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原本已经熄了灯, 只有床头灯散发着暖幽幽的光，电脑屏幕的白亮十足惹眼。乌锐清赤脚站在电脑旁边, 原本要点在关机上的鼠标顿住了，许久后, 他在对话框下面敲出一行字。

    【开那天你一顿好了, 倒不至于不理你。】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 而后他又果断地连续按删除键, 清空文字，重新输入。

    【啊，那你估计是要先挨再被拉黑，惨。】

    回车, 发送。

    【狍子今天糊了吗：你是人吗。】

    【狍子今天糊了吗：好做一只舔狗，骗老子来倾诉衷肠, 然后给老子bo击吗？】

    【狍子今天糊了吗：阴还是你们山特产阴, 惨还是我们灌木惨[告辞]】

    乌锐清看着男人疯狂输出了一通，然后那个代表在线的绿点变灰，忍不住轻轻挑起唇角。

    他关掉电脑和床头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到床上, 刚刚躺下，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是顾卓立发来的信息。

    “突然想起一件事, 网购来的戒指要先消毒。尤其带铆钉的，刮破手指有感染风险。”

    乌锐清有些意外, 回复，“你是怕那个叛徒被我到感染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 而后回道：“要是真那么恨他，可以他前再重新把戒指放泥里滚两圈。”

    乌锐清对着屏幕发愣的功夫，对方又：“早点休息，晚安”

    乌锐清顿了顿，了几次字又都删掉，最后只简短地也回复了晚安两个字。

    睡前，他终于能够用找回来的微博号，再次发了一条追星博。

    @廖矿群山：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大家，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乌锐清睁眼就被管理群里火山爆发般的未读消息给亮瞎了眼。

    要知道这个高级的管理员群一共也就二十来人，却在一夜之间刷了七千多条聊天记录。

    他皱着眉点击顶部，查看第一条消息。

    ——哥哥粉竟然回来了啊[/宽面条泪]

    ——啊啊啊是秋天之光吗？是十月底的奇迹吗!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出事了……

    ——别啊了姐妹们！你们快去看狍糊！我了个去，狍糊他fong了？

    狍糊，是廖山粉丝们对“狍子今天糊了吗”的简称。

    乌锐清皱紧眉头，心想顾卓立那家伙昨晚是不是又开始浪了。他一边用手机继续往下翻着大家的讨论，一边下地开电脑，想上微博看一眼。

    ——年度邪门之最！我尼玛大半夜后背发凉！

    ——最怕的不是对家粉天天喷粪，而是对家粉突然开始对你羞答答地红起脸庞！

    ——我日，他们俩同时被关，又同时被解封，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是不是哥哥粉和他三次元里达成什么商业共识了？@廖矿群山哥哥你倒出来话啊！你是老年人吗一点就睡了？？

    ——不会是两个被封禁的号培养出了“狱友情”吧……

    ——不，我脑补的是，“当他们不能每天攻击对方时，才意识到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这是传中的绝呕爱情吗？？？

    越越邪乎，乌锐清终于点开了微博，而后，对着热搜第一名惊呆了。

    #撕逼变姐妹，狍糊X廖旷!#

    什么鬼东西……

    点开热搜，置顶微博就来自于顾卓立，男人昨晚转发了他的晚安博，还了一句令人头皮发炸的话。

    @狍子今天糊了吗：恭喜回归！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今天给勤奋追星不忘初心的对家粉一朵友爱的花[捧心]。大粉回归，祝所有廖山粉们心情愉快哦~

    乌锐清漠然地看着屏幕，一秒两秒三秒，表情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

    他颤抖着往下拽页面，底下各路营销号齐聚一堂，把顾卓立的心路历程分析出了一百种可能。

    什么换个套路花式恶心对家、表达狂患者被封数月后精神失常、觉得沈灌最近有点糊所以花式抱爱豆上热搜、三次元一直暗恋廖旷，终于通过努力引起廖旷注意并欢喜领证，回归本心……

