看,教书育人这四个人,您是从来没听过吧。还有,建议您查查成绩表,就知道我有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

    他一席话把督导组的所有人都的脸色发白。

    太能羞辱人了。

    副校长都忍不住开口了:“陆望同学,你不要激动,没人要给你定罪,只是核实情况,学校规定严禁早恋,督导组也是按规定行事。”

    陆望笑了声:“学校是规定严禁早恋,但学校规定了学生不能住酒店吗?我要是没带钥匙回不了家,是不是就应该睡大马路上啊?”

    督导组长气急败坏:“你没带钥匙,行,那王慕一是住校生,她为什么不住宿舍?你怎么解释?”

    这个才是关键问题所在。

    也是举报人的用意所在。

    按照规定,住校生不得擅自离寝,夜不归宿。王慕一那晚没回去,后来还写了检讨。当时她检讨里写的是和同学们聚会太晚,错过了关门时间,就在同学家住了一晚。

    陆望虽然不知道王慕一是怎么解释的,但他知道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们那天同学聚会太晚了,王慕一就住在了我家,我出去住的酒店,夜里发烧了,王慕一一大早给我送药过来,这就是完整的事情经过。要王慕一违反宿舍管理规定,行,但要我们在谈恋爱,抱歉,没有的事。”

    他笃定了他们没有别的证据了,偷拍的人只拍到了他们一同出酒店的照片,而酒店和区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监控视频,所以这段话他的是掷地有声。

    办公室里气氛凝滞了半分钟。

    督导组长脸色难看至极:“那你们俩从酒店出来后就去了药店……”

    陆望真的愤怒了,冷冷的看着她:“你以为药店只卖避孕药吗?”

    督导组长被他怼的涨红了脸,一句话不出来。

    陆望冷笑看着她,掏出手机:“而且这件事我父母全然知晓,要不要电话核实?”

    年级组长忙点头要。

    陆望给谢意,开了扬声器,谢意极为配合的证实了那天陆望确实是和同学们聚会去了,因为家里没人,他没带家门钥匙,自己住的酒店,还高烧了一夜,第二连晚自习都耽误了。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气氛异常尴尬,安静的滴水可闻。

    陆望轻慢的扫过哑口无言的众人,掏出录音笔,扬了扬:“全程录音,如果这一次不能还我和王慕一同学的清白,我会考虑曝光给媒体,让所有人知道,咱们省教育局是如何‘教书育人’的。”

    完,他看也不看这帮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

    三天后,按照陆望的要求,督导组给陆望和王慕一写了一封道歉信。

    学校也查出了写举报信的人。

    余娇被记大过,在全校大会上通报批评。

    没多久,她就转学了。

    转学前,王慕一找到她。

    余娇披散着头发,眼眶深陷,瘦脱了相。

    王慕一看着她,想起第一次在宿舍里看见她时,心里想,这个女孩子可真好看啊。

    仅仅一年,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刚入学时的娇俏和骄傲。

    “你来干嘛?想看我笑话吗?”余娇恶狠狠的喘着粗气。

    王慕一摇摇头:“我想知道为什么?”

    她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余娇红着眼:“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虚伪,讨厌你故作天真,天天跟在男生屁股后面转。你没有我漂亮,没有我有钱,也没有我成绩好,明明你哪里都不如我,他们把你捧起来,对我却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你凭什么?凭什么……”

    到最后,声音嘶哑呜咽。

    王慕一愣了愣,忽然觉得可笑。

    只因为这个?

    就恨自己恨的失去了自我。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毫无意义。

    王慕一毫无温度的笑了笑,转身就走。

    余娇在她身后歇斯底里的叫:“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讨厌你吗?你知不知道是谁弄湿你的被子的?”

    王慕一停了下来,转回身。

    余娇得意道:“是何欣欣,没想到吧?你是不是还以为她和你关系挺好的?她也讨厌你讨厌的恨不得你去死,我只稍稍挑拨暗示了几句,她就忍不住了,哈哈哈!”

    虽然早有怀疑,但此刻被证实,王慕一还是有些难过。

    何欣欣为什么也讨厌她呢。

    余娇癫狂一般:“你现在很得意吧?你以为你现在费尽心思攀上陆望了,做梦吧,就凭你这长相家世,你给他提鞋都不配,等他玩腻了,迟早会把你一脚踹开,到时候我看你是什么样的下场,哈哈哈——”

    她的笑戛然而止,丑陋凝固在脸上。

    王慕一被她吓到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背靠上一具结实温热的胸膛。

    陆望低沉狂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你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看着老子是怎么把她宠上天的!”