    乌锐清一路往下拉，三观逐渐分崩离析。在看到又一条新奇的猜测后，心态彻底崩了。

    ——你们狍糊是不是被廖旷绑架了啊，我觉得有可能。廖旷的人设就很符合那种心理变态的斯文败类啊，我们要不要报警啊，让警方摸去廖旷家看看？

    “……”

    他嘴角紧抿，点开两人的聊天窗。

    【廖旷群山：不是，你皮痒？那么着急想挨？】

    【狍子今天糊了吗：你以为我能预料到这种局面吗……我真诚只是想和平追个星而已】

    【廖旷群山：……】

    【狍子今天糊了吗：发都发了……你能回我一下吗？被晾一宿太跌面儿了】

    乌锐清嘴角抽搐着又点开微博，反反复复删改好多次，最后终于丧失伪装的耐心，很不诚信地只在下面回了一个字。

    “滚。”

    这个世界一瞬间就正常了。

    ……

    一周后，忽然接到男人友情提醒，廖山要进棚给柠檬茶拍宣传照，可以跟棚。

    乌锐清翻了翻那天的工作安排，刚好下午没事，便点头答应了。

    比起追星如养儿的男人，他见爱豆真人前并没有太多紧张。廖山在他心中其实更像一个符号，也许就连曾经的山弟弟也只代表着一个符号，代表着儿时在孤儿院里虽然贫苦但自由简单的人生。

    如果乌家当初没有迫不得已捡他回去，也许他现在就在某个酒馆里捡碗筷，或者网吧里帮人扫桌上的烟蒂。

    比起隐藏在繁华外表下的腐烂恶臭，他并不觉得陷入尘泥有什么不好。

    “嗳，你怎么又发呆啊。”男人有些无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卓立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朋友，你怎么总是间歇性精神恍惚？来见爱豆啊，能不能像我一样，激动起来？”

    乌锐清回身，淡定地侧头瞟了他一眼，“你，激动？”

    “激动啊！你看我满脸都写着激动。”男人目光躲闪开，随手从旁边的酒水台上捞起一听可乐。手掌自易拉罐顶端握住，而后食指屈起，单手拉开拉环，仰头灌了几口。

    男人仰头喝水时，喉结在脖子上来回动着，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有些嚣张霸道地彰显出那分蓬勃的生机。

    顾卓立一口喝了半罐，随手放下可乐，却见乌锐清正看着他。

    “怎么？”

    乌锐清，“给我也拿一罐。”

    “噢。”顾卓立反手伸到后面，摸了半天，摸了一听最不凉的递给他，“你胃不好其实不该喝这种强碳酸的饮料，你……”

    咔哒。

    乌锐清同样单手拉开拉环，他听着那个清脆的声音，把可乐随手放回桌子上，唇角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学到了。”

    顾卓立怔了两秒钟，而后有些木然地转回头去，把剩下的半罐可乐一口闷了。

    他想，大概是乌总平时笑得少，所以每当那双眼睛中蓄起笑意，都会那么让人心动，就像点点金光在天际铺开，一寸一寸地蔓延上来，把全世界都铺得满满的。

    操。

    男人突然想，我他妈是被对家粉传染上文艺病了吧，人家笑一下我也要写一句诗。

    顾卓立生自己的闷气，那股烦躁劲儿又上头了，他在凳子上蹭来蹭去半天，回身把被乌锐清抛弃的那罐可乐也喝了。

    二人坐在影棚暗处两只能转来转去的酒吧椅上，斜前方就是工作区。廖山刚刚结束一组拍摄。高光把那一块两三平米见方的绿布得泛白，廖山经纪人在旁边用手帕心翼翼地擦他脖子上的汗，道：“你下来休息一会吧，资方要商量选片，不一定等多久呢，别晃坏了。”