    余娇腿一软,难以置信的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陆望搂着王慕一的肩膀,带她离去,时不时在她耳边低语,宠溺之色溢于言表。而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

    早恋这场风波有惊无险的过去后,王慕一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看书做题,偶尔和陆望闹闹,但心里长了根刺。

    时不时隐隐作痛。

    她最近开始失眠,一整夜的睡不着觉。

    周末王慕一回了趟家,王母敏感的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再三追问下,王慕一把督导组的事告诉了妈妈。

    她隐瞒了自己和陆望谈恋爱的事实。

    “妈妈,早恋真的罪不可赦吗?”王慕一把头靠在王母的肩膀上,闷闷的。

    自从过年时王母察觉出女儿和陆望之间的苗头后,一直暗中观察着。这次王慕一回来后经常发呆,她大概就猜出来一点原因。

    现在王慕一主动问出来,王母想了想,决定不直接给她答案。

    她笑着:“可爱,妈妈前几天去镇上时遇到你初中班主任唐老师,她和我了件特别可惜的事,就是她的两个学生,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成绩都特别好,经常一起讨论作业啥的,接触时间久了都很欣赏对方,走的就近了点,结果最近一次考试,女生考的还特别好,可男生成绩就下降了,倒退十几名,你猜是因为什么?”

    王慕一愣愣的听着,以为王母在和她早恋的危害,脸色涨的有些红。

    王母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眯眯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因为他们俩个走的太近了,心思不全用在学习上了,所以才影响了成绩?”

    王慕一讷讷的点头。

    王母叹口气:“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男生的家长甚至还找到了学校,找到了女生的家长,大闹了一场。”

    王慕一咬着唇看着王母,想知道这两个学生接下来怎么样了。

    但王母却把话锋一转:“但是,过了几天,男生自己发现,数学有一道大题老师判错了,加上这道题,他的成绩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还上升了。”

    “啊!”王慕一失声惊叫,“怎么会这样?”

    王母道:“是啊,怎么会这样?明明就是一次判卷失误,为什么大家都会认为是因为那个原因呢?”

    心念流转间,王慕一明白过来王母和她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

    并不是暗示她,让她心无旁骛的学习,不要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也不是为了提点她,让她和陆望保持距离。

    是为了告诉她,早恋本身没有问题,也不一定会有危害,可是一旦处理不好,出了任何一点问题,世人都会默认认为是你早恋的错,不仅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对方。

    王慕一沉默许久,才抬头问:“男生和女生最后怎么样了?他们以后是不是没有办法继续做好朋友了?”

    王母笑眯眯道:“唐老师没有,但妈妈觉得,等到他们都足够强大时,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吧。”

    足够强大吗?

    王慕一呆呆的想着,连王母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注意。

    -

    回校后,王慕一约陆望去了足球场边看台。

    六月的天,热浪已经翻起。

    王慕一想起第一次在这儿看见陆望的情景,少年眼睛亮的如同水洗过的黑宝石,只看她一眼,就烙印进了心中。

    可能从那时候起,这个永远发光的少年就偷偷进了她的心吧。

    王慕一想着。

    陆望没有话,他隐隐预感到,今天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坐在这里了。

    之前王慕一的异常状态,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但对于陆望,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

    他知道,她在纠结。

    今天再看她的眼睛,里面的纠结已经不见了,决定已经做出了。

    陆望叹口气,陪着她坐着。

    带着热气的风在两人之间穿梭,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彼此,一如初见的那个傍晚。

    两人并肩坐着,目光一同看向远处。

    过了很久,王慕一先开口,破这厢静谧。

    “陆望,我想和你一件事。”她轻声但坚定的。

    陆望“嗯”了一声,转脸,凝视着她。

    王慕一伸出手指,弯曲:“我们做个约定吧,两年后,北京见,好吗?”

    陆望没有意外,也没有犹豫,直接勾住了她的手指,:“好。”

    王慕一眼睛弯弯,唇边梨涡浅浅。

    “期末考试后,我会选文科,你就不用担心以后我会抢你第一的宝座啦。”她歪头笑道。

    陆望依然没有意外,只笑着好。

    “等我从二班走的那天,你不要送我好吗,我怕我会哭。”她还在笑。

    陆望笑着好。

    “我在文科班能考第一吗?”

    “能。”

    “我到新班级后不要再坐最后一排了,太吵啦。”

    “好。”

    “两年的时间很快的吧?一眨眼就能过去了对吧?”

    “对。”

    ……

    王慕一絮絮叨叨了许久,陆望一直笑着回应着她。

    天色渐渐暗下去,眼睛里的红就不那么明显了。

    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会有新同桌吗?”