    廖山累，但工作状态很好，笑道：“行，那我歇歇。”

    顾卓立低声提醒，“他中场休息，估计会来这边茶水吧。”

    乌锐清“嗯”了一声，男人偷偷斜他，“喂，激动一点啊。我都比你激动！”

    乌锐清笑，“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你在激动个什么鬼。

    廖山身上还穿着那套带着些校服风格的篮球服，这次推广活动就是以“热血校园”为主题，他从二人身边大步擦过，也开了一罐可乐，灌了几口后觉得饿了，随手拉开零食柜，眼睛从上到下扫过，蹲下从最底端的抽屉里抓了一把火腿肠。

    火腿肠细细一根，向来大口吃饭的男孩子耐心地把它们一根根剥开衣服，攥在一起一口咬下去。

    他大口大口嚼着火腿肠里Q弹的肉筋，腮帮子的咬肌也随之鼓起来，非常豪爽的架势。

    吃着吃着，突然感受到两道奇怪的目光。

    回头一看，刚才经纪人偷偷提醒他“是大佬”的二位正不约而同地把吧台椅旋转到相同的角度，一起盯着他。

    乌锐清的眼神有些恍惚，心里空落落地难受。他心想，这个人怎么会和山弟弟这么像，明明那么像，却为什么偏偏不是弟弟。

    而顾卓立的表情则充满冷漠，甚至还有一丝嫌弃。

    男人心，真是个土狍子啊，看看这没吃过肉的吃相，乌总到底为什么能喜欢上这种爱豆，真是服了。

    经纪人跑过来，“唉哟，我的祖宗哥！你能不能行了？好的少摄入淀粉呢，都是淀粉！全都是！健身房几时挥汗如雨全都浪费啦！”

    廖山气人地把剩下的肠全都挤进嘴里，一边被经纪人作势狂一边哈哈大笑，“我六块腹肌你又不是没看过！”

    经纪人气得脑梗，“我本来就没看过啊！你注意点话，公众场合！”

    僵硬微妙的气氛被破，乌锐清回神过来，垂眸微微笑了笑。

    他努力排遣掉莫名其妙的思绪，挑眉看了男人一眼，低声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卓立给他表演了一出“一秒切换桃心模式”，感慨道：“啊，弟弟真美好，热情阳光，挥洒着青春的荷尔蒙！看到弟弟，就像是回到了大森林里，看着那一只一只奔跑的……鹿，超级可爱呢！”

    乌锐清冷漠地扯了下嘴角，“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狍子。

    两人正各怀鬼胎，廖山经纪人兜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短信提示音。

    是蜡笔新喷嚏的声音：“啊、啊、啊、啊唒！”

    廖山：“我手机有短信了？给我看看。”

    他接过手机点开看了两眼，顾卓立就在旁边鄙夷地斜着他。

    经纪人随口问道：“谁啊？”

    廖山一边回复一边，“是灌灌哎，跟我帮我推荐的那人答应给我面试了。啊，那就面吧，我约他出来陪我练习一下。”

    乌锐清听了下意识偷偷去看男人的反应，果然见顾卓立像被人从后面扎了一下，表情逐渐扭曲。

    廖山回完短信就跟经纪人回工作区域了，留下两位大佬继续在黑暗中对视无语。

    顾卓立偷偷拿出了手机。乌锐清不动声色地下地，绕到后面去，作势开零食柜开始挑选。

    男人回头确认了一下他是在认真地挑着吃的，于是就放心地转了回去。

    几秒种后，乌锐清随手拿起一块巧克力，而后无声地关上柜门，又无声地站在男人的背后，冷漠地垂眸看下去。

    顾卓立：崽啊，你怎么还帮廖山推荐资源？你是不是傻啊。而且你少跟他做朋友，那家伙土里土气的，喝可乐还嗝，别把你给带坏了啊！

    作者有话要：

    乌锐清：我看你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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