    陆望这一次没有直接回答,只笑着在她头上按了一把,低喃——

    “不放心就天天回来监督我。”

    王慕一笑着低下头。

    我们一定会变得强大,足够强大。

    她流着泪,想。

    -

    时间如流水。

    文理分班那天,只有王慕一一个人离开了二班。

    作为理科实验班,只有想进来的,没有想出去的。

    所以王慕一走的那天,全班一半的同学都去送她了,梁家寅亲自把她送到文科班门口。

    同学们逐一和她拥抱道别,引起了文科楼不的轰动。

    王慕一站在新班级门口,笑看着老同学们离去的背影,一颗眼泪也没有掉。

    那个人不在,她不会哭的。

    楼道拐角处,一道黑影靠在墙上,听着不远处的道别声,久久未动。

    -

    分班后,文科楼和理科楼相距甚远,王慕一再也没有回来监督过。

    但她知道,陆望没有新同桌,还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她知道,陆望还会在晚自习前去操场踢球,只是换了新球衣,一身黑色。不仅球衣,他所以的衣服鞋子都换成了黑色,再也不见他穿红。

    她还知道,他总是喜欢晚自习放学后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等人走光了再走。

    ……

    她知道他很多的事,但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曾经自习课上传过的纸条,被她一张张粘在本子上,实在难熬时就会偷偷看一看。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情绪稳定的。只有一次,她突然发现,那次聊天,她问陆望是不是有病,陆望回她有,而且还是你害的,她问我害你什么了,当时陆望回复了两行字,第一行被涂黑了。当时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被涂黑的是三个字——相思病。

    看到这三个字时,王慕一当时崩溃,泪如雨下。

    她喜欢的男孩,一直都在喜欢她。

    但她不敢见他。

    只有在每次跳操时,她才敢把视线穿过人海,远远的瞥一眼他的背影。

    -

    他们离的最近的时候,是每一次考试后放榜,两人并排高居榜首,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

    学校里的知情人开玩笑,这两人,做不成同桌,名字依然还要排在一起。

    是不是高级秀恩爱?

    有人求证到两个当事人面前。

    陆望冷冷淡淡,不作回应。

    而王慕一只笑着,巧合而已。

    时间的磨砺让她学会了隐藏情绪,再也不是当初只要有人在她耳边提一下陆望的名字就会脸红心跳的姑娘。

    但大家都知道,不是巧合。

    王慕一并不是一步登顶,她是一步步爬上顶峰的。

    很多年后,提起这一届的文理科两大魔头,大家心有余悸。

    理科班,陆望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永远绝对的碾压,第二名连他脚后跟都摸不上,像一块巨石,永远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文科班,王慕一虽然没有陆望那样绝对的碾压,但她稳。

    所有被她反超的同学们都,她稳得一匹,只要她超越了你,你就永远追不上她了。

    大大无数场考试,大家成绩都起起伏伏,唯有王慕一,她的排名永远都在上升,从来没倒退过,稳得可怕,到了高三,她就稳在了第一名,谁也别想把她压下去。

    那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也曾经是班级的倒数第一。

    陆望,王慕一,这两个人,成为了足够强大的存在。

    两人的名字,多年后还会被同学们放在一起提起。

    -

    两年的时间在无数人的煎熬中度过。

    六月五日,全校停课,迎接两天后的高考。

    大家纷纷收拾书本,离开校园。

    陆望从办公室回来,座位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放在上面。

    他拿起来。

    是衡山大庙为高考学子祈福的专用笔盒。

    里面是三只黑色水笔。

    整整齐齐的躺在散发着檀木香气的红绸上。

    红绸下压了一张护身符,和一张纸条。

    陆望的心剧烈跳动,手在微微颤抖。

    他展开纸条,熟悉入骨的字迹印入眼帘——加油,陆望!

    许久,陆望才收起纸条,叠好,开钱包,细心放好。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钱包里的照片反了一层薄薄的光。

    照片里少年眉目英俊,随意揽着一个比他矮半头的的姑娘,笑的肆意张扬。

    他摩梭了几下照片,合上,仰起脸时,笑意一如既往的肆意张扬。

    -

    高考两天,按照惯例阴天,凉爽。

    最后一场交卷铃响起,陆望把笔装进口袋,沉着冷静走出考场。

    耳边有欢呼有痛哭,所有人解放一般的向大门外奔去,陆望逆着人群,走到两年里时常伫立过的香樟树下。

    在这里,他曾无数次的看过文科考场散场后,奔流而出的人群。

    无数次从人群中看到那个低头浅笑的身影。

    他背靠着树,仰头看着天边乌云悄然散去,隐隐有金光从缝隙里洒下。

    很快,大片的金光穿破云层,势不可挡的占据天空。

    耀眼,夺目。

    陆望眯起眼。

    与此同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同学,你东西掉了。”

    他回身。

    姑娘歪着头,短发乖巧的别在耳后,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梨涡浅浅动人。

    她缓缓向陆望张开双手,低笑:“你的可爱掉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

    啊啊啊啊终于完结啦!

    但是!

    只是正文完,我还要写番外的!各种甜甜腻腻的番外,你们可以点,我能写的尽量写,大家不要走开啊,我休息两天,再更新番外。

    -

    看我这么勤奋,你们要不要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嘤嘤嘤还有下一本,我要写《豪门娇妻》

    婚恋甜宠文

    禁欲强势霸道总裁x作天作地撒娇精

    求你们收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